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年了,每年的5月26日和2月17日这两个日子的子夜,张永根在睡下后看着身边的妻子和一双儿女都睡着了,再爬起来悄悄地来到西屋。

      他的妻子名字叫雪花,是长白山脚下一个小屯子里木匠的女儿。雪花长着一幅甜甜的面孔,弯弯的笑眼,上翘的嘴唇,总是微笑着,从不多言多语,天生一个好脾气。永根当兵前和雪花订了婚,一晃就是4年多,退伍回来的永根成了瘸腿的残废军人,人也完全变了,抑郁、痛苦、沉默。他一个心眼地要退婚,理由是自己残废了,配不上雪花,拒绝雪花于千里之外。柔弱的雪花竟然扔给他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等了你4年,就是等到死,也不会改嫁别人。”

      永根看着雪花一天天瘦下去,一天天以泪洗面,他那颗像石门一样的心,打开了一条缝,于是雪花就勉强挤了进来。婚礼就两家人吃了顿饭就散了,入了洞房,永根就不见了,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回来,新衣裳满是灰尘草叶子。

      雪花早早起来,做好饭等着他,见他回来,拿了条毛巾帮他掸去灰尘,低头说:“永根吃饭吧。”这一句话像一股暖流涌遍永根的全身,他抬眼看看她又低下头,心里想:“一定要好好地待雪花。”他转身进屋,坐在炕桌前低头吃饭。从此一个秘密种进了雪花的心里,也在悄悄地,蒙蒙胧胧地生长着,这一长,就长了38年。但是雪花想,永根他不说,她就决不去问。

      昏暗的老油灯下(他不愿意开电灯),一盘花生米,一瓶散小烧,两个小饭碗,两双筷子。这样的情景雪花也看了38年。38年中雪花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被永根呼喊着:“徐永强”“强子,哥带你回家。”“回家!哥答应你,答应你啊”的哭声惊醒。每次她都抱着永根的头摇晃着:“永根,你又做噩梦了,快醒醒!”每次,永根坐起来,用手背擦擦眼睛,说:没事没事啊,雪花,睡吧睡吧!”可雪花真真亮亮地看到永根满身满脸的冷汗。

       20多年前,每到这两个日子,永根会从腰上抽出那条老皮带,用笔重新描一遍皮带背面上字,“姓名:徐玉强,性别:男,出生:1959年5月26日,血型:O。”时间久了,皮带变薄了,永根担心会断了,找来一个铁盒子,用一块红布把皮带包好放在里边,放在柜子里的最下边。每到这两天,他都会一个人流着泪和那个年仅19岁的强子的灵魂相约,子夜里兄弟俩的灵魂能够相见,彼此要说的话也都能听得见。每次永根都会说:“强子,哥对不起你,让你等得太久了,强子,再等等啊,哥一定去接你回家。”永根抚摸着那条皮带,就仿佛抚摸着强子那还带有孩子稚气的脸庞,泪水稀里哗啦的流下来。

    要是下雪或下雨天,不能出去干活,永根就会一个人带上一瓶酒,带上旱烟叶荷包,走到自己草房后的那片林子里,找一块空地坐下来,从腰上抽出皮带,放上酒瓶,卷两支旱烟点燃,然后双手合十面对西南方向。心里,回放着那场惨烈的战争,眼前就会闪现出强子最后的呐喊:“哥,你带我回家,一定带我回家啊!哥!”此时张永根紧闭的双眼再也擒不住汹涌的泪水,泪水顺着鼻遂纹留下来,和雨水混在一起流向西南。永根嘴里默默地说:“强子,哥一定接你回家,再等等啊!”他说不下去了,呜呜地哭起来。是雪,雪片从树上大片大片地落下,是雨,便瓢泼而下。他把自己的心尘封在那场战争中,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连永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情到深处,人孤独,孤独的人有自己的泥沼,那就是对强子的承诺。

      他是寂寞的,那种形销骨立的寂寞,就是拼命的干活,用汗水和泪水裹挟其尘世的沧桑,遁入这山林。他的心里饱含着思念,饱含着歉疚,可是这条汉子只能默默地隐忍着。

      其实,这条皮带,雪花结婚后没几天就在晚上给永根换裤子的时候见过,上边的名字:“徐玉强”也深深地印在她的心里。把永根梦中断断续续地呼喊连贯起来,她已经知道,这个叫徐永强的人,已经走了,死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永根心中有个愿望就是要把他接回家来。

      终于到了2017年的2月17日的傍晚,永根一个人一直在小院里转悠,仿佛走在岁月的年轮之上,他的心里百感交加。这是一个1.78个子的男人,1956年生人,已过花甲,脸上出现岁月的沟壑,看上去有些苍老,但浓眉细眼、鼻子高挺、嘴唇刚毅,仍不失英俊。走路时一条腿短了一截,依然努力地保持平衡,每一步都坚实有力,隐隐约约依旧能看出一个军人的气质。

