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院子里,有两棵并排生长的老槐树,至从我进入这个单位,它们就一直站在那里。据说,它们的树龄至少也有一百年了。它们和身边的老滤过室一起经历过百年风雨洗礼,被一起划为辽宁省重点保护文物。
  我对这两棵树的喜爱,从手机相册的照片里可见一斑。春天发芽时我拍它们初放的新绿,夏天树荫浓时我聆听它树上的鸟儿婉转的鸣叫,秋天叶落时我仰望它的叶子在风中翩翩起舞的美丽,冬天沐雪时我凝视它枝干覆雪后的黑白分明。就这样,我陪伴它们迎风沐雪,我和它们一起清晨沐浴朝阳,傍晚送别夕照,不知不觉也已走过了17个春秋。我常感动于这两棵树的亲密相伴,感动于它们总是谦让包容而又处处照顾彼此,让我想起舒婷的那首诗:“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相互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额言语。”它们在我眼里就像一对情侣,相距咫尺,对望着,枝干仿佛一双张开的手臂,靠近对方的一侧总是规避着各自的锋芒。远离对方的一侧却极力伸展,渴望获得更大的空间。它们“共同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它们如拥抱着的情侣,合成一个整体,却各有各自坚守的土地。谁也不抛弃谁,谁也不落后于谁。
  可是去年春天,在万物吐绿的时节,我却迟迟不见它们发芽。后来,好不容易盼到了其中的一棵勉强长满了新叶,另一棵却如睡沉了不愿醒来的老人 ,不见生机。树上的两个喜鹊窝在秃枝间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显得格外凄凉。
  走过老槐树下的人,都感到惋惜,我更感到无比的悲伤:老树,病了还是死了?绿化工人把它周围的小草翻开,试图挖找它的树根一探究竟。我问他们“这棵老树,是不是被脚下的石板路压得透不过气来了?到底什么原因导致了老树的休眠?”他们告诉我说,“地下的石板路下面还有条旧的石板路,施工前没有被拆开,而两条路距离又很近,恐怕老树的根再没有力气往下扎了吧。”“可是每年它都长得好好的呀!”我又着急又怜惜地走过去抱住它说,“你一定要活过来啊。为了你身边的那棵,也要活。”我慢慢地抚摸着它粗糙的树皮,从它干枯得像木头一样的树干中寻找着,试图找到隐藏其中的虫害——一窝蚂蚁或者可恶的蚜虫,可是却一无所获。
  植物医生在它的身上挂满了吊针,还把几支格外粗壮的针剂深深扎进了它的主枝上。它像一位濒临垂死的老人,正在医院接收抢救,沉睡不醒的样子看了让人格外心疼和着急。再看,它旁边的那棵树,虽然满树的叶子,却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凉风也无法让它发出轻快的沙沙的笑声。这对年迈的夫妻,在相濡以沫的百年岁月里,坚守着不离不弃的承诺。当一方病了,另一方会不放心地守在病床前,难过得要命。
  经过一个星期地治疗,老树一点起色也没有,吊针里挂的营养液已经进不到树干里了,它病的滴水不进了。我着实为它感到惋惜。看着树根流出了吸收不了的多余液体,树干也不见活泛,我心想恐怕老树真的没救了。植物医生没有放弃,他们竭尽全力地救它,又挖开树根,揭开一块树皮,并在树根处埋了很多药。老树能活吗?我每次走过它都会默默站上几分钟,为它祈祷,再摸摸另一棵树的树干,为它感到难过。但愿它能挺过来吧,快点长叶子,能像往年一样繁茂葱郁起来;但愿让万物焕发生机的春风能在这棵树身上施展魔法,把它唤醒。可当被风折断的干枯脆裂的残枝在草地上翻滚,我又感到无比的绝望,生命为何如此脆弱,命运为何如此的无情,无论对植物还是对动物对人,谁都要经历死亡。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早晨,我照例仰头看这两棵树,我欣喜地发现,那棵树上有一个枝丫居然长出了一小簇新叶,尽管那簇叶子是那么孱弱,像在温室里培植的新苗,在微风中摇摆着,但却让我燃起了信心,因为那一抹绿色代表着生机和希望。又过了一些时日,有几处树梢也长出了一簇簇新叶,它们虽小虽嫩,却也是不死的象征。看来只要不放弃,还会出现奇迹的。我为这棵老树高兴,更为旁边的那棵老树欢喜。
  世界万物都有情感,哪怕一株草,一棵树。所以敬畏自然,就是敬畏生命。秋风来临的时候,我为年近古稀的老树祈祷,愿它能经得起这一季秋风的洗礼和严冬的寒冷,愿它能继续守护它相伴了一个世纪的老伴。期待今年的春天,它们可以满树繁华,一起忆往昔。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