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小雪在忸怩了一个冬天之后,终于懒懒地不合时宜地潜入这个城市的怀抱。天地之间或许太辽远了,这块土地或许渴望太久远了,雪花落下的刹那,大地一片润泽,低洼之处已是泥泞不堪。左誉翘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在这个城市角落的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天空之城的旋律蓦然想起,正想着心事的左誉,呆了片刻,想起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恨恨地掏出手机,是陌生的号码。
   “喂,哪一位?”左誉耐下性子,客气地应答。手机那头一段静默。
   “哪一位?”声调陡的高了上去,左誉有些不耐烦。“我可以认识你吗?”一个极轻柔的男子的声音从话筒那端飘了过来。”不可以。左誉断然挂断电话。“还真有闲人”的念头一闪而过的时候,天空之城的旋律再次想起。看看号码,左誉想也没想就按了拒接。
   左誉是寂寞的女人,一个人走在人生的路上,艰辛困苦都曾经有过,悲欢离合已让她对一切淡然。
   六年前,左誉和丈夫为孩子求学,搬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一切刚刚安顿,丈夫的身体就出现了问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左誉倾其所有没能挽留住丈夫远赴黄泉的脚步。看着丈夫艰难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悲伤地左誉牵着女儿的手,回到空荡荡的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一切从头开始。十几年的婚姻生活,丈夫的呵护娇宠筑成了一个小巢,她就像一个雀儿一样,已经失去了飞翔的能力。丈夫走后的日子,她磕磕绊绊的领着女儿往前走。生活的磨难压得左誉几近绝望,无数个无眠的午夜,她先是想丈夫的好,后来竟全是对丈夫的怨。“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不负责任把妻儿撇下,自己先走呢。”左誉常这么想。
   漫漫长夜对左誉来说是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想东想西,最后就想有个宽厚的肩膀可以靠靠,有个温热的怀抱可以依偎。
   就像溺水的人,求生的时候,身边的稻草都以为可以救命一样。挣扎的左誉接受了一个男人的温柔的注视。从一开始左誉就知道这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但左誉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想,不管结局如何,她什么都可以不要,陪她把最艰难的路走过去,就足够了。
   那段日子左誉开心了许多,也穿起了鲜艳的衣服,脸上有了生气。虽然不能常见面,但期盼和思念竟也是一种幸福。她觉得自己不再孤独了,有了困惑的时候,有个可以拿主意的人了。她迷恋和那个人……。快感涌来的时候,她忘却了一切烦恼。她就像中了蛊一样,不能自拔。
   原本没想爱的,一段时间走过,左誉发现她已经离不开那个人了。是不是爱,左誉也说不清楚。那个人也给了她许多的允诺。是谁说过:男人的承诺就像啤酒一样,倒得越多,泡沫越多。一次次的失望让左誉的心渐渐的冷了下来。激情过后,很多的问题,他不能与她分担时,左誉才发现,她仍是孤独的。最后,她再难的问题也不会去征询无解的答案了。
   一次,左誉上班的时候,交了资料费,兜里只剩下五角钱,没有了回家的车费。要强的她,没有向同事开口借钱。坐了个捎脚车回来,到家从邻居那借了钱,付了车费。第二天左誉没有上班,因为没钱坐车。她上班的学校离家很远,学校的失误,让左誉的工资卡迟迟办不下来,已经几个月没薪水了。窘迫的左誉,一个人在家难过。那个人的电话打过来时,她正流泪。听到她声音不对,那个人匆匆赶过来,安慰她。不知道为什么,左誉什么也不想对他说。她知道,他能帮她的。但竟是没说,一直在流泪。男人把她搂在怀里时,左誉很想要他,和每次一样,她想用……来换下心情,她想用身体的愉悦冲淡泪水。但她没想到的是,当男人进入她身体的一瞬,她的泪竟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来。那一次他们做了很久,因为要停下来给她擦眼泪。男人几次不忍要放弃,左誉都把他留在了身体里。她想要,想要这最后一次的巅峰时刻。当他们攀上峰顶的那一瞬,左誉嚎啕大哭。她深知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就算是爱吧,只有爱到深处才怨他,舍不舍得都断了吧。
   清洗完男人留在她体内的液体时,她也在心底里把男人放走了。
   纤弱的左誉,决绝的左誉,留给男人一个华丽的背影。也给彼此留下了永久的痛。
   左誉又回到了寂寞里,只是不再绝望。她沉静了,淡定了,也从容了。日子过的有声有色。
