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盛夏时节走进燕园的。党校与北大马院合作举办的为期一周的培训班,住在北大西侧门外海淀体育馆旁的锡华商务酒店,吃在北大学五食堂,学在北大“现代物理中心”一个可坐百把人的狭长拥挤的阶梯教室。每天徒步上下课、就餐,往返要在气温三十四、五度的烈日暴晒下煎熬一个多小时,还要在条件简陋的教室里听课七个多小时,然后和那些与自己子女年龄差不多的二十来岁的学生排队打饭,端着盘子在拥挤的人潮中找座位,吃一荤两素粗制滥炒、味道怪怪的大锅菜,虽然吃了点苦,但北大校园美丽的风景、北大魅力无穷的课堂却使我忘却了生活上的诸多不如意,愉快地度过了一周的培训。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始终保持了军人的习惯,首先搞清住所的方位,其次熟悉住地附近的地形地物,然后再由近及远,扩展延伸足迹游踪。这样,即使到了浩如烟海的大都市,也能游走自如,绝无迷路以及被黑的拉着满城跑花冤枉钱的故事。如若下次重游,住过的那片地方就是熟门熟路了。开班的当天下午休息,吃完午饭我就拿着校园地图四处转悠,无论是名胜古迹还是无名的小径、树丛、山石、溪流、水塘……燕园的旮旯角落无一遗漏转了个遍。以后的每天早晨,吃过早点到上课前的四十多分钟,都要去未名湖沿湖小径和周围的林荫道上健步。虽是短短一周的培训,我对燕园的熟悉,一景一物哪怕闭上眼睛也历历在目。

  燕园之美美在秀丽而有灵气。“一塔湖图”代表了燕园名胜精华,塔是博雅塔,湖是未名湖,图是北大图书馆。图书馆的名气主要是藏书的广博珍稀,湖光塔影则确确实实把和谐之美、宁静之美、雄峙之美、儒雅之美、曲折参差错落之美、温润柔和之美展示得淋漓尽致。把一座供水塔建得如此艺术,处理得和周围山水如此协调,博雅塔的设计者真是用心良苦、匠心独具。试着看隐去博雅塔的未名湖,细节还是美的,但太过阴柔、太平铺直叙,总觉得缺少引领、缺少标志、缺少魂魄凝聚、缺少点睛之笔、缺少灵动、缺少层次。一塔飞峙,未名湖、燕园从此就有了魂,就有了动感,就有了阴阳和谐,一处处零散之美、细节之美就有了归宿,汇聚、升华到了撼人心魄的更高层次的大美。坐在未名湖北岸的石刻屏风前,透过婆娑的岸柳观赏博雅塔,万绿簇拥着,碧水映衬着,蓝天白云辉映着,伟岸挺拔、俊朗飘逸,把北大那最具魅力的高等学府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博雅塔是燕园的、未名湖的,湖离不开塔,塔也离不开湖,离开燕园、离开未名湖,博雅塔就失去了它的风雅神采。登塔俯瞰,未名湖如躺卧在塔下的慵懒的美人,湖心岛恰是含情脉脉地仰视着的美人的头颅,澄澈的湖水是美人宽松的裙裾,未名湖的温润阴柔衬托出博雅塔更加坚毅阳刚,未名湖女性的依偎更显出博雅塔男性的呵护之美。塔、湖如一对热恋中的情人,不管春夏秋冬、寒来暑往,日日夜夜、年年月月厮守着、缠绵着、爱恋着。塔与周围的湖山、草木又似校园里其乐融融的师生,塔是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湖山、草木是万千莘莘学子,早晚晨昏,老师孜孜不倦的传授着,学子们专心致志的倾听着。湖心岛前的石舫最有寓意,那是驶向伊甸园的爱之舟?可为何无帆无桨?难道爱恋了百年,凡间早已偕老白头,真爱的考验还没到头?难道是粗心的博雅男遗失了船票,至今登不上未名女的客船?我更相信爱之舟早已泊在爱的港湾,誓言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的痴情男女,自觉降下风帆,卸掉船桨,爱之舟从此锚定,无论外面怎样诱惑,今生今世你是我的唯一,永不出港。石舫也许是无涯学海之舟,初入燕园的莘莘学子,登上的是无帆无桨之舟,数载寒窗,艰苦探索,终于寻到了帆、桨,修成了正果。在北大的那些天,正值每年一度的毕业典礼,燕园到处悬挂着欢送毕业生的大红标语:“放飞梦想,畅想未来”、“昂首笑春风,心系大天地”、“今日桃李芬芳明天社会栋梁”、“ 面向基层 脚踏实地 创新创业 大展宏图”、“到西部去 到农村去 到基层去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服务基层、民众,创造精彩人生” ……燕园到处走动着身着哈利波特式学位服饰的博士、硕士、学士们,看着一张张充满着自信、洋溢着青春的笑脸,我分明看到未名湖的石舫正扬帆举桨航向远方。 

