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大漠的初秋美丽的犹如一幅多彩画卷。傲然挺立的胡杨林碧绿金黄(胡杨树叶是一面碧绿,一面金黄,风吹过,翻滚一片金黄,风过后,落下一片绿海),红柳的红、沙漠的青、天空的蓝,色彩是那样的纯净,鲜艳,且浓淡相宜。弱水河蜿蜒流淌,浊波滚滚奔向额吉纳的草原深处。就在这个美丽的季节,在这块诞生和孕育了无数传奇的土地上,一名年青的共和国战士将宝贵的生命献给了卫星发射的后勤战线。把他那花季般的青春和热血汇入到这美丽的秋色和航天事业之中。他没有烈士的称谓,墓志铭也只是简单扼要的淡淡几笔。

  基地某处大会议室。

  全体官兵立正站成整齐的方块,他们胸前佩戴着小白花,右手端着大檐帽,低头肃穆。主席台正中的墙上高高地挂着那兵那永远凝固笑容的遗像,悲痛、沉缓的哀乐在大厅内回旋,空气中也弥漫着凝重的悲伤。我搀扶着那兵的母亲,卫生员搀扶着那兵的父亲走上主席台,请二位老人坐在左边的椅子上,我轻声安慰着老人,不时拿出雪白的毛巾为她拭去那仿佛永远也试不尽的泪水。处长语气沉重地宣布那兵追悼大会的开始。

  我是和管理科科长一同乘全国唯一的这趟军内列车,赶到清水火车站专程接回了那兵的父母。老人是接到部队的电报后从陕西的一个小山村匆匆赶来的,部队考虑到旅途的辛苦和老人的身体,没有让他们过早知道儿子逝世的噩耗,电报上仅说了那兵因公负伤。列车在荒凉的戈壁滩中行驶着,车轮发着单调的吭哧声,无际的荒凉更加静穆了。列车路过一个个小小的军用火车站,站台上的值勤官兵认真地接送此次列车,茫茫的戈壁上留下了他们一个个孤独的身影。一路上,我们忍着心酸给老人慢慢讲述着那兵在部队这四年中的点点滴滴,老人听得仔仔细细。他们那已不再明亮的双眸却在凝视着站在戈壁中的那一个个绿色的身影,无限深情。

  离基地越来越近了,我的心随着车轮声声而越来越沉重。

  政委在讲话:“那兵,一级士官,共产党员,现年二十二岁,在更换线路的施工中,在电线杆上作业时,因水泥电杆突然从底部断裂,他摔倒在地,电杆无情地砸在他身上……因伤势严重,抢救无效,我们亲爱的战友那兵永远离开了我们……经基地党委批准。给那兵追记二等功……”

火车到站了。我们扶着那兵的父母从软卧车厢里走出来,首长们在东风车站迎接二位老人,我一一给二位老人做着介绍,并极力回避着母亲盯着我的目光。在汽车上,母亲紧紧地抓住了我,颤声问我那兵现在何处,父亲忧郁地说:“只要那兵还活着,无论他伤残到什么程度,都是我的儿子。”在处机关的小餐厅里,两位老人只喝了点水,什么都没有吃,只是要求让他们马上见到他们日思夜想的儿子。政委眼含热泪向老人汇报了那兵因公殉职的全过程,这天崩地裂般的打击让可怜的父亲从椅子上突然跌落在地上,母亲脸色苍白,只大叫了一声:“我的儿啊!”就晕倒在我的怀里。

  追悼大会结束了,在全处官兵为那兵的父母敬以庄严注目礼的目光中,我们走出了会议室,上了汽车。汽车缓缓地向医院方向而行。马路两边是整洁、碧绿的榆树墙,那兵曾为其打扮梳妆。馒头柳枝繁叶茂,挺拔的白杨树如同正在汇操的战士般整齐划一,树沟里鲜花怒放,五彩缤纷。在这林荫下,花丛中,曾有那兵的身影和他灿烂的笑容。花季般年龄的战友啊,你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匆!

  医院的太平间,那兵一身戎装躺在花丛之中,神态是如此的安详,那张圆圆的,稚气未退的脸上平静仍然。好似熟睡了一般。我们向战友做最后的遗体告别。失去儿子的父母在悲嚎,失去战友的全体官兵在哭泣。

  送战友的车队徐徐向东风烈士陵园驶去。远山在太阳的光辉中清晰巍峨,弱水河以它那独具特色的雄姿气势磅礴地奔腾着,阳光下的浪花折射着晶莹的五彩缤纷,涛声在寂静的大漠中回荡。这条著名的大河在以它的方式为年青的战士哭泣、送行。山峦在默哀,色泽凝重的片片绿海在微风中向那兵頻频致意,蓝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白云,天际边的羊群在草地上游动如同白云朵朵。那兵啊,你去的那个“天堂”是个什么样儿?哪里可有战友的陪伴?可有阳光、山水和绿草吗?你的灵魂将在何处安息?

  东风烈士陵园,松柏鲜花丛中整齐地排列着一座座一模一样的坟墓、一模一样的墓碑。聂荣臻元帅的纪念碑在陵园坟茔方阵的最前方屹立,两边是将军们的大墓,几任司令员们在此安息。我们的那兵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哦,亲爱的战友!你并不寂寞,这里多像一个地下部队,有元帅、有将军;有干部、有士兵;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亲爱的战友,你安息吧!

  二OO五年十月十二日清晨,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神舟六号载人宇宙飞船在朝阳中昂首挺立,直刺天空。我远远眺望着飞船在塔架上的英姿,静静等待着飞船起飞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一声令下,火光熊熊,飞船拖着长长的火焰在轰鸣声中飞向太空!这时,我仿佛又看到了你,又看到了无数个那兵,你们在火光中永生,在轰鸣声中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