三月的江南,是个淘气的姑娘。

  这个姑娘,有些任性。昨日还是满脸阴云,今天已是阳光灿烂;或许刚刚还在泪眼婆娑,立马就会破涕而笑。阴晴交替,变化无常。惹得春笋破土而出,惹得小草探出头来,惹得燕子赶紧筑巢。

  这个姑娘,有些调皮。躲在春风里,来到池塘,吹皱一池春水,来到河边,泛起圈圈涟漪;一会儿让小草摇头晃脑,一会儿让树枝舒展身姿。而鸟儿借着春风,卖弄着自己清脆的喉咙,花儿借着春风舒展自己美丽的容颜,树儿借着春风换上最鲜艳的时装。鸟唱了,花开了,树香了,春姑娘得意洋洋,把笑脸撒在大地,把春风吹拂在人们的脸上,殊不知“桃花依旧笑春风”。

  三月的江南,是个俊俏的姑娘。

  这个俊俏的姑娘,初春,剪一身嫩绿,招摇在广场上、在公园里;仲春的时候,又会披一身金黄,耀眼在田间、山头。今天穿一身素白,明天又是一身粉红。这三月的江南,简直就是一套新装一副面孔,温软朗润如大家闺秀,花枝招展如小家碧玉。这三月的江南,是“仪静绰态”的花仙子,这三月的江南,是“巧笑倩兮”的小妖精,这江南三月啊,是 “美人若兮,顾盼流离”的俏姑娘。它笑着,走着,款款而来。

  三月的江南,还是个贤惠勤劳的女子。

  菜畦里,刚翻出了萝卜,又种下了辣椒苗,刚拔下白菜,又埋下了苋菜籽。深绿的茭头已经饱满,葱绿的蒜苗慢慢抽条,莴苣长心,青菜抽薹。人们吃厌了葱花,还有茭头,蒜苗老了,又有蒜箭,萝卜有筋了,还有青菜。而此时,上海青,娃娃菜、莴苣头,更是倾情而出,最喜的是青菜薹,含苞带花,整整齐齐,清清爽爽,在菜农的担子里,在超市的柜子里,任你挑选。

  三月的江南,也是个慷慨无私的富翁。

  在田野在山间,只要你需要,它倾其所有。田埂上的荠菜,竹林里的春笋,茅草里的蕨菜,山坡上的胡葱,椿树上的椿叶,摘了又长,长了又摘,用之不尽,取之无穷。于是,江南的人们,用这些山野的馈赠,创造了一道道可口的佳肴:嫩荠菜炒腊肉,老荠菜炖鸡蛋,椿叶煎鸡蛋,蕨菜素炒,春笋炒肉,胡葱煮鱼煎蛋等等。

  我最喜三月俏江南。

  在这样的三月,我喜欢邀上亲朋,时常流连于花海林中,看一场花的盛事,陶醉在花海里;听一场鸟的歌会,相忘于红尘俗事。正是“三月江南花满枝,风轻帘幕燕争飞”的时候,看蝴蝶翩翩起舞,看燕子衔泥筑巢。在花海里欢腾,在林中撒野,用相机记录我的风景,用镜头定格我的欢快,美哉乐哉。

  在这样的三月,我决不辜负这大好的春光,不是醉在花海林中,就是乐在乡野田间中。采蕨菜,拔春笋,挖荠菜,摘胡葱,折野花,这乡野田间,有做不完的趣事乐事。采一束蕨菜,就是下饭的素菜,摘一把胡葱,又是煮鱼的最佳作料。我更会折几支野花,插在我家的花瓶里,于是,乡野的清风,随着野花,弥漫在我的房间。

  走在乡野田间中,远山迤逦而去,红砖瓦屋,或是瓷砖洋楼,依山而建;青山绿水之间,不紧不慢耕作的老农,俶尔飞逝的小鸟,我的心也随之或安静或飞翔。此时此景,优哉游哉。

  难怪白居易即使离开江南许久后,还会写下《忆江南》:“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他回忆的当然是苏杭。白居易曾经担任杭州刺史,在杭州呆了两年,后来又担任苏州刺史,任期也一年有余。可想而知,白居易心中的“能不忆江南”,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南——苏杭一带。

  而我在湖南之南的“江南”。这里没有名山古刹,没有楼台轩榭,没有白堤苏柳,没有潮起潮落,也没有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这里只有低矮的丘陵,简陋的寺庙,狭窄的河流。山上有花有树,水里有鱼有蚌,田间有草有菜,空中有燕有雀。

  正如南朝丘迟在劝他的叛梁北逃的好友陈伯之回心转意之时,所附上的简短几句:“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树生花,群莺乱飞”。据说,丘迟的好友陈伯之看见这简短的几句话,而引发思乡之情,终于回梁。这是历史的佳话,谁说不也是俏江南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