  未名湖、博雅塔固然是燕园名胜精华,是燕园美的高潮。但如果仅有未名湖、博雅塔的燕园,那将是单调、索然无味的。诚如北大校友、新浪博客曾镇南《魂系未名湖》的博文所言:我们心中的未名湖,不能离开远远近近掩映在草木塘池中的诸园而存在,不能离开西校门以进直达湖边的中西合璧,丹拱碧瓦,古色古香,典重富丽的诸楼而存在。六院的深秀,南北阁的玲珑,钟亭的端凝,“德、才、均、备、体、健、全”七斋的英挺,宫殿般的办公楼,楼前移自圆明园遗址的汉白玉华表,阶前目光严峻,形态凶猛的狻猊,还有簇拥着、荫护着、映带着、延展着这些建筑物的起伏的坡冈、葳蕤的草木、芊芊的草地。所有这一切,都属于未名湖,都是我们心中未名湖的名下应有之景。只有这样去综览概观,才能领悟未名湖真是郁郁乎文哉的大学之湖,是哺育了成千上万、代代争辉的英才俊彦的智慧灵泉。

  于是,我的燕园寻美的脚步循着铺满鹅卵石或草丛掩映的泥土小径,徜徉在苍松古树的浓荫里,徘徊在莲叶田田、荷香悠悠的荷塘边,流连在菖蒲野草疯长的湿地旁,跳过流水潺潺的小溪,攀爬穿行在枝柯交缠的岗坡上;仰望苍然的古树、凝视结满蛛网的树丛、聆听叽叽喳喳的野鸟鸣噪……我仿佛走进了春城郊外周末必去的西山林野,仿佛回到了故乡放牧的山林,在喧嚣的闹市中,在林立的钢筋水泥建筑围城里,品味到了自由自在自然的野趣之美。

    燕园寻美的脚步最终走进北大课堂。十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读到《在北大听讲座》,从此被深深地吸引,一辑不漏的收集阅读。思想的声音、思想的力量、思想的灵光、思想的魅力、思想的光芒、思想的境界、思想的乐章、思想的精髓、思想的风格……北大讲座开启我愚钝的心智,荡涤我庸俗的灵魂,丰富我理想的色彩,点燃我生活的激情,照亮我人生的前路。从此,北大讲座成了我精神上的仰望。当我坐在北大课堂,零距离目睹大师们的风采,聆听充满哲理的教诲,真真切切品味到了“闻道之乐”。科学发展的干部素质,一堂原本枯燥乏味、正统严肃的理论课,却被老教授讲得风趣幽默,笑语连连。听孙老师的阳光心态、灿烂人生,仿佛是在享受心理按摩,一个个心结被解开,一缕缕春风吹拂心田。于老师的党群关系新挑战,使我感受到了社会学者的良心、当代知识分子忧党忧国忧民的忧患意识,在一片颂歌中,我听到了声声警钟……北大讲座真正是智慧的灵光、思想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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