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人们,穿着打扮是越来越时髦了!

  满大都是街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人们穿着色泽鲜艳、款式奇异的服装,彰显着各自的个性,昂首挺胸地大步行走在五光十色、霓虹闪烁的大街上,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神情,怡然自得、悠哉游哉......

  是啊,如今的社会,物质丰富了,小日子也富裕了,人们口袋里也有钱了,人也变得比以前更精神了,就连那些从农村进城的老头老太太们也都一个个神采飞扬了。他(她)们吃饱喝足后就会结队来到广场上,在锣鼓唢呐声中,迈着并不稳健的步子扭起了一生都想参与却一直没有机会尝试的大秧歌,随心所欲地完善着曾经的梦想。虽然他们的步伐不很协调,动作也很不规范,但那副认真、执着的神态绝对让你不敢小觑。

  望着眼前的情景,我陷入了沉思,缠绵揪心的思绪把我带回到了那个艰辛、苦涩的年代……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经历了几年文化大革命的动乱和全国范围混乱、惨烈、火爆的“武斗”,中国的国民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人们中国的国民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的生活失去了最基本的保障,穿衣吃饭成了每个家庭必须竭力解决的重大问题。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每天早晨起床后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今天吃什么?

  我于“大跃进年代”出生在一个石油工人的家庭,父母亲当时都在工厂上班,生活还算过得去。

  六十年代初,经历了三年的自然灾害,中国的国民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为了减轻负担,企业实行了大规模的人员裁减。我的母亲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遣返回乡的。于是,我和弟弟妹妹的户口也随着母亲被一起转回了农村老家。从此,一家六口人的生活就靠父亲一个人每月几十元的微薄收入勉强维持着。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全国上下被卷进了一场亘古未有的政治洪流。人们就像得了疯魔症一样,整天高举着“红宝书”,呼喊着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口号,整天不是学习就是开会,要么就排着队伍,举着拳头,喊着口号在大街上游行。

  毫无例外,作为职工家属的妈妈同样也被卷入了这场洪流当中,天天晚上出去开会,直到到深更半夜才回家。因此,每天晚上安顿弟弟妹妹们睡觉就成了八岁的我必做的事情。

  爸爸妈妈开会走后,等天一黑下来,我就把尿盆拿回家,赶紧把门闩上。为了壮胆,我就把妈妈长长的剁面刀插在门闩中间,把菜刀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给自己壮胆儿。然后,先把大妹安排在靠墙的里边躺下,两只胳膊上一边搂着弟弟,一边搂着小妹,学着姥姥的样子给他们讲鬼的故事。

  弟弟妹妹们也许是太小的缘故吧,他们不懂得什么叫害怕,很快就安静地睡着了。而我却会被自己讲的鬼怪故事吓得不敢闭上眼睛,两眼盯着黑暗中的窑顶久久不敢入睡,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默默地等待着爸爸妈妈的归来……

  有一次,大约睡到九点多的时候,两岁多的小妹突然睁开眼睛对我说:

  “哥!我饿得睡不着。”

  大妹和弟弟也睁开眼说:“哥!我也饿了。”

  我爬起来找了半天,一口吃的也没找着。望着弟妹们饥渴的眼神,我说:

  “那我给你们拌拌汤吧!咋样?”

  弟妹们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

  其实,当时只有八岁的我根本不会做饭,只是看过妈妈做拌汤的整个过程。于是,我就照着妈妈的样子做了起来。

  岂料,在拌疙瘩的时候把水倒多了,把面整个和成了面团。没办法,我只好用筷子把面一点一点地夹成碎疙瘩下入锅里,然后又打了四个鸡蛋(本来是想煮荷包蛋却煮成了蛋花汤),做成了我人生中第一顿饭。

  弟妹们吃得好香啊,每人吃了两碗。

  吃罢饭,我们赶紧洗完锅碗,把所有的东西都回归到原来的位置,用水把灶膛里的火浇灭。我让大妹把门打开,为的是把屋子里饭的气味晾一下,怕妈妈回来后责骂我们。

  做完这些,我赶紧催促着弟弟妹妹们钻到被窝里睡觉。临睡前,我再一次叮嘱他们一定要保密,谁也不许告诉爸妈。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爸爸给小妹穿衣服时问她:

  “宝贝!你饿了吗?”