     他想着自己从那场战争活着回来已经38年了,这38年来心里只有一个字“钱”,最初刚结婚两个人时,每赚到钱,哪怕是几块钱,几角钱他都拿出二分之一,放在菜窖下一个老坛子里,然后埋进土里,后来有了儿子,这钱就变成三分之一,再后来有了女儿,这钱就变成四分之一。复员回来后的生活十分艰苦,自己又是伤残人员,外出打工几次都被拒绝。可是钱不能不攒。生产队有时派出打工,永根从不在外边吃饭,啃个窝头就算一顿饭,省下来的补贴也是按规矩放进老坛子里。雪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丈夫的心思她知道,是在为那个叫徐玉强的人攒钱。但是,这个懂事的女人,她的永根不说,她坚决不问。

     那年,发大水,他们那个屯子也遭了灾。早晨起来,永根家的草房,半面墙都倒塌了,可他全然不顾,发疯地去挖坍塌的菜窖。到了下午,才挖到放老坛子的地方,老坛子已经变成瓦片,坛子里的1000多元钱全部被老鼠咬成碎末,还泡在泥汤里。永根捧着这稀泥搅拌在一起的钱,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声音谁听到都会把心撕开!雪花抱着永根流着泪说:“永根,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叫徐玉强的人,我们人活着,钱可以再赚,别太伤心了啊,今后你别再藏了,我和你一起攒钱啊!”

“徐玉强”这三个字像强心剂一样扎在永根的心里。雪花说得对,“活着,就有希望。”钱,重新再攒。从此一个人的目标,变成夫妻两个人的目标,孩子长大又变成全家人的目标。

     雪花重新买来一个新的小坛子,每次永根把四分之一的钱放进坛子里,雪花再拿出三分之一放进去。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发现了这个秘密就去问妈妈,雪花和两个孩子说:“这是爸爸的秘密,妈妈也不知道,只知道,你爸爸要去接一个叫徐玉强的叔叔回家,咱们是一家人,一定要帮助爸爸。”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分钱掰着两半花。”从此两个孩子捡废品、省零钱都交给妈妈,放进那个坛子里。儿子一天天长大,考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一个人到照相馆里和录取通知书拍了一张照片,照相馆的师傅说:“这孩子,好样的,要上大学了?”儿子没说话,转过身就流下了眼泪。回到家,儿子低着头告诉爸爸妈妈:“我没考上,不想复读。”第二天,就去了哈尔滨开始在一家外企打工。

     雪花为了攒钱,到砖厂托坯、到猪场起粪,只要能赚钱她就拼命的去干,永根看着雪花一层层血泡变成老茧的双手说:“雪花别干了,让我一个人干吧!”雪花低头笑了,说:“你一个人,太慢了。”

     那是永根接到儿子第一封信,那天,刚好是1999年的5月26日。儿子在信中说:“爸爸,这是500元钱,是儿子的工资,儿子一定帮你实现你的秘密,这些钱放进你的小坛子里吧。你要好好保重,有健康才能有希望,儿子长大了,你不要太累了。”永根捧着钱又一次大哭起来。

     那个子夜,依旧是一个人坐在小炕桌旁,一盏老油灯,一壶小烧,一盘花生米。永根又把那条皮带拿出来,重新描写了上边的文字。之后他一遍一遍读着儿子的信,满脸泪水地在心里说:“强子你看到了吧,接你回家的日子不远了,再等等,哥一定接你回家!”他抬眼望着窗外的明月,突然笑了起来,此时月亮笑了,星星也笑了。

      2000年了,农村的政策好起来了,在技术人员的帮助下永根承包了20亩土地,全部改成了水田,永根开始学种稻田,稻子连年丰收,生活也好起来,屯子里家家盖起了砖瓦房,永根和雪花说:“要不咱们也盖房子吧?”雪花总是说:“儿子暂时不回来娶媳妇,还是等把强子接回家再说吧!”听了这句话,永根紧紧地抱住雪花,咬着嘴唇,浸满泪水的眼睛望着天空。好像再说:“强子,你听到了吧?等着哥接你回家!”

     永根,他是一个内向、不喜欢言表的男人,他爱自己的妻子,爱这个家,他内心深处常常会有深深的自责和内疚,可是每当想起自己的承诺:“接强子回家。”这是他一个男人,一个军人必须履行的使命,这是无法更改的意志,再苦再累再难也要忍受,永根咬着牙在心里默默地承受着!

