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我的父亲,又是我的启蒙老师。

  现在,从事了一辈子教育工作的父亲,已经光荣地退休了。回想起小时候他教育我的点点滴滴,不禁在心中产生感激与崇敬之情……

  事情得从1980年说起,当时我只有6岁,在村子办的小学里读一年级。说是村小,实际上就是六间连门窗都没有安的破土坯房子,分成三个教室,一二年级复式、三四年级复式、五六年级复式。我们这些周围五个村子里的孩子就挤在这里读书。我家就在学校旁边,当时父亲就在这里当代课教师,教我们一二年级,另外还有两位临村的女教师教另外两个班,听说她们也是代课的。因为没有办公室,下了课,父亲和那两位女教师就在教室前边的空场上和我们一起嬉戏。当时,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在我们二年级的教室门口竖了一根木桩,不知父亲从哪村磨坊里找来一个破磨头挂在上面,到了上课时间,父亲就拿着一根铁棍使劲敲那磨头,发出刺耳的当当声,于是我们就立刻结束开心的游戏,拼命向各自的教室跑去。印象中父亲经常苦口婆心地勉励我们:“要好好学习,将来长大后到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城市去工作。”每每父亲说完这些话后,我们这些娃子就会喊破嗓子似地拼命朗读起课文来,心里对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城市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向往。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快乐而美好的童年时光就过去了,1988年我考入了镇上的中学。由于离家远,那里又是寄宿制,学生住一个月才允许回家一次。我才上学,父亲害怕我想家,就隔两天等放学后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来学校看我一次。有一次,我刚返校,父亲就来看我了,并且显得非常高兴,父亲说,村子里的小学要翻建了,盖成砖瓦房的,并且规模还要扩大,盖六个教室,六间办公室,将周围的几处村小都合过来,办成一处较有规模的中心小学。父亲说着,脸上挂满了兴奋与喜悦。等我回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在我家旁边拔地竖起了一座漂亮的校园,父亲正站在学校门口乐呵呵地等着我,老远就冲我喊:“先别回家,我领着你到里边瞧瞧。”于是我驮着父亲飞也似地冲进校园,哇!真气派,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的破土坯房不见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座崭新的教室,门窗刚油的漆,窗明几净,院子里新栽的冬青,刺槐,满眼葱绿,贴教室东边还建了操场。啊,太好了!父亲笑着说:“没想到吧,咱村的学校会建得这么好!我还是这里的校长。唉!可惜,学校修得这么好,老师还是我们这些土八路,镇上教育领导说了,今年我们镇分配的师范毕业生太少,全得分到中学。娃呀,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上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到咱村来教书吧,这里的孩子们需要新老师呀。”

  1991年,在父亲的影响下,我初中毕业后如愿以偿地考入了临邑师范学校。凑巧的是,那年已近不惑之年的父亲同其余两位代课教师也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入了平原师范学校,转成了一名正式的公办教师。临上学前,父亲领着我来到村里的学校大门前照了张相,他说:“这回真的要出远门了,别想家,要好好学习,如果真想家了,就把这张照片拿出来看看,这就是咱家,它还等着咱俩学成回来呐!”

  在师范读书期间,父亲,母亲和我经常书信联系。我从信中得知,这几年村里的学校一年一个变化,也分来年轻的新老师了,也配上高音喇叭,学生们每天上操了等等,并且村里的孩子考上中专大学的也越来越多,每每听到这些消息,我和父亲就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完成学业回到学校。

  时间过得真快,三年的师范生活就在我和父亲、母亲的相互通信中转眼过去了。1994年,我和父亲毕业回到老家,去镇上报到的那天,父亲对教育领导诚恳地说:“俺爷儿俩都是从俺村的小学里走出来的,知道那里缺老师,请领导允许把俺爷儿俩分到那里,再回到母校,为母校贡献力量。”乡领导听后激动地说:“谢谢你啊,郭老师,你不但自己热爱教育这项光荣的职业,还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一名教师,主动回到偏远的乡村学校工作,我代表乡里的全体教师祝贺你,也代表你们学校的全体孩子谢谢你啊!”

  上班头一天,父亲主动向我们学校年轻的校长请示,在上课之余担任敲铃的工作,校长和老师们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父亲莫名其妙地不知所措,校长笑着说:“郭老师,你看看我们学校还有你那时候的破磨头吗?早就换成电铃了。这玩意自动打铃,是不用我们操心的。”父亲听后才恍然大悟,摸着头哈哈地笑起来。

  2017年,我县举行“深化师德建设年”活动,评选县“师德标兵”,学校全体教师一致推选我父亲为候选人。到了夏天,我们乡进行优化教育资源,合并学校,我们学校被保留了下来,周围一处学区小学和三处村小合并了过来,由于学生多了,现有的校舍容纳不下,上级批准在我校建教学楼。消息一传下来,全校师生欢欣鼓舞,父亲更乐得合不拢嘴,在进料的头一天,父亲就主动“请缨”晚上义务看料,这样吃住在工地上,一住就是三个月。到了阳历九月份,一栋三层高的现代化教学楼在我们校园内拔地而起,镇上也把柏油路铺到了校门口。大楼交付使用的庆祝大会这天正值教师节,镇上的领导来了,没想到的是在会上,镇上的领导特别点名表扬了父亲,给我父亲颁发了“2017年度陵县师德标兵”荣誉证书,还给父亲佩戴了大红花,这突如其来的荣誉让父亲不知所措,竟然当场流下了眼泪。

  当晚回到家里,我买了酒菜,为父亲庆贺,我跟父亲说:“全家人为您高兴,您从事教育工作一辈子,坎坎坷坷都走过来了,也不容易。现在,我和我对象也都是教师,咱家也算是教育世家了呀。”

  “嗯,也算是吧。不过,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教师都岁数大了,以后咱校的工作全得靠你们这些年轻的教师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干!”父亲喝了口酒说。

  “爸,您还记得吗?想当年,我们还在那几间土屋子的时候,您总是勉励我们长大后到有‘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城市去工作,现在您不撵我们了?”我笑着说。

  “哈哈哈……”父亲听后爽朗地笑了,母亲也会心地笑了,全家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声传出屋子,在高高的教学楼上空越传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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