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满是炊烟的雾瘴,在一个小村子的小院子里,村长刘福焦急的背着手来回溜达着;已近垂暮的夕阳携裹着一片无力的黑暗压在整个村庄上面,黄狗不知主人为何焦急,和几只等待钻窝的母鸡趴在一处,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刘福那双汗渍渍的拖鞋,生怕它突然飞向谁。刘福老婆胖胖的,穿着薄如蝉羽的的确良花上衣坐在小竹椅子上,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少妇,怀里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不停地在摆弄少妇的衣角,那是刘福的儿媳妇和孙女。
   随着黄狗机警的站起来并迅速分辨出来人不是陌生人后再次懒洋洋的趴下,门外面匆匆进来一个秃顶的人,那人戴着花镜,额头汗水殷殷;他是村里的会计孙蛤蟆,也是刘福的膀臂。孙蛤蟆刚进门,刘福和老婆就赶上前四目死死盯着,像在审视一只真的蛤蟆;孙蛤蟆嘿嘿一笑:“办了,办成了。”刘福依旧不眨眼的盯着:“多少钱?”“四万,要是女孩一万,这不,有合同呢,白纸黑字,嘿嘿!”他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叠的规规矩矩的信纸,刘福赶忙接过来仔细的看着。儿媳妇一直沉默着,这会突然站起来抱起孩子进屋去了,并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刘福的胖老婆撇着嘴哼了一声,没出声音的不知嘟囔了句什么。
   在通亮的电灯下,桌子上杯盘狼藉,刘福和孙蛤蟆对面坐着,旁边是刘福的儿子刘喜宝侍候,胖老婆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眉开眼笑的像吃多了痒痒肉一样。刘福摊开那张合同,上面清晰写着:今有大刘村刘喜宝和同村刘财签订协议如下,自七月一号开始,由刘喜宝带刘财媳妇去浙江云盘村生孩子,为期一年,生男孩孩子归刘喜宝并付给刘财四万元,生女孩则孩子归刘财,刘喜宝付一万元,并负责孩子落户事宜。期间刘财媳妇出现病症需刘喜宝负责,回家后不得再有来往,无论生男生女,需安排刘财到村办小砖厂任保管;经手人:刘蛤蟆,签字刘喜宝.刘财。刘福看着这张协议狠狠咽了口酒:“别说四万,就他娘的五万我也认了,这下可以续上香火了,哈哈!”他回头看看刘喜宝说:“小,你可争口气呀,人家刘财媳妇可是专生儿子的地,光计划生育逼她做了仨都是带把的,你要使劲让她给咱家续上香火,不然别回来。”“呵呵,行,我就不信我不行。”刘喜宝不好意思却又洋洋得意地答应着。
   刘福之所以急切的要抱孙子,是因为儿媳妇已经流产四个了,原因就是全是女孩。对刘福来说,没有孙子自己诺大的家业就会拱手外送,但不争气的儿媳妇却偏偏想破他家业。刘福本就五个女儿,好不容易得了喜宝一个儿子,怎么会轻易断了香火,各种秘方屡试不成,才想出这么个主意,给儿子借个女人生孩子,于是选中了刘财媳妇。刘财媳妇长得也水灵,就是因为刘财好吃懒做家里穷,村里计划生育查到刘财媳妇怀孕都是男孩,刘福认为那是人家的肚子专生男孩,才托人从中撮合一再讨价还价终于成就好事。
   提起刘福的往事,连他自己有时也不好意思,村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火烧,就是烧饼。之所以的这么个绰号还要从他年轻时候拉起,刘福年轻时体大腰圆,娶了那时还很苗条的老婆三年却不见肚子有动静;刘福大感自卑,但又不敢声张;刘福父亲去世早,只有老娘还眼睛瞎了,但老娘眼瞎心里却很清楚,琢磨是儿子有病,这样下去不但会让人笑话还会断了香火,万般无奈只好和儿子密谋借种,借种其实很多人都理解其中无奈,刘福也只好顺从,和媳妇万般解释终于拍和。于是刘福物色了同村的二瓜,这二瓜身强体壮,家里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算个好种;于是摆下酒宴一番推杯换盏后,把事情娓娓道来,不料二瓜一听大叫:“可不行可不行,被我媳妇知道还不给我把那玩意铰下去,那娘们狠着呢!”刘福赶忙掏出十块钱,再次央告并保证严守秘密,二瓜有酒下肚,看刘福媳妇小脸红润,腰肢苗条,便嘿嘿笑着答应了。
