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花开（中）

　　10、

　　却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胡灵灵的事。

　　这个女孩子，少有的活泼灵气，写作上蛮有天份，其它功课也算好，正常发展下去，考个重点没问题。问题是她过早地进入了早恋，转学过来才两个来月，却总是热信不断。为了顾及她的自尊，只以为扣住来信就掐断了苗头。像过去曾经对几个学生做过的那样，米兰并不急于去找家长，也不急于找当事人谈话，她知道那样最容易激化事态，不利于解决问题。现在看来，简单地扣留信件的做法也失效了，甚至于激怒了学生，让他们做出了不恰当的反应。她该怎么做？一个老师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学生体察到呵护苦心？到底不忍心放任不管呀，棵棵都是好苗子，不能让他们在自己手上长成了歪脖子树。

　　明天，我也许该找胡灵灵的妈妈谈谈了。米兰她再翻个身时，这样想。

　　想到那个女人，米兰又要打退堂鼓了。

　　开学时，校长找到她，要她接收一个转学生，她一下没答应，怕一个出过书的学生会影响班上其他人的学习兴趣。韩寒现象在学生中多少有些反应，年少出书成了一种时下的风尚，但毕竟这种时尚对她的学生而言有些遥不可及。说到底，在这样一个穷省，平民子女只有读书一条生路，“应试教育”虽说弊端种种，但要冲破高考关隘，不在“应试”上做文章，又能如何？明摆着，今年高考，江西湖南等地出现了大批高分落榜生，而山东两女孩在发现自己上不了大专的分数，在北京却能上重点后，一纸诉求高考公平公正的状子也激起了千层浪。这又如何呢？指望现状变革，不如依靠自己拚命稳妥。一旦班上真的有了一个“类韩寒”，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呢？她和学生的“百分之百”目标会不会受冲击呢？

　　迟疑间，校长却说，人家家长可是点名要到你班上的，是银行行长呢。我们明后两年的几栋教学楼，还指望人家贷款哟。

　　米兰只好收了。

　　办手续时，她忍受了行长夫人的傲慢，心里却不屑地想，奇怪，中国的女人怎么如此承受不了权利的光环，总是在光环中迷失自己？夫荣妻贵，贵在哪里？是高贵吗？边都挨不上！

　　收了不到三天，副校长却又找到她，说胡灵灵不想在她班上了，要换班。她一怔，不便问原因，就放了。后来听说是行长夫人打听到她有个傻女儿，老公又在部队，“不放心，很难相信在这样的家庭状况下能用心教好书。”

　　又过了个把礼拜，校长又再次出面把胡灵灵转回六班，原因据说是女孩自己说“有比较才有鉴别，米老师班就是比别班好。”

　　这下，米兰真是无话可说了。想高一分班时为了防老师间争生源打破头，再好的学生，抽签定在哪个班，那是除了市委领导的条子才可以动的。而这个学生，想到哪班就到哪班，也够有特权了。谈什么高考公平公正，连就读到哪个老师名下也是无法公正的呢。

　　胡灵灵到班上后，果然不出米兰所料，有几个平时就对文学写作感兴趣的学生，面对身边的偶像，也结结实实地做了一回写书梦。幸亏米兰早有防范，一两个单元下来，拿着全班并不理想的测验成绩，及时召开班会，申明了理想与现实的利害关系，才阻止了部分学生的成绩滑坡。

　　这样深入地想下去，自己就觉没必要了。

　　还是睡觉要紧，就开始放羊。

　　羊儿们啊，吃好啦，回家啦，点数啦：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五百一十三只羊，当——当——，两点啦，谁家的钟响啦，完啦，全完啦，羊儿吓跑啦……

　　11、

　　睡得不好，双休过得郁闷。

　　很不情愿地睁开眼，周一就到了。现实中的很多烦琐总是在醒着时扑面而来。总是这样，米兰总是不得不在醒来的某个早上，暗暗地告诫自己：打起精神，过好每一天。

　　办公室是间大教室。

　　罗仁之坐在窗边，几个老师在低头备教。

　　他打个哈哈引起众人注目，然后走到场中央，压低了嗓子，说，“你们晓得不，米兰被检察院调查呢？”一个年轻女老师就回说，“罗老师，这种话不好乱说，我们又不知情。”

　　罗仁之被抢白，有些生恼，话却顺下去说：“还是个年级组长，预备党员呢，带班带得这样没水平，这下好啦，被学生唱反戏啦。”