   从此左誉给自己上了把心锁。她拒绝男人,拒绝……心底里有抵触,也有害怕。所有暧昧的结局都是无言的,暗夜里咀嚼伤痛的永远都是自己。更不想成家,她不想介入到另一个家庭去处理复杂、琐碎的人际关系。她只想简单地活着。
   一个陌生的电话,扰乱了左誉平静淡然的心。
   天空之城的旋律不时的响起,只要不接,就执着地响着。接起来,那个轻柔的声音也只是寒暄几句。时间久了,俩个人竟也熟稔起来。相互聊上几句。两个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不同角落的陌生男女,就这样彼此熟悉起来。左誉没有讲自己太多的情况,倒是那个轻柔的声音娓娓地诉说了他许多的无奈与寂寞。想是生活压力太大,太多的苦楚与困惑需要有个倾听者吧。左誉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偶尔安慰宽解几句,总是淡淡地,她不想和任何人有故事,所以不想走得太近。
   聊着聊着,不知从那一天开始,对方没有了电话。一连一个星期悄没声息。偶尔,左誉会有一丝丝的失落,很快就会被柴米生活湮没。
   四月,这个城市里各个角落的花儿在风中摇曳飘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花开的季节,左誉越来越喜欢这个城市,她想探寻这个古城的文化渊源,每天都进出在古城的古老宅院里,去触摸那些久远的清风和明月。
   就在那个轻柔的声音已经在她记忆中淡漠了的时候,天空之城的旋律再次响起。左誉拿起电话,看着号码,呆了片刻,再看看时间,已是晚上七点多了,“会有什么事吧?”左誉想。于是按下了接听。和第一次接电话一样,电话那端一段沉寂,左誉没有说话,等着对方的声音飘过来。“下班了,我一个人在车里坐着。”“哦。”左誉轻轻地应了一声。她在想,他应该还有话要说。几秒钟的停顿,“我想你了。”轻柔的声音把这几个字传送过来的时候,左誉的心莫名的动了一下。电话的两端都陷入了静默中。“你今年多大了?”左誉打破了沉寂。“三十五。”左誉什么也没说,轻轻地挂了线。
   左誉知道她的不经意,触动了一颗年轻的心。左誉整整比他大十岁。就是时兴姐弟恋,可这也太荒谬了。这一个晚上她什么也做不下去,她不想惹这个麻烦。于是她就给对方发了个短信,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情况,“如果想找个红颜知己,舒缓一下紧张的生活带来的压力的话,我可以理解;亦或是想找个性伴侣,放纵自己的话,我也理解。但两者我都不适合你。就到此为止吧。”她把内容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不妥,就按下了“发送”。手机安静了一个晚上。“应该是放弃了。”左誉这样想。
   
   那一夜左誉睡得不好。许多事又出现在眼前:丈夫款款深情的目光,自己无助时的泪水,与那个人的云里雾里,最后左誉才想起自己是个女人。有多久了?她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个女人了。
   那一夜左誉抽了好多的烟才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左誉想,应该给自己放一天假,出去走走,嗅嗅花香,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刚打开手机,一条短信就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姐我想见你。”左誉茫然地看着短信,不知怎么回文。就在这时,天空之城的旋律又兀地地想起,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按下了接听:“姐,我愿意和你说话,每次和你聊天,我的心都会轻松起来,姐,我们就见一面吧,不会有什么的。”对方一口气把话说完。左誉有些心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僵持了片刻,还是拒绝了对方的要求。左誉害怕这一面见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不敢。
   对方再没有打电话过来,不时地发些短信,可能听到对方的声音都觉得有些尴尬,反倒在短信里彼此走得更近了。他们聊各自的生活状况、工作的烦恼以及情感困惑。对方名字叫青阳,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妻子是当地人,家里有些背景,在妻子的光环下生活,青阳时常喘不上气来。左誉也把这些年来压在心底的痛断断续续讲给他。也许是惺惺相惜吧,两个异乡之人在你来我往的文字交流中,已没有了年龄差距带来的尴尬。或许潜意识地都在回避吧。原本可以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的。
   周三的早晨,左誉是被雨声惊醒的。望着窗外湿蒙蒙的天空,她决定不去上班了,反正今天也没课,好好地懒一天。谁知,往学校打了个电话后,躺在床上的左誉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对着天花板发呆。短信就在这个时候到了:“姐,今天下雨,出门带把伞。”左誉带着暖意回了短信,告诉他,自己没上班。