明天,就要走了,就要离开家去完成使命,张永根百感交加,他要把这一切告诉雪花。他走进还是草房的家,站在炕桌前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碗烧酒,一口干了下去,好像血都直往脑门子上涌,他大声地喊:“雪花,雪花,你到西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雪花等待这个庄严的时刻已经38年了,她的感觉告诉她,永根是要和她说出38年的秘密了。她对着柜子上的一块方镜子,把搭到肩上的短发别到耳后,然后又拽拽衣襟。走出东屋,在西屋的门口站了一下。屋里的永根说:“雪花,进来吧!”

     雪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桌上三碗酒烧酒,两支点燃的旱烟,还有那条写着强子名字的皮带。永根不知什么时候头上还戴了顶军绿色的军帽,上边的红五星格外抢眼。永根搬着雪花的双肩让她坐到炕沿边说:“雪花我感谢你!”然后给雪花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雪花慌乱、恐惧地站了起来“永根,你别这样,你要干什么?”她哭喊着。永根再一次将雪花按坐下,说:“雪花,别怕,我只是想和你说说强子的事。”雪花泪眼蒙蒙地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永根由炕桌旁站到雪花对面说:“雪花,我感谢你38年的陪伴,38年的默默承受和理解,我娶了你,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我做丈夫做男人对不起你!我只能给你敬一个军人的军礼,你是强子最好的嫂子,我替强子谢谢你!”军礼还没敬完,雪花就扑了上来哭着说:“永根你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别这样,我害怕啊!”此时,永根让雪花坐在小炕桌对面,先把敬强子的酒倒在地上,再将另一碗酒举起来说:“雪花,这碗酒,敬你!你是我今生今世的贵人!”然后一仰而尽,雪花流着眼泪也干了酒。

      永根拿起那条皮带,眼前浮现出38年前,那场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的情景:徐玉强那年19岁,是班里的新战士,我是他的班长,是个老兵,这场仗结束半年后,我就要复原了。我比强子大4岁。因为都是吉林长白山那噶哒人,强子没人时总是叫我哥,我叫他兄弟。

      出征那天,在行军的路上,强子嬉皮笑脸地说:“哥,我不怕死,就是还没娶媳妇,没尝着女人的滋味呢,有点遗憾,哥,你家嫂子好看吗?她能对我好吗?我真想看看她。”我说:“打仗不是开玩笑,精神点,别胡思乱想。就你话多。”强子说:“正因为打仗,才说,万一一个枪子,就说不着了呢?”我说:“别瞎说了,强子,哥答应你,打完仗带你去看你嫂子,嗯,有点好看!”雪花听了这些话早已泣不成声。

     永根接着说,我永远忘不了那场惨烈的战争!那天战斗开始了,连长命令开火。但是,我们只有一挺重机枪能用,另一挺重机枪卡壳了。越军坦克上的炮长被开火的重机枪打死,一头栽倒,半身在炮塔里半身在炮塔外倒挂着。一个坦克驾驶员倒在坦克外。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另外几个越军向南沿高地向西的小路跑掉了。

     连长说:越军还没进攻,重机枪就出故障,这还得了,你过去看看。我带着强子刚进

战壕,这时炮口指向332高地的越军坦克开炮了。炮弹从那个豁口打进来,击中趴在高炮掩体豁口处的步话机员身上(他是营部配属来的,名字我记不起来了)。由于炮弹炸点高,杀伤范围大,高炮掩体内,非亡即伤。步话机员身体和步话机被炸碎了,火箭筒射手都当场牺牲。司号员小张一只眼珠被打掉下来。卫生员帮他按进眼眶包扎好。连长腰部被弹片撕开一个口子,鲜血直冒。炮弹爆炸时,我和强子正好拐进交通壕,强子挡在我身后。我没事,可回头看到强子,背部却中了好多弹片。如果有一个弹片穿透强子,我就没命了。是强子用生命为我阻挡了炮弹。我哭喊着抱着强子:“强子你醒醒,强子你不能死!你不还要见你嫂子吗?”强子背后的血咕嘟咕嘟地冒着,我的心被撕开一样,我抱着强子大声地哭起来。

     炮声又响起后,我抱着强子返回掩体,我继续摇晃着强子,他睁开了眼睛,竟然笑了,第一句话就是:“哥,我要回家,你一定带我回家。”我哭着答应:“强子,你不能死,哥一定带你回家!”强子又睁开眼睛笑笑说:“。哥,回家!”然后头一歪就没了呼吸。我抱着强子痛哭至极!

