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不经意,常常在指尖流淌。

  大脑的存储器,容量惊人而又极易被删除。尘封的记忆,多少已随风而逝。如岁岁年年春季里的万紫千红,芳菲到何处?谁也不得而知了。更别说本是幻影般梦境里的故事了。那如梦令的词牌怎样来的,我没有搜寻过,没有百度去。但无论如何沉淀的记忆中,多多少少总会留下刻骨铭心,甚或更加清晰无比的梦境之故事。无论何时,回味起来总是让人耐品、耐咂,其情其意便摇曳在其中,哽咽在其内;又如暑天之清茶,其味淡淡,其香袅袅。更如此清丽些许、明亮些许、感叹些许!

  麦苗返青,拔节声声;烟雨蒙蒙,又是清明。哦,那是去年的清明节前,一个晚上,一个照旧看电视,议剧情,开台灯,品文字的晚上。那晚,窗外的月光,似乎并不多么明亮;隐约窗前,婀娜柳枝轻舞。但我并没有像许许多多个惯常动作那样,并没有信手将萌发的灵感写在枕边的纸页上。一如既往的,在似睡将睡的时刻,伸手关掉台灯。几时梦乡里沉醉?真的不知道。

  还是不知何时,熟悉亲切的声音将我唤起,那声音真真切切,就是多年前阿婆轻声在我耳边呼唤着,叫我起床上学的声音。

  “黑子,黑子”,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依稀看到了阿婆清瘦的身影。那轻声的呼唤悠远绵长。

  “黑子啊,我眼睛看东西模糊了,你给阿婆买个花镜吧。”

  “好啊,明天就给你去买。”

  “那你再睡会儿吧。”

  “好啊,阿婆你慢点!”

  这清晰的问答,那么难忘。第二天一早我迫不及待的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妻子。妻子回答我,那是阿婆跟我们托梦了,让我们清明节给她老人家烧个眼镜呢。

  阿婆是十六年前离我们而去的。去世的那天,妻子刚生下女儿一个月又一周。就在那之前,阿婆挪动着小脚来到妻子床边,还轻轻地抚摸了曾孙女的头,将一张五元钱放在孩子的小手里,轻声着说,小乖乖,快快的长大。妻子曾经给我讲过这些,讲过这些我去上班时,阿婆看望曾孙女的情景。

  记忆中的阿婆是慈祥和蔼的。岁月年轮刻画的皱纹里,满是辛酸的故事;困苦的生活让她的一双小脚挪动着日子。纺棉织布熬昼夜,养鸡养猪苦为乐。在阿婆的细语中我睡着,在她的身边我长大到上学。织好的棉布,爷爷背去山里卖掉或者换回粮食,那一幕幕烙刻在我的脑海里。那偷偷买来的唯一的一个白馍馍,阿婆总是偷偷塞给我。不懂事的时候,惹来父母严厉呵斥甚至笤帚追来,阿婆的身后更是我避风挡雨的温柔港湾。

  “跟个孩子见什么高低?”这是阿婆给父母的话。

  “要听话,要好好上学。”这是阿婆叮咛我的语。

  记忆中的阿婆是坚毅刚强的。几个儿子的婚事和生活熬白了头发,爷爷的去世更让她一人孤单凄冷。但阿婆没有向生活低头,依旧艰难的挪动着小脚与苦难打磨。一点零钱经常地塞给我,唠叨的话语就是:买些有用的书多看看,像你伯父那样考个大学,离开这农村的窝窝。我不会忘记,上小学时,学校门前等我放学的身影;外村读初中时那让我背走的酿制的咸菜;更别说上高中时阿婆希望的眼神,守望在村口。

  上大学了,我黑子考上大学了,录取通知书来了。阿婆一连串的把高兴与糖果一起散发给了邻居,散发给了那些前来道喜的大叔大伯、大婶大娘的手中。我们兄妹三个次第上了大学后,阿婆的高兴劲儿可着街巷里都能听得到了。

  等我有了儿子,背过我的温暖的后背又欣喜的背着曾孙满村里转,虽然母亲老是怕她小脚不稳摔着了,一再叮咛阿婆,你老人家慢点儿,慢点儿,不要走远。

  ······

  可亲可敬的阿婆还是没有抗拒过病魔的无情,在我们的声声哭喊中给逝去多年的爷爷作伴去了,按她自己的话说,是早该陪爷爷去了,只是赶上了好日子,多留恋了些时日。

  我把梦境里的事也告诉了母亲,正在折叠上坟时需要的金元宝的母亲说,你阿婆最跟你亲,就托梦给你了,是啊,你别管了,我跟你媳妇一起给你阿婆多糊几个眼镜,烧给她老人家吧,或许老人家在那里真的看不见东西了。

  我又从城里的店铺里买了好多纸钱,和纸片做的棉衣棉被,哦,对了,还买了个纸糊的手机呢。心里想着阿婆有了手机,是不是有啥需要就可以直接给我打了吧?

  不经意的岁月走过了万水千山,走过了绿意盎然;流淌着的日子流过了心间,流过了梦境。似水流年。阿婆啊,已经逝去的亲人们啊,有啥需要就托梦给你们的黑子吧。

  糊个眼镜给阿婆,这年的清明节永存在了记忆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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