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半,“咚”的一声把我惊醒,我摸着把灯打着,习惯地向王子的床上一看,人不在了,刹那间第一直觉告诉我,出事了!我光着脚转到他的床和立柜的空道间,只见王子叩头趴在地上,我的心抽搐般的疼痛,心里出现恐惧,不知道他摔得怎么样?是犯病了吗?

    我俯下身子,使尽全力把他的身体翻过来,一边搬他一边喊:“王子,怎么样?头疼吗?”我听到他闷声闷气的回答:“头不疼,没事。”可将他翻过来的一幕,我真的惊呆了,他满脸是血,眼眶处,还像小泉眼一样往出涌,我已经手忙脚乱了,本应该让他在地上不动,先包扎上。可是我第一个想法是把他弄到床上来。

    1.78米的个子,体重180斤左右,加上半身瘫痪,我和他都是有劲使不上,我脸对脸的抱他,不但没把他抱上床,反而让他的血流得更多,地上、立柜上到处都是血,他的头成了血葫芦,蹭了我一身。我看在前边抱不起他来,就从背后将他抱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一条腿拖到床边,然后使出劲,把他拖到床上,这样下来床上、被上、枕头上都是血,眼看着满脸的血,我都来不及擦,赶紧找来纱布按上,一转身纱布变成血饼,赶紧再换,这是我才看清伤口在眉骨下有一寸多长,好像碰到了小动脉,血流不止。

  突然想起创口贴可止血,可翻出来一看太小。我真是手忙脚乱,满脸满身汗水融合着血水往下淌。我赶紧一边换这边的纱布,一边将八块创口贴拼在一起,贴在伤口上,这样,换了3次才慢慢将血止住,王子像一个血人一样昏昏地睡去。

  这时已快凌晨三点了,看着眼前的场景,床上、被上、枕头上、王子的脸和脖子上直到全身都是血迹,再看看地上,一滩滩血迹都成了豆腐脑状,立柜上流淌的血迹和我俩涂抹的血手印,再看看自己,衣服裤子手上脸上也涂满了血迹,无形的恐怖袭上心来,这太像杀人的第一现场了?如果血止不住血,再流下去真会要死人的!简直太可怕了!

  他蒙着白色纱布的头像一具躯体的空壳。“鬼啊!”我在心里尖叫着,是梦吧?一个浑浑噩噩的梦,冷汗在身体上漫延,散发着血液粘腥的气味、无法形容的莫名的寒冷漫无边际的袭来、像是掏空了我的躯体,挖空我的灵魂。我呼叫着、天无语、大地沉默,寒深更凉,只有分秒的呼吸的沙漏声?

    那一刻真是百感交加,心疼、委屈、恐怖、怨恨、无助,一起涌上心头,变成了瀑布从眼眶中咆哮而出,在大厅里,我嚎啕,抽泣,哭的洋洋洒洒,淋漓尽致。

     5分钟后打住,心想有什么用?哭出来舒服多了,我用毛巾擦干眼泪,和自己说该干嘛干嘛去!我赶紧给儿子打电话,赶紧清理地板上的血迹。也许王子也被我的哭声惊醒,我告诉他:“没事,只是叫你起来换衣服,时间久了,血渍洗不掉。”我把他的衣服和被褥单子都换成干净的。房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干净,王子喝了一杯水再次入睡了。

  我抱着搓衣板,洗着小山包似的床单和衣物,满脑子都想这几天发生的事。

  7月4日开始王子就喊胃不舒服,怨我让他吃水果,怨我不该让他吃凉拌黄瓜,可水果生菜停了,还是胃不好受。我说:“上医院吧,弄不好还是胆的事。”王子反感,:没什么事上什么医院,不去。”到了下午就发烧,到了早晨就好一些,连续3天。

    昨晚发烧到40度,我估计是胆囊炎胆结石又犯了,当晚我叫回儿子,一直和他商量到10点种,他说死不去医院,最后发脾气:“死也死在家里!”儿子说:“妈妈,我明天一大早还有事情,我先回去,如果不好,你随时给我电话。”说心里话,我一百个不高兴,真希望这个晚上儿子别走,可到嘴边的话没又说出来。

    事情出了,真后悔,如果去了医院,也许就不会摔了,真是怨恨他从来不听话。可此时此刻想这些事有什么用呢?