     这时又一波炮弹打来,旁边的战士一个脑袋被打掉半边,一个胸部被炸开,已没救了。连长躺在地上。指导员扶他坐起来,喊卫生员快过来。卫生员过来撕了三个急救包都止不住血。指导员命令将连长抬送营部。这时连长还清醒。他声音很大对指导员说:“我可能不行了。你要组织部队狠狠地打,给我报仇。告诉我家属,好好抚养孩子,让他长大接我的班。”

     连长最后命令:“赶快组织部队向332高地东侧高地转移。”一个战士问指导员牺牲的同志怎么办?指导员:“说先放在原地,先顾一顾活的,不能为已牺牲同志的遗体再牺牲同志,赶快转移到东侧地。快,拿上牺牲同志的火箭筒,跟在连队后边,向332高地东则高地转移。”

    我把强子的皮带抽出,把他的遗体绑在身上,开始转移。到坡底时,卫生员大喊:“指导员,快来,连长可能不行了。”连长就这样牺牲了,几个战友把连长就地掩埋了。我没有回头继续背着强子往前跑,我想把他背回到祖国的境内,不能把他扔在异国他乡,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在我跑出半里地时,一颗炮弹在远处爆炸,弹片打中了我的小腿,骨头碎了,身上多处受伤。我瘫倒在地,强子也散落下来,我手中紧紧地抓着那条皮带。

     我醒来,看到战友们将强子的遗体放进一个弹坑,屁股坐在里边,头歪着,腿悬空盘着,战友把树叶子盖住强子的脸,我只能歪头看着对强子遗体的掩埋。我挣扎着爬到炮弹坑旁的一棵树下,用刺刀艰难地刻了一个“子”字。又搬来一块石头放在大树脚下。

     后来牺牲的连长和战友都被移墓麻栗坡烈士公墓,只有强子的遗体没有找到。当天撤退,由于失血太多,我昏了过去,被送到后方医院,伤好了就复员回了老家!38年,记不清有多少次在梦中看到听到这一切。

     永根,一个人投入那曾经的炮火硝烟中,他仿佛看到了那些灵魂,连长、火箭筒射手、步话员,还有那些一片片倒下的战友……

      当他回到现实中,眼前的雪花已经哭的抽泣地喘不过气来。他下地走到雪花身边,抱着她说:“雪花,你说38年了,我能不去接强子回家吗?他等得太久了,我对不住这个为我死去的弟兄啊!”雪花挣脱了永根,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东屋,从柜子深处抱出那个坛子,放在炕桌上,雪花拆开上边的盖子,里边放了整整五捆人民币,一共5万元。

     雪花,流着眼泪说:“自己的丈夫,想些什么?当老婆的哪有不知道的?看你这些天折腾,就知道你是要接强子去了,这钱,我都帮你换成整的了,路上好带。”

      这句话,向火焰一样烘烤着张永根的心,他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知疼知热的好老婆,突然花甲之年好久没有过的一股热流涌遍前身。他跳下地,将老婆抱上土炕,一边用紧急集合的速度为雪花宽衣解带,一边疯狂的亲吻雪花,雪花仿佛第一次感到丈夫如此不顾一切,如此疯狂地要自己。张永根看着雪花像姑娘般红红地脸蛋,泛着泪花的眼睛,仿佛看到了红旗飘扬,听到了进军号被吹响,自己还是那个英勇的士兵,耳边响起:“向前、向前、向前”的军歌,自己的钢枪还如同当年一般雪亮,自己的意志还像当年一样坚强,他义无反顾地进军,大刀阔斧地清除了隔在他和雪花身体之间的一切障碍,先头部队快速把炮火点燃,他向南疆、向越境332高地冲锋,深入,深入,长驱直入……他的冲锋在潺潺小溪中停止……60岁了,他好像第一次夺取这样成功而兴奋的胜利!

   第二天,2017年2月18日,雪花送他到屯子口,他说:“雪花,等我把强子接回来,咱们就盖新房子,给儿子娶媳妇,好好地过日子,等着我回来!”雪花流着泪说:“永根,我等着你,万一找不着强子,你也一定要回来啊!”说着转身哭着跑回屯子。

    张永根一身山里农民的打扮,背着一个双肩包,里边装了5条长白山香烟,带了一身自己珍藏38年的一套军装、军帽、红五星和红领章,他要在找到强子时为他穿上。他还带了雪花给他准备的六尺白布,用它包裹强子的遗体。

