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老街,叫“土街”,后来改名为“大众巷”。沿着童年的足迹,重新走一趟梦里的老街。

  长满苔藓的街口,幽静地伫立在喧闹的南北头主干道的一隅,左边是酱醋厂门市部,冷饮厂。右边是航道管理站,对面是糖果厂,日杂公司。街道的路窄而陡,路面常年阴湿,从街口往里走,在一个上坡的拐弯处,有一剃头摊,一位身穿蓝布大褂的五十出头的老师傅,每天清晨在巴掌大的空地上摆放一铁制脸盆架,木椅,泥炉。脸盆架上搁着香皂盆,挂着毛巾,铛刀布,木椅上搭着白色罩衣布,泥炉上烧着一壶开水,随时等候顾客的到来。剃头摊的斜对面有一小间在自家门前搭的小杂货店,一位拄着着双拐的叔叔整天坐在店里卖货,小卖店很小,每次去买零食,叔叔伸个手,弯个腰便能把东西递给我,说话热情,脸上总是漾着笑意。那时邮局的邮递员不喜欢往巷里跑,嫌路远又难走,有许多人家收不到家信,叔叔极其热情地包揽了分发信件的义务,每当家里有信的人出现在店口,他就热情地喊一声,“你家来信了!”拿信的人也道着谢,顺便买点日常用品回去。我清晰地记得我的第一份来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是叔叔亲自交到我手上的。

  小卖店的旁边是一户刚搬来不久的木匠一家,他们有一个女儿和我差不多大,十来岁的模样,胖乎乎的小脸,白白的皮肤,有阳光的日子里,她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小院里晒太阳,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小街上嬉戏玩耍的同龄人,微笑着……听她的邻居小伙伴说,她搬到这是为了治病,她需要静养,不能像我们这样玩耍。她家是这条街上唯一的茅屋,那时的我,觉得生病是一件挺可怕的事。后来,有一天,阳光明媚,我路过小院却没有看见她的身影,连续多少天,问叔叔才知小女孩得了白血病,走了,她的父母不久就搬离了,只剩下空落落的院子。

  再往街的深处走,爬到山腰的最高处,有一岔道通往山下的老镇医院。岔道口旁有一大院落,里面住着这条街上的最德高望众的老中医,大家都尊称他为王老先生。王老先生从镇医院退休后,在家无偿帮街里街坊看病,开方,空闲时养养街边花圃里的月季。父亲带我去看病时见到王爷爷,一头银发,慈眉善目,温言细语地询问病情,问完开方拿药,一丝不苟,闻着院内飘来的花香,比闻医院里的来苏味强多了。王爷爷花圃里有几株半人高的月季,花朵有碗口大,粉色,黄色,还有白色,我特喜欢“摩洛哥公主",每次路过,都有一种想当“采花贼"的欲望,有时,王爷爷笑呵呵的在那剪枝,便会送上我几朵月季,插在家里的玻璃瓶中,做梦,都是香甜的!

  从王爷爷家往下走,走到一平缓地带,与杏花巷的交界处,有一排青瓦房,白色的墙壁上用红漆刷写着标语:“毛主席万岁!”、“保家卫国”等标语。这是当年新四军为老百姓建的房,是整条街最亮眼的房子,我家住在其中的一间屋内,门牌号是“土街111号”。多少个蝉鸣闷热的夏夜,我躺在院内的竹床上拉着爷爷的手,让他给我讲他们兄弟当新四军打鬼子,打国民党的故事,然后,沉沉地睡去……

  童年的梦醒了,但老街的一石一草,一人一物,依旧尘封在往事中,深深地镌刻在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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