  天真的小妹兴奋地昂着头:

  “不饿!”

  爸爸问小妹:“为啥不饿呀?”

  “我大哥昨晚给我们拌拌汤来着,还有鸡蛋呢!”

  我吓得用眼睛使劲儿瞪着小妹。

  爸爸妈妈吃惊地望着我不说话了,吓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妈妈走到灶膛口前,拉开盖子看了看。我这才想起:忘了把灶膛里的炉灰漏干静。

  “我说昨晚十点多的时候,我在对面的选油站付油,咋看见咱们家的门大开着,我还以为你在家呢,原来是他们几个小精灵在家里折腾哪!”爸爸笑着对妈妈说。

  妈妈的眼睛湿润了,她一句话也没说,走过来搂住惊恐的我,嘴里喃喃地说:“好儿子,你长大了!妈妈不怪你!我儿子会做饭了……”

  当天下午做饭的时候,妈妈把我叫到跟前,耐心地一步步地教我怎样拌疙瘩汤,如何打荷包蛋....

  到了六十年代末,随着我们兄妹四人一天天长大,父母的生活压力也越来越大了,渐渐地,家里的生活陷入了困境。因此,母亲不得不抛下了正在上学的我和大妹,带着弟弟和小妹一起回到农村老家去参加社里的农业劳动去了。

  那一年的暑假,我和大妹放假后也回到了农村老家。

  那个时候,农民的收入极其微弱,辛辛苦苦一年下来,一个工只能挣到两三毛,一年也就百来块钱的收入。当时,一个壮劳力干一天算十个工分,妇女则是算八分,而且必须是跟男人一同出早工,否则,只能拿到六分。就为了能多拿到那个两工分,母亲就每天摸着黑跟男人们一起上山,晚上直干到伸手不见五指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

  妈妈每天上山后,照顾弟弟妹妹的事儿就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一年,我刚刚十岁。

  弟弟妹妹们总是睡得很晚才起床。我得一个个帮她们穿好衣服,为她们打水洗脸。然后,点燃灶火,把妈妈凌晨出工前就放在锅里的窝窝头烧热,跟弟妹们一起就着酸菜,喝点儿开水,就算完成了我们兄妹每天的早餐。

  每天下午,我就坐在院子里照看着太阳西下时照射的影子,如果到了母亲为我划好的线上,我就按照妈妈说的位置给锅里加好水,把妈妈提前舀好的包谷米淘好下到锅里,然后把火点着,慢慢地熬着苞米粥,然后就领着弟弟妹妹们坐在大门口等待着妈妈的归来。

  掌灯时分,妈妈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来了。

  等待了一天的弟弟妹妹们开心地蜂拥着扑了上去,围着妈妈又笑又闹,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从妈妈的脸上看到那种和蔼、亲切的笑容....

  其实,我的妈妈是一个特别爱说爱笑、又爱唱歌的人。妈妈笑起来的时候声音特别清脆、爽朗,样子很好看。我曾经以为妈妈笑的样子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美丽的。

  妈妈招呼着我们吃过晚饭,麻利地收拾起碗筷,把家中里里外外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然后就安顿我们姊妹们渐渐地进入了梦乡。这时候,妈妈就会坐在前炕窗前的纺车前,蜷曲着疲惫的身子,一只手摇着纺车轮,一只手抽着洁白的棉棒,身体一仰一合地纺起了棉线......

  记得有天晚上,我被一阵轻轻的歌声唤醒了。

  睁开朦胧的眼睛,透过敞开的天窗,我看到窗外的夜空,一轮明月高悬,把银色的光辉洒在了窗前。

  窗户上泛着淡淡的白光,妈妈正借着微弱的月光,凭着娴熟的技术,佝偻着身子,机械地重复着那一套动作(为了省油,妈妈纺线的时候从来都不点灯):她右手摇着纺车轮,左手抽着棉线,手臂一起一落,永无休止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月光把妈妈的身影倒映在了窑洞的墙上,一摇一摆地很有节奏。

  妈妈一边纺着线线一边轻轻地哼着凄婉缠绵的民歌,她的歌声伴随着纺线的节奏飘荡在空荡的窑洞里,好似来自山间的涓涓清泉,又恰如来自遥远的微风轻轻拂过我的脸庞,特别好听,我静静地躺在被窝里聆听着母亲温馨的歌声,我的心陶醉了......