     永根在2月20日到达麻栗坡,这一天天气很好,他来到埋葬957位烈士烈士陵园,他站在烈士纪念碑前,泪水已经无法止住,两颊间的泪水像河流一样奔涌,他对着墓碑立正,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然后大声喊:“首长、战友们,张永根来看你们啦!”说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他的哭声惊动了扫墓的人,惊动了墓地管理人员老陈同志。老陈问:“老兵,你来看谁的?”永根报了部队番号和连长的名字。老陈带着他穿过一趟趟墓地,找到了连长和他们连牺牲的40多位战友,永根向老陈借了把扫帚,回到墓地,他为战友们打扫了墓地,点上香烟,又倒上酒,然后坐在连长的墓碑前说:“连长,永根来晚了,你别怪罪啊,永根好想好想你们啊,这38年不知多少次在梦中见到你和战友们!”永根突然看到给连长点着的烟一亮一暗,一闪一闪的,永根擦了一把眼泪,瞪大眼睛说:“连长,你听到了,那我要和你说:“我是来找徐玉强的,这里没有他的墓地,我要去越南接他回家,连长,你要保佑我啊!永根给你磕头了!”永根给连长磕了头,他期待连长在天有灵,保佑他此行成功。看完了所有的战友,永根决定去中越边境!

     永根从麻栗坡坐车来到一个叫船头的地方,这里距离当年中越自卫反击战的主战场老山高地直线距离只有几公里,如果开车去老山大约要行走一个多小时。船头也是中国和越南的一个主要口岸——天保口岸所在地。天保口岸属于国家一类口岸、设有天保边防检查站,1991年中越关系恢复正常以后,天保口岸于1993年恢复通关。

     可这个在农村闭塞生活38年的张永根,在通过边检站时被拦了下来,没有任何过境证件,只有一个身份证还是过期的,另外还有一个复原军人的证明。无论他怎样说明,边检人员也不让他过境,没有办法他又回到了麻栗坡。

     这一夜,他在小旅店中没有睡,盘算着如何请老陈帮忙,花钱偷渡去越南。

     第二天,天刚刚亮,他就来到烈士陵园,想和连长说说自己的想法。刚刚走到烈士陵园大门口,就看到一个看上去50多岁的城市女人,用一个灰色微型面包车,拉了几箱子的红色玫瑰花,一个人艰难地通过台阶向墓地搬运,永根一想反正也没事,就帮她搬吧!咱一个庄稼人干这点活算什么?女人回头看着她笑笑说:“谢谢你啊,老兵!”永根吃惊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老兵呢?”女人说:“看你就像,不是老兵,就是老兵的家属!我也是老兵啊!”永根飞快的把一箱箱玫瑰运到墓地前。然后说:“女兵,你贵姓啊?”女兵笑笑说:“我叫江楠,你还是叫我女兵好。”张永根认真的报了自己的部队番号和姓名,也说了一句:“你也叫我老兵吧!”

     江楠告诉张永根:这些年我写作,一首诗20元我就装进一个牛皮纸袋子,一篇文章30元我也装进去,就这样攒了几千块钱,这个钱,它不是工资,它也不是生意的利润什么的,我是写一首诗,也是怀念我战友的诗,所以这个钱真的非常纯净。我就想了,那么纯净的钱,我一定要做我非常想做的,非常有意义的事。那我就觉得买花送给我战友嘛,别人有的说要买应该买菊花,我说不,我要拿一种美,红玫瑰那种美,献给我的战友们一种真正的美。”

    “老兵,我们是活下来的人,可他们大多数都是死在青春的时刻。她们是在最需要浪漫的时刻牺牲的。”江楠自言自语地讲着,永根听着听着就流泪了,他想起强子那句话:“就是还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呢?江楠看看永根说:“怎么了老兵?你哭了?”永根低着头搬着箱子,一边把徐永强牺牲的经过和这次来边境的目的,昨天遇到的困难说给了江楠。

      江楠放下箱子说:“老兵,别急,办法总会有的,今天我们一起祭悼战友,我晚走几天,帮你,一定把徐玉强,接回家!”张永根激动地搓着手直转圈,突然大声喊:“女兵,江楠,敬礼!”江楠笑了,看着这个可爱的战友敬着军礼不动,说:“谢什么?咱们都是一起过命的战友,干活吧!”永根答应着:“是!”可心里想,看人家北京女人就是不一样,有文化。有素质,心里充满了敬意,可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雪花,张永根甜甜地笑了,自己的老婆也不差啥!

     江楠说:“老兵咱们把这些红玫瑰在每一个墓碑插上一枝,轻轻地插,一个一个的插,一个也不能漏掉。”

     此时此刻,张永根和江楠突然觉得这些战友们还有生命,他们还活着,而且那种记忆永远是那种青春年少,永远是那么帅,那么小,十七、八岁二十几岁。

     几个小时后,957朵玫瑰,插满了957座烈士的墓碑。这时天空下起小雨和这两位老兵的泪水融在一起。

     张永根和江楠走下坡道,从下往上那么一看,在那个雨里面,957朵玫瑰真的很美。在他们墓碑,所有人都是在左手这边,他们两个突然感觉到,在火红的五六式红五星和红领章下一张张英俊的面孔,他们鲜活着,他们军容整齐地在向他俩敬礼。

