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那一阵阵熟悉的、如泣如诉、哀怨缠绵地哭诉声通过扩音器又远远传来。
  

  第一次听见那撕心裂肺地哭诉声是在乡下参加一个朋友父亲的葬礼。老人家儿孙满堂,其中不乏功成名就者,葬礼办得风风光光。
  

  突然,那凄凄惨惨、悲悲切切地哭诉声猛然响起。我的心被哭声揪紧,循声遍寻?但只闻儿孙们接亲待友的招呼声;帮忙的乡邻们忙碌的吆喝声;来宾们围成方阵搓麻将的悍战声;道士们装腔作势做法事的喃喃声……一张张脸或肃穆或平淡或嬉闹或麻木。哪张哀伤的脸在那里?耳边响起的那悲痛欲绝地哭诉声发至谁人之口?
  

  院坝边高挂的扩音器告诉了我答案。棺木旁的录音机守护着亡灵把声声哀悼通过扩音器传出好远……
  

  乡亲说,现在乡下死了人都流行放这个。老人死了,儿孙们要么是没有眼泪要么是没有时间来守着掉眼泪,一个灵堂连个哭声也没有太不像话。有人就瞄准了这个商机,那家有了丧事就去“代哭”。再后来又有人专门录制了这种感伤死者生活艰辛,细述死者拉扯儿孙不易的哭声。嘿!竟然比哀乐还畅销。我问:总不能每个死者生平都一样吧?答:咱老百姓谁活得容易?那家拉扯孩子还不都一样艰辛!

  我仍然一片茫然。什么时候亲情冷漠到了没有一滴眼泪?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假孝子”虚假的哭声能告慰亲人的亡魂吗?
  

  后来,或近或远、或亲临或耳闻又听见过好几次那哭诉声。虽然那长长哀哀有点类似咏叹调的哭声已是如此熟悉,再也不能激发我的悲伤。可每次听见这哭声,我仍会抬头望望天,心里默念:天上又该多了一颗星星。但是,你可曾看见地上谁的眼泪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