   刘福选定良辰吉日,和二瓜商量好一切,便在那晚和瞎娘去邻居家闲侃,二瓜则闪身进屋,见刘福媳妇正坐在炕沿等候,小油灯映照下更显媚惑无比;二瓜本就是个粗鲁之人,色心澎湃且合理合法,上去抱住小媳妇便撕扯衣服,不想两人赤条条钻进被窝,那小媳妇却从被子下面拿出一摞烧饼一样的棉垫子,每个垫子中间掏了个圆洞,二瓜大惑不解问:“这是嘛玩意?”小媳妇红着脸说:“不戴这个还不疼死我呀!看看你戴几个?”二瓜愣呆呆看着小媳妇把小棉垫子一个个套到他那东西上,恍然大悟,但事已至此哪里还刹得住车,于是将计就计把灯一吹,小垫子耍了一地。刘福算计时间已满,便回家,见妻子在灯下满面红光,便问:“能怀上吗?”妻子有些乏倦的答道:“怀不上,以后咱自己也能办。”刘福晚上听妻子说完过程后悔的大叫:“这个混蛋二瓜,明天找他讨回那十块钱。”此后,小火烧的名字便在村里传开了,但刘福妻子的肚子也的确开始慢慢大起来。
   刘福媳妇生的头一个孩子是个女孩,但依旧把刘福乐的激动万分,除了二瓜几乎通知村里所有人来吃喜酒,但二瓜还是送来贺礼,刘福也感觉没意思计较这些,两家便和原来一样相处了。但事情却因为刘福媳妇接二连三的生下女孩让刘福郁闷,瞎眼老娘整天嘟囔抱孙子,五个丫头片子满院子叽叽喳喳有打有闹,闹得刘福苦不堪言;在和别人唠嗑时有人拿他开玩笑,告诉他一个生儿子的秘方,但要他讲一遍烧饼故事并打一瓶酒,刘福一狠心买了两瓶酒换取免提烧饼故事;人家也大方,本就是大家开玩笑的,便把‘秘方’告诉他:回家和媳妇完事后把她倒吊起来半个钟头,呵呵,准生儿子。刘福如获至宝,回家真的做了,但不管什么原因,那一次妻子还真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是刘喜宝。
   生下刘喜宝以后,刘福老婆算是如释重负,完成了光荣艰巨的任务,但不生孩子的肚子却没能瘪下来,并扩散到全身,像个浑身冒油的桶子,胖的和当时艰苦的环境极不和谐;当时刘福已经当了村长,对村民投来狐疑的眼光颇感郁闷,没事就训斥老婆:瞅你那个贪污的样,偷吃他妈的什么了长这么肥?我这个清廉的名声迟早被你这身肥肉毁了。老婆早已变得泼辣,扯着脖子应付:嫁给你吃的什么你不知道呀?亏你落得个‘烧饼’外号,老娘吃了半辈子窝头,什么时候看见过烧饼?俺长肉是俺的福气,让你省下买沙发床了。
   刘福之所以怨气冲天不全是因为老婆那身肥肉,主要还是那身材苗条的儿媳妇怎么就生不出个孙子。每次看到儿子饿狼一样稀里哗啦往嘴里扒饭,刘福就气得浑身难受,忍不住怒斥几句:就知道吃,也不知道都吃那里去了?你娘了个*的,吃了也白吃。儿子被训斥习惯了,眼也不抬继续吃,倒是儿媳妇往往把脸一沉:你这吃相给谁学来的,一点出息也没有。这指桑骂槐的话语刘福听得出来,但又无可奈何。
   刘福自打儿子和刘财媳妇出去生孙子后就每天在挂历上做着记号,儿媳妇开始变得少言寡语,甚至不和刘福在一起吃饭;刘福也感觉对不住儿媳妇,便窜缀老婆给儿媳妇变着花样的买衣服,心想最多一年也就万事大吉了。倒是那刘财不依不饶,几乎天天来刘福家,除了混吃喝就是色眼咪咪的打量儿媳妇,这让刘福很不舒服,砖厂保管已经安排了刘财,这家伙手里有了几个钱整天花天酒地,虽然刘福一再嘱咐不要走漏风声,那刘财那里把握得住,才俩月就满村风雨了。
   挂历上的记号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刘喜宝来了电话,打到了砖厂,因为刘福的确清廉,家里没有装电话;电话里说刘财媳妇怀孕了,但查出来是个女孩,问怎么办?刘福听了如同喝了一斤二锅头差点晕倒,怎么可能?连忙问:是你的吗?可搞清楚了,真是女孩就做掉,重要!刘喜宝急咧咧的说:人家不同意,合同上没有,说除非加一万。刘福青着脸咬着牙骂道:废物,废物,这点事要是老子早他妈的办好了,一万就一万,给。刘福以为这事刘财不会知道,谁知道第二天刘财就找上门来讨要那一万块钱,刘福实在拿不出,一边思虑这家伙怎么知道的一边费了好大劲才凑齐三千给了刘财。
   村里和砖厂的忙碌慢慢让刘福少许淡忘对孙子的期盼,儿媳妇经常以回娘家住为理由不回家,胖老婆每日守着天真的孙女和那几只嘎嘎的鹅以及低眉塔拉眼的黄狗,刘财似乎闹累了一样变得安分,村子里重新回归了宁静。刘福躺在砖厂办公室的椅子上,眯着眼听着收音机里的四郎探母叫小番,突然孙蛤蟆连蹦带跳的窜进来:喜宝回来了,喜宝回来了!刘福强按住内心的惶恐,之所以恐慌而不是惊喜,是因为他清楚地记得日子还远着呢。孙蛤蟆以为这是村长的城府深厚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家风度,忙接着表述:是和大姐一起回来的。刘福终于忍不住吼道:刘财媳妇呢?孙蛤蟆眨着蛤蟆眼楞道:没注意,没看见呢?