     这时,有几位老兵和烈士亲属赶到麻栗坡烈士陵园祭奠,而当他们冒雨走进陵园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一幅景象,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陵园山坡上有957座墓碑,此时,每一座墓碑上都插着一朵鲜红的玫瑰。957朵玫瑰,在雨中显得格外的鲜艳夺目,而那点点带着温暖的红,让本来是萧瑟清冷的烈士陵园,彰显出了某种很生动的气息,让所有来这儿的人,都心头为之一震。

     在要下山的时候。永根和江楠来到一个叫王勇的墓碑前,江楠拿出挎包中酒、点心,把烟点燃摆好,然后拿出一摞子5元冥币点燃,永根奇怪的看着这些冥币一张一张地烧完,他没吱声,想着,一定会有原因。

     张永根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女兵,他心里想,下边的战友也一定会感谢这位送上玫瑰的女兵吧!这时候江楠在喊:“走啊,老兵,时间不早了,咱们一起吃饭,我的事情完了,该研究你的使命了。”

     看上去江楠和墓地老陈很熟,在大门口叫上了他。车子开到一个小饭店门口,老板娘,是位中年胖大嫂,出来迎接她,看来她们也很熟。

     张永根和老陈一坐下,这个能干的女兵就忙开了,打电话给一个曾经报道过她的当地女记者小芳,请她过来吃饭,打电话给她曾经的战友云南老兵,原边检站的站长老周。真是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这个张永根见到了38年不曾见到的世面。 在等老周和小芳的时候,永根迫不及待地问江楠:“女兵,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烧5元钱啊!”

    江楠的脸立刻阴了下来,低着头说:“老兵我这辈子,最怕提这5元钱的事!”他抬起头来时眼里就噙满了泪水。“还是说给你吧!”她讲起5元钱的故事。

     那是老山战役胜利后巡诊后不久,江楠遇到了同乡战友王勇,她根本没有想到,这次相遇会在她心中,刻下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王勇上前线的时候,是军工,他就经常往前送弹药,往后送伤员,我们是老乡,他来过我们医院。当时他就想买一个录音机吧,15块钱,他就问我,想跟我借钱,当时前线大家都没钱,我有15元钱,借他10元,抽回了5元。就在那个途中遭遇越军炮群炮击,王勇牺牲了,当时也牺牲了很多人。他有一个同学,也在前线,跟我讲了一个情景,王勇就是不闭眼睛,就是眼睛老那么瞪着,然后他们就跟我说:“你那个老乡老不闭眼睛,最后我就给他说,‘以后我们会去经常看你爸爸妈妈,你放心了。’然后再往下一摸,把眼睛闭上了。”

     王勇牺牲后,江楠看到5块钱就会有一种痛,5块钱和一个牺牲的战友,永远的联系在了一起。

    江楠说:“我老做梦,就梦见王勇,知道是他,迷迷糊糊地就看到一个人影,身上湿的,脑袋上很多血,头很模糊的看不清。然后他还上来拍我一下,他们都叫我楠姐,他说:‘楠姐我太饿了,我太冷了。’我一下惊醒了,一看,第一眼看见没人,但是我觉得就是他,很清楚的样子,而且这个梦是反复很多次,当时我就觉得特难受,30几年有了。

      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出现的王勇,把江楠一次次从喧嚣的都市,带回到曾经的那一场战争,仿佛一种来自远方的呼唤。

     我就一直在责怪自己,我当时留那5块钱干嘛,到后来我再去看他的时候,每次我都是在他坟头烧一摞子5块冥币,买好多吃的。这些年就好多了。”

     老陈告诉永根:战争,并没有给江楠带来光荣,她以一种不曾想到的方式,告别了战场。参战后的一天,在得知另一个战友牺牲的消息后,江楠赶到了烈士陵园,想送战友最后一程。

      当时那个陵园,不像现在修建的非常好,就是一个个的小山坡,一个墓牌一个名字,部队编号就是那样的,很简单的,去的时候还有人在挖坑,放一个牌子,江楠就想到,这就是我的战友,就这样把战友埋葬了?江楠悲痛至极,把带来的冲锋枪举起,开枪为战友送行。

      因为战地擅自鸣枪严重违反军纪,江楠被取消了已经上报的战功和火线入党的资格,提前复员离开了部队。

     后来赶到的记者小芳讲:江楠并没有因此忘记这些牺牲的战友,她经常多次来麻栗坡,看望这些牺牲的战友。还多次去看望困难的烈士家属,资助烈士的女儿完成大学。

      江楠打断小芳的话:“别说了,小芳,只因为我们还活着。”他看看永根,永根点点头!