　　“也活该出事。她米兰这两年走红得也太火了，标杆树得那样高，显得我们能低。”有人说着就翘起了二郎腿，干瘦的长腿晃荡在空大的裤管里。

　　罗仁之见有人附合，就来了势。连说，“这样的人，早晚是得弄点教训压压尾巴，不能呀，”他拖长音调，却哽住了话头。

　　米兰进来了。

　　她进得真不是时候，她一进，在座的人就觉出了尴尬。扫了兴。各自只好低头做事。罗仁之也不得不讪讪地退回窗边。

　　米兰就笑笑，盯紧了他，道，“罗老师，扫你兴啦？你看见我的尾巴在哪呢，要劳神压压？”说完，把手中的教本狠狠丢在桌上。压住火气，愤愤地想，他怎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呢？

　　罗仁之却认为这是冲他摔的，也笑笑，干巴巴的。他说，“各人的尾巴各人藏着呢，敬奉一句，好自为之。”

　　米兰不示弱，“说得好，不过，你最有资格领用，我原话送回。”

　　气氛陡地紧张起来。罗仁之习惯性地就操起了国骂，“她娘的，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了。”

　　米兰的脸色就变白了，她总是一激动就白脸。她的娘？谁有资格骂别人的娘？她的娘是随便让人骂的吗？

　　米兰突然就失控了，她抖着手，指向罗，气得大叫，“住嘴，你是什么东西！我不许你污辱我的母亲。”

　　办公室乱成了一堆，身为老师，闹将起来也没有太多文明的顾忌。加上两人素来有隙，言语来往间就是刀枪相戈了。

　　在场的老师只好纷纷劝解，等到黄开林下课回来，一场冲突已经平息。

　　捱到办公室没人时，黄开林就责怪开来，说米兰你是怎么搞的，这样没气量，这样沉不住气，闹得影响多不好。

　　米兰这时已平静多了，平静下来的米兰当然也有些后悔，就没出声。黄开林又叹，元旦要发展一批新党员，你这样一闹，只怕有麻烦了。米兰也想到了后果，心想发都发生了的事，反正是挽不回来。就说，不行的话，总会有下次机会。无非是拖后点时间而已。他罗仁之也实在是无事生非，他凭什么这样幸灾乐祸的？为什么生活中有些人看到别人向上总是不舒服，总是要变着法子把人家拖下马？黄开林就摇头，你总是不通世故，跟你讲了多少次，对待这种人和事，办法有两个，一是宽容宽厚，二是敬而远之。米兰回道，那么我的尊严呢？我到哪里去找回我的尊严？

　　黄开林想说对那类自己不看重尊严的人，你的尊严是无从谈起的。却没说出来，怕落个挑唆之嫌。只宽厚地笑笑，没再往下说。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她不正在气头上吗，人在气头上总是认为自己很有道理。生活中有很多道理，不是靠教化能让人接受的。经历了该经历的，人的心智就会自然变得慧美大气起来。当然这是对那种天生有悟性的人而言。米兰，他太了解了，她最终会在教书育人的生涯里，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典雅的知识女性。她最终会成为一个让人如沐春风春雨的好女人。

　　12、

　　米兰对罗仁之的反感，是从高一分班开始的。分班时，罗一再地盯着其他老师班上的学生分数，一下这个高分档某某的学生多了一个，一会又自己班上的低分生多了一个，弄得十多个班的抽签工作做不下去。一整天下来，头晕眼花的米兰想自己到底是个年级组长，多少要有些姿态，就只好表态，罗老师你看中了我班上哪个高分生，换三个去。一个中等生，两个差生。行不行？她这一表态却让罗仁之又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他想你当着这么多校领导的面这样充好，不是打我罗仁之的脸嘛。他想你米兰凭什么能爬上年级组长位置，不就是靠显摆些这样的风头？

　　从此，罗对米兰就总是有些不阴不阳了。

　　分完班后，搭班老师名单公榜了。

　　由于罗仁之为人处事上的不坦荡，在老师中的人缘一贯不怎么样。没人愿意和他搭班。教学能力强些的，都奉行自主原则愿意搭上个好班主任。这样双向结合后余下的，再由学校出面调剂分派。

　　罗仁之一看到名单就气急败坏了，他对自己的搭班老师很不满意。

　　现在都讲究老师的名气，名气好，学生上课的纪律都要好得多，教学相长相促，教绩才能出来，才能上台阶。而他班上的老师相对弱了些，这样的教学实力怎么能在年级里抗衡呢？

　　怨不得他生气，市场经济年头，老师这个饭碗面临的压力也是非行内人所能体察的。他一生气就站在榜前嚷嚷起来了：

　　“她娘的，这是纯心教人没好日子过了。”