    洗完了衣物,我开始准备住院用的东西,刚好完成,儿子回来了。叫醒昏睡的王子,马上要车去医院。我简单的给王子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又换了拼好的创口贴,然后用纱布包好。这时候的眼睛已变成血紫的大个熊猫眼了,眼睛已经肿起来,连缝儿都没有了。我开始害怕,真不知道会不会伤了眼睛?因为他从床上翻下来刮到了床头柜的边沿,如果刮的深一些,眼睛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什么也别说了,只有到医院才是最重要的。

    这回王子乖乖听从我们的安排同意去医院了,好在到医院先看眼科,医生问:“王老,你这眼睛怎么了?”他仰着头说:“我老伴儿给我一眼儿炮。”医生们都笑了:“王老你这样了还开玩笑。”气得我只能说他:“正经点。”

    医生仔细检查眼睛没有大碍,只是眼皮碰到小动脉,刮开的口子会留一个一寸长的疤瘌,如果担心就动手术用美容线从新缝合。医生意见是:“伤口已经闭合,就算了,不必手术,自己长,有个疤瘌,这个年龄也无所谓,避免再遭一次罪,淤血会消失得慢一些,不会有大问题。”关于眼睛的问题包扎后,算是放下心来。

  马上面对高烧的检查,体温40度,皮肤全黄了,在家时真没看出来,外科内科主任会诊后,决定先做各种血检、化验、拍片、B超、XT,确诊重症胆结石引起的胆囊炎,黄疸和转氨酶高出常人几十倍,留住院先保守治疗,如果病情控制不住就要手术。

    于是我陪着王子经历了10多天禁食进水,24小时的滴流治疗。

    住院的日子,分分秒秒都长出平日几十倍,特别是晚上看着点滴,不能入睡更是煎熬,王子脑出血病后他的精力很难集中,不能容忍几分钟姿势不变,越是刻意,他越难坚持。扎上滴流,如果不睡觉,他就会不停的翻动,稍不注意滴流就不滴,更可怕的是滚针后渗血重扎,一听说重扎,连护士们都害怕,因为他的血管太细又隐藏很深,每次都要扎四、五针才能埋进套管针,所以看他的滴流真是辛苦。

    几天后,黄疸开始消退,转氨酶指数也开始下降,发烧停止,王子又开始闹着吃东西。可医生坚持禁食禁水,看到日渐消瘦又可怜又心疼,可每次他捉人闹腾又真叫人忍无可忍。

    夜深人静时,我一个人会流泪,会想很多。妈妈86岁,大妹妹照顾着,我不能告诉她们,让妈妈担心,让妹妹分心。小妹妹得了癌症,还坚持上班,不能再让她牵挂我们,下了班就筋疲力尽,让她好好休息。儿子的公司刚刚开始,装修进货夜以继日,当妈的只希望他成功,这的一切就靠自己一个人扛吧!相信只要我还站着天就塌不下来。

    为了不睡觉我拼命地喝着咖啡,深夜里咖啡是我心灵的伴侣,只要王子平静,我会带着她的余香,漫步在病房的走廊,数着灯光、听着每个病房里传出鼾声和呻吟,感受着生命只是一场华丽的幻觉,疼痛与伤病都是生命的断章,活着并快乐着就并不需要抚慰。走着,胡思乱想着,走着,走着邻病房的老太去了天堂,一阵惊乱,奇怪的是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没有一丝哭泣声,我明白了,他们是知道妈妈到了天堂,不再痛苦。理智的一家人告诉我,等待吧,到了下一个轮回,要开出更加美丽的花来,再享受幸福是什么滋味。

    10多天熬过来了,在王子的争取之下虽然指标没有恢复正常,医生还是答应出院,可以回家了。

    家是那么的亲切温馨,好像离开了很久很久,我除了做饭照顾王子之余,就是擦洗收拾,一天过去,一切恢复了正常,可我却发疯般困了起来,每天有10分钟睡10分钟,有5分钟睡5分钟,好像10多天没有睡好的觉都要找回来似的,足足睡了3天。

    今天终于清醒过来,开始排列这些文字, 感悟很对的一段话:“没人在乎你怎样在深夜痛哭,也没人在乎你辗转反侧的要熬几个秋,外人只看结果,自己独撑整个过程才最最重要。”

  我突然想起今年是我的本历年,同学告诉我:“要注意血光之灾。”因为她本历年遭遇了车祸。也许这次就是我的血光之灾吧?一切都过去了,日子又回到了平淡、简单和寂静,比起MH17航班,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