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不知红日落,思亲常望白云飞。

  想见音容空有泪,欲聆教训杳无声。

  不知道为什么,老天总是在本该充满希望和喜悦的春天,让我经历最痛的离别。

  18年前的正月初八,年味未消,父亲突发脑溢血,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我们;18年后的如今,母亲又在这个时候轻轻地放开了我们的手,追随父亲而去…

   从正月初七母亲离世快一个月了,每个夜晚都会陷在对母亲的思念中,回不过神。母亲睡过的屋、母亲躺过的床、母亲用过的一杯一盘、母亲曾经虚弱却安宁的气息……,仿佛还都在眼前身边,只要伸手就可触可及……

   几次想把这种绞在心头的思念铺陈成文字,却总在提笔时犹疑,不知道到底怎样的语言才能把潜行在呼吸中的隐痛表达真切。

   春雨将歇,乍暖还寒时候,整夜无眠,且书一把泪,愿母亲尚未走远的灵魂还能听得到人世间的声声呼唤。        

       母亲生于一九二九年二月初九,病逝于二零一八年正月初七,耄耋之年得以寿终,恩泽广及儿孙亲友!  

       困苦年月,母亲是用她的善良、豁达、随和的性格和情怀,维系了一个家族。  

       家里祖母走得早,祖父带着父亲和两个叔叔、两个姑姑艰难讨生活。母亲是家中长嫂,一句“长嫂如母”,成了母亲加给自己的责任。她操持家务,照料老小,平衡关系,维系家庭。

  家里贫穷,日子清苦,母亲宁肯自己吃苦吃亏,细心照顾两个叔叔,处处谦让两位婶婶。三叔最是嘴刁,下班回来,看着家里一碟咸菜就饭了结的晚饭,总是眉头皱成一团,不肯下咽,母亲便用尽心思,尽量把条件允许的食材搭配调剂出花样来。多年以后,叔叔们还常说,母亲做的油炒饭是真香,有家味儿!

  分家时,两个婶婶为了争一口缸而闹起矛盾,急得祖父生气上火。那时,父亲已到县城工作,帮不上忙。最终还是靠着母亲的大度善良化解了矛盾。母亲把自己的一口缸和仅有的家具都给了婶婶们,然后带着祖父和我们租房另住。

  六十年代,国家困难时期,家家饭里瓜菜代,菜里没有一滴油。母亲总是在做饭时,先给祖父盛出一份不掺野菜谷糠的净米饭,算是给老人的一点小灶。其它家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我家小妹从小嘴就馋,时常端着一碗混着野菜叶子的瓜菜饭,眼巴巴望着祖父,抿着嘴不下咽。      

      记得小时候,我家北窗棂上,永远悬着一只篮子,蛋糕、点心、糖果之类的稀罕物都高挂在我们够不着的地方。我们兄妹几人,看着盼着祖父什么时候摘下篮子,才有机会分享祖父好什物,解一解馋。这时,母亲一准儿将我们轰走,笑吟吟地嗔我们:“这是你们祖父的专供!都一边馋去。”

  现在想起这篮子盛滿的不仅是祖父的点心,更盛滿着母亲的爱心!

  祖父晚年患眼疾失明,生活已不能自理,母亲更加地精心照料,悉心服侍。每顿饭前,都将鱼刺挑出,骨头剔去,将绝对安全的饭食送到祖父手里。冬天里祖父不能出外小解,母亲便带着我们这些孩子 轮流给祖父倒尿壶,至到给祖父送终,一直生活在我家,母亲从没有嫌弃和埋怨过半句,更没跟叔叔婶婶们攀比过!

   母亲没受过什么教育,却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向我们传授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母亲一生养育了我们哥俩、姐俩四个子女。为了抚养我们成人,母亲一生吃了不少苦,挨不了少累。

   1969年,在还乡干革命的浪潮中,父亲在县城上班,母亲带着我们回到了农村。当时,房屋一间,地无一垄,是母亲带着我们,去家北窑地捡砖头,拾柴禾,一车一车地往回拉,终于在还乡的第二年盖 上了三间砖房,总算有了一方宅基,自己的家。

   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母亲养过猪、养过鸡、还养过蜜蜂。记得一次,母亲被蜂蛰得脸面浮肿,眼晴都睁不开了,晚上还是要为我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特别是每年过年,就算再辛苦,母亲也会连夜给我们四人赶做一套新衣裳。连续几年都是姐俩一身紫红色,哥俩藏蓝色灯芯绒,初一早上穿上新衣新裤,欢天喜地出去拜年,这已是我们最美好的记忆。 

       平日里,再困难,母亲也尽量让我们穿得干净整洁。记得母亲还曾经用她年轻时一件紫色碎花的旗袍,给我改制了一件棉袄,偏大襟儿小纽盘儿,穿上后,把我美的呀,真的是睡觉都舍不得脱下来。

  母亲心细如发,哥哥当年下乡到青年点,每次回来,母亲都会给他烙上一大摞儿的馅饼,再带上一大罐子肉酱,去给大家分享,母亲的手艺是哥哥青年点儿的朋友们公认的。  

       我们各自成家后,母亲依然辛劳,帮我们带大了六个孩子。尤其是我家女儿她爸戍边卫国,常年不在家,无论发生多大的事都帮不上半点忙。女儿小时候体弱多病,发烧咳嗽、打针住院反复折磨着我,几欲崩溃,都是母亲接过孩子,小心地揣在怀里,一抱就是一宿。      

        2007年,我查出乳腺癌,手术后没敢告诉母亲实情,几轮化疗,头发掉得一根不剩,只能戴着假发,心情也一直阴郁沉闷。可面对这些,母亲好像视而不见,我也曾默默理怨母亲,谁都看得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这个样子,她怎么就一点都不担心,没害怕,就像没事儿人似地?后来说起,才知道,她多少天吃不下睡不着,害怕和担忧堵到喉口,还是咽了回去。她不敢点破,怕自己帮不上忙再添乱,怕我们再为她担心,还悄悄地给我买了一枚纯金铸制的转运珠。也许是母亲的诚心祈祷,感动了上天,转运珠很是灵验,我这十余年无恙,一直都还好好的,倒是我险些辜负了母亲的一片苦心!  

       母亲的晚年是幸福的,丰衣足食,子孝孙贤。母亲年至古稀之时,弟媳还能端起母亲剩下的饭菜接着吃,没有半点嫌弃。母亲犹爱水果山竹,直到卧床还是念念不忘这种被她称为“大蒜”的昂贵水果。远在英国的小孙女,便一箱一箱往家发货,孙子们用各种营养品,小零食把母亲的储物柜装满,燕窝海参不断流儿地供应。大孙女更把自家医院最好的医护派来给母亲贴身诊疗。各种辅助医疗工具,都是不问价格地一买再买,只要能改善母亲的生存质量。 

       母亲的穿着更是跟得上时代,每季都添新衣,其中还不乏名牌。清理母亲临终衣物时,我们整理出十多个包裹,有一些还是没到季节商标都没有撕下的新衣。细算算,九十岁的母亲,衣服比我和妹妹的都多。

  母亲从没说过什么深奥的人生道理,也没有激烈地管教过我们,但她用自己的善良随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儿孙,使家族里辈辈平安喜乐,家家和气生财!

    窗外,雨中夹着着零星的雪,不大,一直不见停,对母亲的思念就这样丝丝缕缕,绵延,绵延……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