　　有人停下来，问怎么回事。他就指着榜说：

　　“看看，看看，我搭的是些什么老师，她搭的又是什么老师，说什么教学水平高，不就是靠搭的同事好，生源分数高。”

　　人家就答，“罗老师，你班上的学生平均分可是第一高哟。人家米兰的物理硬是年年教得好哟。”

　　话扔下来，到了罗仁之这里就不中听了，只是讨了个没趣，很掉份的感觉。

　　事情让米兰知道了，她多少也有些不快，想，有能耐，多放点心思去钻研教学，总是攻击我算什么好汉。

　　有了这些前隙，两人周一的亮起来对闹也不足怪了。

　　13、

　　周三的班会上，米兰用个背心袋提去了一大堆信。

　　她把信一封一封摞起在讲台上时，故意把动作的节奏慢了下来。果然，这一招镇得学生们都安静下来了，教室里连空气都有了短暂的凝固。

　　学生们不晓得老师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米兰满意了，她控制了局势，她要的就是这个开场效果。

　　“同学们，这里共有一百一十二封信。信的主人是我上届的一个学生，叫马骏，当然，他现在已经是浙江大学二年级学生了。马骏是一个潇洒聪明的帅男孩，球打得漂亮，小提琴拉得漂亮，文章写得漂亮，当然，学习也同样漂亮。马骏什么都好，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帅呆了，酷毙了。”

　　她说到这，下面的空气就流动起来，学生们发出了轻笑。也许他们很在意米兰说出这样一类词，很时代化，很认同他们心理的样子。

　　米兰顿了顿，继续说，“可惜，马骏就有一样不好，太活跃了，太自行其事了。他成了很多女孩的白马王子。”下面立即有女生捂着嘴笑了。惹得教室的目光都集中过去，那女孩就脸红了。

　　其实胡灵灵的脸烧得更厉害，她立即明白今天的主题是什么了。她心里咚咚跳，以为这回自己是成了老师刀俎下的鱼肉了。坐在前面的田小羊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回转身子向后瞟了胡灵灵一眼，这个小动作倒让胡灵灵回复了常态，她立即把满脸的若无其事挂了出来，挺了挺背脊，把田小羊瞪了回去。

　　米兰装做没看到这一切，还在平和地说下去。

　　她说：“马骏高中三年除了考上一流大学，另外一个收获就是这些信。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些信写了些什么，因为它们从来没到过他手上。设想一下，如果他知道这些信的内容，今天就不一定能在浙大了。”下面又是一阵轻笑。

　　“其实我也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我只是替他当了保管员。现在我苦恼的是，马骏并不想要领回这些信，他还很感谢我当年这样做了，他要我看着办，或者烧了。当然我不会这样做，总有一天，我会有机会还给他这些信的。”

　　“老师，你不觉得扣留学生的信件是违法的吗？”一个男生站起来打断了米兰的话。

　　“好在当事人不起诉，还感恩戴德，所以这事米老师就不用负法律责任了。”又一个男生接过了话头。

　　学生们又全都活跃了起来。叽叽喳喳地，像水开了锅。

　　一个女生举手说，“米兰老师你怎么能断定，马骏看了这些信，就一定不能上浙大，也许更有动力，也许能上清华呢？”

　　14、

　　米兰有点吃惊，现在的学生真是够有个性了，不再是对老师唯唯喏喏的了。从教育方面来看，这未尝不是好事，教书育人，书教得再好，把人育成只操同一种腔调的人，也很难说不是一种真正的失败。培养一个敢说真话的人真是需要涵养和眼光。

　　教育要给学生一定的共性，比如社会公德和爱国主义，道德修养和理想情操。但是以往的教育机制过份地强调共性而代价却是抹杀了学生的个性。米兰不是一个个性张扬的人，但米兰在多年的教学实践中，却不自觉地在探索一种路子，希望尽可能地在满足“应试”需求的情形下，能给学生的个性一个张扬的空间，从心底里说，她对充满个性的学生是有一种偏爱的。尽管这种偏爱和眼下的还不得不从“应试”入教的主基调相冲突。

　　没有人知道，米兰身为老师，也是很烦现在的教学模式的。有时，她甚至想，如果自己的妮子不是一个残弱儿，她一定也会像极少数看重儿女心智性情发展的家长一样，会为找不到一个合适女儿成长的，理想中的教育场所而苦恼。