那天晚上几个人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是老陈把张永根送回小旅店的。

      第二天早上,张永根刚醒来,发现枕边放着一封信,打开信:“张永根老兵,认识你真高兴,我接到家里急电老母亲病重,我今天一早就赶往机场,你去越南的事,周书记会一路给你开绿灯,他明天早上派车接你。小芳已经把你的事通报云南军区新闻处,有什么情况她会和你主动联系。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找老陈,他也是咱们的战友。遗憾不能亲自送你。这500元是你昨天要负的饭钱,我替你付了,这个旧手机,送给你,上边有老周、老陈、小芳的电话,我帮你充了500元话费。一定要学会使用!再见,敬礼。老女兵江楠。”

     张永根被江楠感动地泪水流了下来,一股热血涌向心口,他要永久的珍藏这封信。他暗暗想,作为一个男人,我如果不把强子接回来都对不起这些好战友。

     外边响起汽车的喇叭声,周书记的车已经等在外边。 周书记拉着张永根的手说“老班长,这是我的部下,小乔,也是边检站的中层,这次他陪你出境,这个车也跟着你,来回过境手续小乔都会帮你办好。越方那边会有个“活地图”老阮接你,他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也是解放军的好朋友,好多烈士都是通过他才回国的,我就不去了,还有会议,放心吧!”张永根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立正喊:“感谢首长,敬礼!”

     站在天保口岸,老山主峰屹立在张永根眼前,老山主峰海拔1442米,山上长着原始森林,山高坡陡,野兽出没,以大、陡、深、险而著称,生活在这里的瑶族同胞习惯地叫它大老山。

    经过近1个多小时盘山公路,终于到达老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平整的广场,听一些人讲,广场原来是山峰,在老山战役中被炮火炸低了两米多,后来又推平才形成的。

     广场的中前方是“老山军魂”的雕像,是以英雄张大权为原形塑造的,当时作为主攻团的118团,在攻打老山前夕,就连夜在山林里奔袭了9个小时,潜伏到距敌前沿阵地五、六百米的地方,张大权所在的连队是尖刀连,几乎潜伏到了越军的鼻子底下,在夺取老山主峰至高点时,遭到了敌人强大火力的阻击,部队伤亡太大,这时已经三次负伤身为副连长的张大权把打出来的肠子盘起来用手捂着,指挥着剩下的20多名战士向至高点继续强攻,张大权是第一个攻占老山主峰的干部。老山阵地的上所有重要部位都经过了重新修理,成为永久性军事设施,但仍然可以觉得历史还真实地保存了那场战争的残局模样:蛛网般纵横交错的战壕,坍塌的暗地堡和星罗棋布的士兵掩体。

      老山主峰至高点建有老山主峰纪念碑,碑高1.984米,宽0.428米,这个尺寸表示是1984年4月28日打响了收复老山的战斗。这"老山精神万岁"是前国防部长张爱萍1987年视察老山时的题词。

在广场前,一个穿一身白衣服的越南老头和两个越南年轻人等在那里,身边还带着铁锹,镐头、铁锯和砍刀。张永根想这就是阮老先生和他带来的年轻人。他们都能讲流利地中国话,交流没有问题,加上小乔也会一些越语,这一切让张永根,深深地感到亲切、轻松和感动!

     阮老先生健步如飞,就连大山里长大的张永根也望尘莫及。老先生带着他们一行5人爬到一个高地,站在这个高地上望眼一看到处都是茂密的树林。阮老先生一指说:“永根老弟这就是你们打过仗的332高地。好多中国的烈士都是我组织人从这里找到送回中国的。”他说着连长的名字,让张永根大吃一惊。他转身到阮老先生面前,深深地为他鞠了一躬说:“阮大哥,谢谢你,这次也要拜托你帮我找回我的战友啊!”阮先生说:“我从小就热爱胡志明,从小就热爱中国,那场战争我是不愿意看到的,就想办法逃到国外了。你放心吧,只要你没记错,我们就会找到的,开工吧!”

     可是没想到早上出工,晚上下工,张永根茶饭不思、满嘴大泡,寻找到第4天,5个人就剩下老阮和张永根两个人。这一面山的每一棵树都被他们翻遍了,阮老先生理解张永根,休息时,张永根和他讲了他从攒钱到这趟寻找徐玉强的过程,老人家非常感动。老阮拿出越南香烟说:“永根老弟别着急,你再好好想想,大约在332高地哪个位置,现在弹坑都被草木填满,不好辨认啊,我们都一棵棵树查找,怎么就看不到你说的那个字呢?难道38年长平了?”永根说:“阮大哥,你老先歇歇,我怎么感觉就在这一带呢?似乎很熟悉,可就找不到呢?”他们靠在一棵大树坐下点燃了香烟,永根勉强抽完那支越南烟,掏出烟荷包卷了一支家乡的老旱烟,没有封口,递给阮老先生说:“老哥你像我这样,把这粘上,尝尝我们长白山那嘠哒的老旱烟。”阮老先生说:“好好,尝尝。”点燃,抽了一口呛地直咳嗽,哈哈地笑着说:“这长白山真厉害。”永根赶紧说:“老兄,不行就换吧?”老阮说:“不、不、一定要吸完。”两个人再抽烟的瞬间,两支旱烟同时一暗一闪地亮着烟火。张永根大喊:“阮大哥你看?”阮老先生站起来说:“再抽一口,这是灵魂的呼唤,就在这附近!”