   因为心中有所期盼吧,左誉睡意全无。想想自己的傻样,左誉拍拍脑门,决定起床,找点事做。
   正在洗漱的时候,房间里回响起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这是她想听的电话。
   她闪进卧室,抓起电话。“我在你家附近,出来吧,我想见你。”说完就挂线了。左誉有点懵。这不是她想要的,却是她最怕的。
   怎么办?左誉不停地问自己。外面的雨一直下着,想到雨中那双期待的眼睛,她莫名的有些担忧,更多的是不忍。
   出去见,附近多是熟悉的人,她有更多的顾虑。还是邀请他到家里喝杯茶吧。孩子上学走了,家里就自己。又不会让人看见,引起误解。此时的左誉已全然失去往日的淡定从容,她有些慌乱,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见吧。又不是魔鬼。”左誉下定决心。之后她给那个叫青阳的人回了电话,告诉他还是到家里喝杯茶吧。
   等待的时间里,左誉不知做什么好。一会儿照照镜子,看自己是否得体,一会儿又不放心地再去照照镜子。最后才想起应该烧水,把茶泡上。
   左誉刚把茶具摆上,准备泡茶时,门铃响了。
   门里门外,早已熟悉未曾谋面的左誉和青阳,一眼就都把对方留在了心里。
   青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长得很清爽干净。个子不高却很挺拔。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只是,左誉看到那双眼睛雾蒙蒙的。
   青阳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大十岁的长发女子,有点怀疑左誉是不是谎报了年龄。她看起来并没有实际年龄那么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几岁。的确,岁月并没有在左誉的脸上留下太多的印痕,再加上知性女子的那份优雅,那份淡定,使四十几岁的左誉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两个人的房间格外寂静,都不说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有冒着热气的绿茶散发着清新的茶香,茶香在空中袅袅飘散。左誉好像有些紧张,手冰凉冰凉。看起来像很冷的样子,不时的搓搓手。
   “你冷吗?”青阳轻柔地问道。“哦,不是。”“有点,有点紧张。”左誉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你紧张什么?”青阳说着话的时候,把左誉的双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左誉想抽出来,可那双大手很有力。手没抽出来,青阳却顺势把左誉揽在了怀里。左誉竟没有挣扎。听着青阳充满青春活力的心跳声,她有些发抖,青阳把她搂得更紧了。“让我亲亲你,行吗?”青阳俯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左誉想拒绝,可青阳的唇已经印在了她的唇上。她想推开他,可两个人的舌已经交缠在一起了。左誉的心已是湿润一片。
   当青阳的手探进左誉衣服的时候,左誉有些清醒,她想拒绝,青阳没给她机会,他用他的身体让左誉所有的坚持,忍耐,挣扎,在一瞬间瓦解。
   两颗孤寂的心灵在碰撞:两个寂寞的身体在交融。这一切是否与爱有关?
   青阳的手带着魔力撩拨着左誉身体最敏感部位,她的身体一点一点酥软下来,一阵阵颤栗让她湿润荡漾开来,左誉的手指紧紧扣住青阳的脊背,在一次次冲撞中,左誉的魂灵已经飘出体外。在青阳用力顶住她,发出低吼时,那双雾蒙蒙的双眸明亮了起来,深深地看着左誉,好像好把她烙在心里。左誉回应着他,那一刻的深情对望,让彼此的心都抽搐了一下,伴随而来的是坠落的快感。
   瘫软的左誉,把脸埋在枕头里,长发凌乱地倾泻在光滑的后背上。她始终不肯抬起头,她已经清醒了,她知道,那双明亮的眼睛让她结茧的心有了裂纹。她不能再看到那双眼睛。看下去,前面就是没有后路的悬崖,走过去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清洗过后的青阳,走到床边,轻抚着左誉的长发,想让她转过来,左誉无力地摇摇头,轻轻地说:“你走吧,把门带上。”青阳有些意外,他以为他们之间应该没有距离了。他再次努力想把左誉搂在怀里时,他听到:“让我一个人静静。”左誉声音带有明显的鼻音。他知道,他已无法再靠近这个女人,起码现在不行。
   当青阳轻轻带上房门走出去的时候,那一声轻弱的门响声,让左誉抖了一下,她听到泪水溅在心上的回响。
   缓缓地,左誉坐起来,拿起手机,把那个已经记在心里的号码找出来,拉黑,列入黑名单。
   “就算碎了心,也要把他放下!”左誉心想。
   她宁愿这一刻的心动与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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