   刘喜宝投奔的就是他大姐,大姐远嫁南方是因为当初在外打工,结识了现在的姐夫;对刘喜宝的到来和来的缘由大姐和姐夫还是接纳的,并给与了超乎寻常的热情,热情到了刘财媳妇和大姐夫跑到一个床上;大姐夫是个文化人,那种西服革履领带飘飘的,总喜欢写一些花前月下的浪漫玩意,这下浪漫过头被抓个正着。大姐不依不饶一番大闹,吓得刘财媳妇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大姐顾不得和姐夫清算罪过,情急之下无奈只好拖着弟弟回家。刘福得知事情经过吓得半天才喘上一口气,孙子可以不要,那刘财媳妇到哪里去找呀?再说她肚子里还顺便带着孙子呢!刘福急的从屋里到院子眨眼就来回十几趟,惹得黄狗蒙头转向不知是送还是迎。
   第二天,刘福认为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需要和刘财说明白,便带着孙蛤蟆奔刘财家;那刘财好吃懒做,睡到日上三竿还没起来,刘福来回三次实在忍不住还是用力的敲了门,心里给自己打气:阖出去了,自己这把老脸不要了,只要刘财不告官,要什么也行。刘财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嘟囔着:什么急事大清早的找我,这破保管当的,忙死个人。说着话打开门,刘福刚要进去,屋里出来的女人让刘福目瞪口呆,刘财媳妇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孙蛤蟆咕噜了一下蛤蟆眼,拽了刘福一下对刘财说:奥,大兄弟呀,打扰了,砖厂有点急事,你一会来一下。刘福心领神会,和孙蛤蟆匆匆跑回了家。
   刘财媳妇是昨晚半夜赶回来的,被捉奸后心里害怕,多亏刘喜宝一直把钱由她保管着一些,便跑到附近车站呆了一天,想想无处可去便也回了家。刘福一块石头落了地,又惦记起刘财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边让孙蛤蟆把刘财找来,不提和大姐夫的事,那刘财也的确不知还有这事,以为真是和媳妇说的那样想他不过跑回来的,居然还觉得对不住刘福;在孙蛤蟆调和下,一个新协议诞生了—刘财媳妇一定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补偿不变。于是大家欢声笑语的置办了酒菜,喝的都趔趔趄趄才罢。
   半年后,刘财媳妇为刘福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孙子,而这时候,刘喜宝媳妇也挺起了肚子,一查居然也是个男孩。刘喜宝走路也开始挺起了腰板:谁说咱的种不行,谁想生儿子找我,一准办。刘福的两个孙子相差四个月,这像个奇观事件一样在四村八庄传开,有人说这是一种罕见的双胞胎,也有人说这俩孩子将来不是凡人,等等;说来也怪,两个小家伙长得几乎一般高,一般胖瘦,不仔细看真的不知道他们是相差四个月的‘双胞胎’。
   刘福辞去了村长职务,开始在家尽心的照料着两个孙子;每天,你会看到一个老人左右领着两个男孩在村子里出没。刘财后来和媳妇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了外地打工,因为砖厂已经倒闭了,据说去年他回来过一次,发了财的样子,开着车呢!刘福老婆去年夏天去世了,刘喜宝的媳妇也开始胖起来,不再是那个闷着头的窈窕女人,开始变得泼辣起来,经常冲刘喜宝训斥:种嘛长嘛,还嫌弃我这块地不行,你种黄瓜非给老娘要茄子,当我是菜市场呀!刘喜宝依旧保持了听不见的习惯,倒是刘福每次听到便起身领着孙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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