　　闲下来时，老师们私下聊天，也会心痛学生的为书所累，为考所累。也会拿些国外的教育方法和方式来做谈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东方教育教给人的是管几年的东西，西方教育教给人的却是管几十年的东西。国外的学生就是比我们的孩子幸福。等议到实质性的改良之道，就都无话可说了。说什么呢，家长让孩子来读书，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考不上大学，一切白搭。这就是中国的国情。

　　这样的国情至少暂时还是让大家不能想入非非。老师把书教好再教好，学生把分数考高再考高，就是现阶段的师道和学道。再往深处说，也是多数中国的平民孩子将来在社会上的立业活命之道。

　　谁敢拿平民孩子的未来冒险呢？米兰不敢，米兰身边的老师们都说不敢。

　　15、

　　回到班会现场。

　　米兰见气氛活跃，心情也悦然起来。她趁机提出了三个问题：一、如果你是马骏，如何看待老师扣信一事？二、如果班上存在类似的事，老师该不该同样当这样的“保管员”　？三、早恋合情却不合理，这种说法道理何在？

　　班会结束，集中起来的意见在米兰的料想之中，她没有给这些意见下任何结论。学生们都有一双自己的翅膀，迟早要飞出她的掌握中。总有一天，他们在风雨中会思考老师的行为用意，他们会像马骏那样给予她一份正确的理解。

　　她只说，今天的班会开得很热烈，很好，同学们很有见解。我欣喜地发现，同学们长大了。

　　然后宣布结束。

　　胡灵灵，或者潜在的胡灵灵们，为了你们的灿烂明天，但愿你们能够有所醒悟。米兰走出教室时，暗暗地祈祷。

　　一直紧张着的胡灵灵也吁出了一口长气。

　　她们都没想到这次班会的后果。

　　16、

　　“胡灵灵风波”就这样告结。至少这时的米兰是以为告结了。

　　解决了一桩心事，米兰这天晚上不再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对着妮子的时候，就自说自话了：知道吗，妮子，妈妈今天心情不错。

　　妮子早早地睡下了，米兰很奢侈地，蜷蜗在沙发上，不停地吃玉米花，看了一晚电视，一直看到屏幕上一片雪花。

　　一觉好睡，起床，拉开窗帘，陈夜空气跑出去，清新空气逸进来。抬起头，太阳又大又红，突突兀兀地，挂在没有一丝云彩的水洗天幕上，她对自己的心情满意极了，真好，这个初冬的日子。什么检察院，什么罗仁之，什么胡灵灵，通通不必在意了。准备早点的时候，她没忘打开VCD，给自己放上一碟班得瑞的《春野》，她总是喜欢在心情好的时候听清新的《春野》。直起身来，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高个男孩子的影像，这个异样的心动弄得她好生奇怪，他是谁呢？好像是相识很久的一个什么人，再要细想，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17、

　　上午十点，米兰被叫去接一个长途后，她恍然大悟，早上的奇怪是怎么一回事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很悦耳的男中音，听不出年龄，却容易叫人想入非非的那种。

　　他说，米兰老师，真是你吗？语气间有一种按压住的惊喜，还有一种激动。她稍有迟钝，请问你是——他就继续用缓缓的音调说，米老师，我是你的一个学生。南昌的，十六年前，在欢送实习老师晚会上，唱《老师窗前有一盆米兰》的那个。米兰说，呀，你是那个一米八的男孩，经常带我打蓝球的那个？经常弹吉它给我听的那个？故意犯事，把我引到你父母面前的那个？他就笑了，当年是男孩，现在不是了。你当年不也是个女孩吗，好像比我大三岁的样子。米兰也笑了。十多年的岁月风尘，刹那间一扫而尽，这个电话不容商量地把她带回青春年华。

　　她咯咯地笑了，她听出了自己笑声中久违的阳光气。她说，唉呀，你这个高男孩，现在不会有两米了吧？当年可把我折腾得没少掉泪，总是在课堂上捣鬼。他就说，没有那么巨大，不过一米八五。那不是当年不懂事，现在来向老师赔罪了吗。她回过神来，就问，你真有能耐，从哪里找到我的？他故意一声长叹，我可是踏破了铁鞋呀。米兰又笑，此话怎讲？

　　你不会相信，我按当年你留的通讯录，从南昌专门驾车到了你母亲那个小学，说尽好话，才打听到。他说得很认真。

　　米兰好生奇怪，他花费这个心力为个什么？还有，怎么没听母亲提起呢？嘴上却说，有这个必要？劳你如此记挂？那头的声音却沉重起来，说，当然，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做自己认为值得做的事。停顿几秒，那头又轻松起来，说，米老师，电话里一下讲不清，你等到，我会尽快写来一封长信，很长很长的那种。还有，你的声音还和当年一样好听。