    两个人扔掉旱烟,在周围巡视,当张永根站起看到背后的大树,他感觉似乎有神灵在指引他,他拿起砍刀砍干净树周围厚厚的树苗和杂草,在大树靠根处,发现了那个放大了的“子”

字。他喊着:“阮大哥,找到了。”激动的泪水流了下来。这时候其他的3位也随着声音跟了过来。张永根又在树旁找到了那块被土埋了大半的石头,这就确定此地就是徐玉强烈士的葬身之地。

     阮老先生让他带来的小青年赶紧去附近找来一桶水,又命另一个人年轻人,点燃三炷香,然后跪地,用越南话祷告,小乔告诉永根说:“他们是在告诉灵魂,不要害怕,要送他回国了,开墓会惊动灵魂,请他原谅,不要怪罪他们。”永根点点头。一切准备就绪,张永根和阮大哥跪在对面一点点打开那个已经塌陷下去的弹坑。很快徐玉强卷曲着的白骨就暴露在大家面前,此时的张永根跪在那,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嘴里不停的喊着:“强子,哥哥对不起你,38年,哥哥才来接你回家,哥对不起你啊!”阮大哥拍拍张永根的肩膀说:“老弟别哭了,强子会原谅你,感激你的,开工吧,不然天很快天就黑了。”

     张永根擦干泪水说:“你们歇着,我一个人把尸骨拣出来。”

永根先把强子的头颅拿出来在水里涮掉泥土,然后从包里拿出白布和军装。他把强子的头颅放进戴着红五星的军帽里,然后给强子敬了一个军礼说:“强子,等哥给你换上军装就回家。”

     听了这话所有的人都哭出声来,接着永根把每一块骨头洗干净,放在铺开的军装上,然后打成一个长方型的包裹,帽徽和领章火红,仿佛徐玉强又有了生命。永根和小乔向强子的遗骨敬了军礼,老阮和两个年轻人也磕了头。永根在最外边用白布把遗骨包好,系上那条带有徐玉强名字的皮带,装进带来的双肩包里,背在胸前。

      小乔的车子飞快的向口岸驶去,在和阮老先生一行告别的时候,张永根悄悄地把5000元钱装进阮大哥的挎包。在口岸分手时,张永根用军礼向友好的越南人民告别。

      时间已进入傍晚,夕阳西下,照得口岸,五彩缤纷,五星红旗更加鲜红,张永根的心里感到格外的轻松。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踏进国门,一条:“迎接徐玉强烈士回到祖国”横幅耀眼夺目。通道旁是两排全副武装的士兵,周书记、小芳和一位大校走过来,他们庄严地向张永根和他胸前的徐玉强烈士致敬军礼,然后周主任说:“张永根,你的情况,小芳记者已经在省报上发了报道,军区首长非常重视,特派李大校亲自来接你,明天军区司令员还要接见你。”这时李大校上前敬了军礼说:“老班长,向你致敬,是你让烈士回家。我代表所有的将士感谢你!首长让我代表他来接你,今晚在军区接待处休息!”

     张永根实在不知所措,除了敬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悄悄的地问周书记和小芳:“我想回家,该咋办?”周书记哈哈大笑说:“张永根,你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现在就听军区首长的安排吧,很快就会回家的。”

     这一夜,张永根抱着徐玉强的遗骨,喝了一夜的酒,抽了一夜的烟,说了一夜的话,流了一夜的眼泪。

     天亮了,车子来了,周书记、小芳和李大校已经在车子里。军区司令部,已经有人迎接,张永根跟在李大校后边,走进司令部的会议室,瞬间掌声雷动,一位将军迎上来亲切地握住张永根的手说:“张永根同志,你是我们军人的骄傲,你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代表所有的将士向你致敬!”

    接见的过程中,将军向张永根赠送现代军装和作战服各一套、一部手机一部电脑和10000元钱,还有一张第二天的飞机票。

    第二天,张永根抱着徐玉强遗骨登上飞往吉林的飞机头等舱,一身作战服的张永根拍拍胸前双肩包说:“强子,将军特批我们坐飞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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