  我清楚的记得: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爸爸抱着我去看单位举办的文艺晚会。

  晚会进行到中间,我远远地突然看见妈妈从台上走了出来,步履翩翩地走到舞台中间,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妈妈留着齐耳短发,脖子里扎着一块花色毛巾,风姿绰约、亭亭玉立,样子十分妩媚。我高兴地在爸爸的大腿上连跳带叫了起来。

  妈妈那天晚上唱的是一首红军时期的歌曲,我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三月里桃花开满哟山,

  红军哥来了遍哟地红,

  红军来鲜花开满茶山……”

  妈妈悠扬悦耳的歌声赢得了全场观众不断的喝彩和掌声……

  晚上回到家,我就缠着妈妈让她教我那首歌曲,当晚,我就学会了那首非常好听的《采茶歌》,至今没有忘记。

  妈妈爱唱歌也会唱歌,而且会唱好多好多的民歌。从小,我就听过妈妈唱的很多陕北民歌,也学会了很多,我是在妈妈的歌声里长大的。成人之后我之所以上了音乐学院,跟妈妈从小对我的熏陶是有绝对因果关系的。妈妈的歌声非常非常好听,那歌声婉转、悠扬、凄美、苍凉……

  躺在被窝里,望着妈妈一起一伏的背影,聆听着妈妈轻轻的歌声,小小的我怎么也想不通妈妈为何总是这样精力充沛,永远不知疲倦?

  多年以后,我终于从妈妈的歌声里听出了她对生活的憧憬、渴望和期盼,而我也更加理解了妈妈。

  那些日子,我常常在妈妈的歌声中和嗡嗡的纺车声中,一次次地进入了甜美的梦……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妈妈的线终于纺完了,布也织好了。

  妈妈把织好的粗布浆染成了藏蓝色,按照当时最时髦的样式,亲自为我裁剪、缝制了一套学生制服。

  开学那天,我穿着妈妈做的新衣服去报到。

  老师望着我说:“你妈妈可真舍得啊!一个小学生就给他穿呢子衣服,你们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老师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

  我憋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好:“老师……这……不是呢子,这是……我妈妈……自己织的……粗布……”

  “啥?自己织的粗布……!”

  老师惊讶地叫道:“是你妈妈自己……做的吗?”

  “嗯……”

  老师把我拉到跟前,撩起我的衣服仔细地摸了起来:

  “哟!还真是粗布哎,不细心看还真会把它看成是呢子了。你妈妈手可真巧啊!”

  听了老师对妈妈的夸奖,我的心里好受多了,我由衷地为妈妈感到自豪和骄傲。

  那些日子,不知有多少人把我的粗布制服错当成呢子了,当然,也总是少不了对妈妈的一番夸奖。为此,我心里美滋滋地甜了很久很久……

  妈妈的纺车长年累月总是“吱吱吱”地转个不停;妈妈的白棉线总是咝咝咝地扯个不停;妈妈的胳膊总是一上一下地挥个不停;妈妈的歌声也总是悠扬悦耳、蜿蜒不息……

  妈妈的纺车,为我们编织着温暖的生活;妈妈的歌声,为我们换来了甜美的心情和美好的生活。

  在那段艰难、辛酸的日子里,我们兄妹的生活依然充满了阳光和甜蜜,充满了欢乐。虽然我们盖的是粗布,铺的是粗布,穿的也是粗布,但我们的生活冬天是温暖的,夏天是凉爽的,一年四季是温馨的....

  妈妈的纺车声声,时时伴着我进入童年甜美的梦乡,让我梦想着未来的花布棉衫、绫罗绸缎;妈妈的婉转歌声,憧憬着我漫长的人生旅途能够阳光灿烂、平坦顺畅。

  哦!妈妈的纺车声声,妈妈的歌声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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