　　放下电话，米兰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暖流，隔了很多年，有个人能在遥远的地方记起你，真是一件慰心的事。

　　他叫什么？米兰猛然发觉自己还是记不起男孩的名字，不由生出一种对不住人的歉意。

　　18、

　　班会以后，学生中间猜测多了起来，老师不会没理由地开这样一个会。有几个爱琢磨事的，硬把“胡灵灵风波”弄出了水面。纷纷扬扬间，胡灵灵感到了一种无法承受的压力。

　　她以为是田小羊在其中兴了风浪。

　　有一天，为交作业的事情，她们就吵了起来。

　　她们吵的时候，偏有几个可恶的男生起哄看热闹，说什么愿做精灵MM的白马王子护佑她。

　　胡灵灵鄙夷地哼出一声，说就怕你们不够格。有人就接嘴，我们不够格，人家那个远方的人才够格呢。

　　事情一下摆在亮处，胡灵灵就有一种被人点中要害和私处的尴尬，她楞住了，她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就哭着回了家。

　　过了几天，米兰收到一封信。心里一喜，以为是那个高男孩寄来的，却不是，是罗子威写来的。没有抬头，只有一句话：

　　你身为一个人民教师，竟不择手段对学生施行精神折磨，你要对那次居心叵测的班会负全部责任。

　　米兰拿着信，哭笑不得，不知此话从何谈起。想来回避当事人和家长不是办法。

　　这天下午，校长把米兰请去了，也交给她一封信。她想今天真怪，信接二连三的，不会是和胡灵灵有关吧。

　　却真是行长夫人写来的，实质是一封告状信。

　　信的大意是说身为一个班主任老师，对学生极度不负责任，依靠一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的消息，组织什么讨论早恋的班会，给学生造成了不应有的精神负担，身心受到了极大伤害。强烈要求学校对这种严重缺少教育艺术和教学方法的老师，进行严肃处理和再教育培训。

　　米兰看后，就想天知道胡灵灵是怎么给家里说的，起码是没说真话。她也不可能敢说真话。又不无气愤地想，那个女人，特没修养的样子，倒有资格谈教育艺术了。

　　事情真是弄得糟透了。

　　校长说你是我们的名牌老师，怎么会弄出这种印象？米兰只好从检察院光临开始，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作了详细汇报。说到罗仁之们的幸灾乐祸，心里却想这下他更有话柄了。

　　校长沉默了一阵，又说你这个问题错在没及时和学生与家长正面沟通。她也很诚恳地说自己意识到了，会立即去做工作，尽量挽回影响。

　　放学了，她和气地找到了胡灵灵。

　　胡灵灵一言不发。

　　任米兰自我检讨，赔礼道歉，表明心迹说了一通话，她只是在走时说了一句：“米兰老师，我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你。”

　　沟通失败。

　　米兰一个人坐着想了半天，事态比想像的要严重，至少对胡灵灵是这样。

　　19、

　　上胡灵灵的家是件尴尬的事，她总觉得那是一个处处以为高人一等的门庭。却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事到如今，任何呵护的努力都失效了，是该向家长说明真相的时候了。

　　行长夫人不在，接待她的是胡灵灵的父亲。行长本人倒是表现出了应有的涵养和体谅。果然他是不知真相，大为震惊。他说那个罗子威是小灵原来的同学，但没想到发展到了这一步。更没想到他们会做出一些伤害老师的事情。直在米兰面前赔罪，说自己疏于管教，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行长还说，如今的老师不好当，学生不像从前的我们单纯，思想工作的难度一定很大。他还说单位也一样，如今的员工管理也要讲究艺术了。

　　话说得入耳，双方的对话有了一个契入点。米兰见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顺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就一再地请求胡行长不要用粗暴的家长作风解决事情。行长说放心，我会用慢火文火做功夫的。米兰就笑了，最后握手言欢，双方都说，但愿我们共同做工作，能收到个好效果。

　　又过了几天，又收到一封信，信中说：

　　如果你再要管我爱人胡灵灵的事，我会杀了你！

　　爱人？她真是搞不懂十七八岁的孩子了，堂堂皇皇的，一点不脸红。却笑不起来。这就是家访的回报？好在她对胡行长有足够的信心。这两个孩子，对抗心理太重，千万不能把事情做急了。

　　在学校内，她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利用胡灵灵的长处，给她一切尽可能展现自己的空间，重树她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