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的启蒙老师是本村社员代课教师王同禄。

  六岁刚到,父亲就把我强制到学校,老师教给什么已记不清了,只记得王老师的顺口溜:李墨喜考第一。印象最深的是:学的第一首歌是《歌唱祖国》,教歌的是当时在曹家念书的学生王瑞山。这首歌伴我一生,它激励几代人的爱国热情。

  教室是当年地主王绍春的破北屋。破木板用土坯支撑当桌子,自己带小杌子。记得当时的同学有:李墨喜、王登虎、王华山、王池山、小四子等。

  是1958年的“五风”把我这个只有7岁的少儿刮到湾头公校就读。那时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娇娇宝,奶奶溺爱想不让去公校,说公校是老鼠尾巴长不了,等公校散了再让我上学。而爹爹尝到了没文化的苦头,再艰苦也要让我去读公校。事实证明奶奶的判断正确——公校很快就停办了。

  在公校吃的第一顿午饭是在操场上,一边蹲一排少儿,盛菜的器皿放在中间。把我和黑秋生的白菜汤盛在我的茶缸子里,还有两个丸子(一人一个)。我本想:到最后把美味吃掉,只吃白菜汤,可黑秋生吃了自己的丸子,冷不防把我那个也给吃了。我感到吃亏了,眼泪扑蔌扑簌地直流。

  记忆较深的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以篮球投篮的方式,把小皮球一次次投向篮圈。不好,小皮球被卡在篮板后的篮球杆的杈巴里。这该怎么办?两只小手用力晃有三手来粗的篮球杆,真是蚍蜉撼树,纹丝不动。无奈,只好再望望卡在那儿纹丝不动的小皮球,恋恋不舍的走开了------在那年代小小皮球可是少儿的奢侈玩具啊!

  当时公校的校长是西刘的刘玉荣老师。不知啥原因后来他只是一名普通教师了,1972年和我这个吃工分的民办教师成了同事。每周一次全校师生都集中在操场(就是现在湾头村委会办公的院子所在的位置)上,操场南头有个土台子,刘校长就以校长的口吻向全校师生训话。当时还有个黄玉州主任,也时常登上土台子讲两句。都讲了什么,已无从记清,只记得呼噜呼噜的去集合,呼噜呼噜地又回来了,趟起的尘土老高,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公校就在湾头供销社路南,供销社东边的南北道以西,现在村委会西墙外南北道以东,黑家趟子东西道以北,好大的一片啊。校内户户(先前的民宅)相通,曲遛弯弯,恰是迷宫。有一次我从厕所回来,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教室了,还是上着班的时间,我在校园里就喊上了:一年级5班在哪个屋里?6、7岁的孩子进公校就如同一叶扁舟驶入茫茫大海,脑子里一片茫然,自己去厕所如同钻进迷糊阵。

  那个时候孩子没有现在娇贵。你看现在的孩子都上完小了,家长还“专车”定时接送呢!

  那是1960年吧,我才9岁。初年冬天的早晨,真冷啊,呼出的气都变成白烟。随着爹妈的叫床声,我揉揉朦胧的睡眼跟随爹爹、姐姐踏着嘎嘎嗒嗒的土道朝村南足有2里路远的遭受涝灾严重的地瓜地奔去。满地都是脚窝,这是社员们在还是泥巴的地里抠地瓜时留下的足迹。那时的泥脚窝,这时一冻,疙脚绊人。满地稀稀拉拉的地瓜蔓上霜雪白花花的,让人感到丝丝寒意。爹爹伸手抓住冰冷的地瓜蔓就往下拽,让我不寒而栗。“捡点烂地瓜蔓,咱家喂的那几只羊冬天就有口粮了。你俩干吧,我还要到生产队挣那2分工去。”奥,爹爹这是把俺姐弟俩领到地里,做做示范,还舍不得生产队那一早晨的农活。姐姐也不怕手冷,从那坑坑洼洼的、冻冻刺刺的地上拽下一段段带有霜雪的地瓜蔓。我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去拽,手还没接触到,一股寒流就直刺心窝。无奈,用两根手指捏住地瓜蔓,还没拽下来,霜雪已在我手指尖儿化成冰冷的水了,冰得透心儿凉。我才9岁呀,吃过早饭还要上学哪。“狠心的”爹妈怎忍心让我这娇娇宝在冻天冻地里冒着寒冷干这受罪的活儿呢?这也是处在那个时代,生活所迫吧!你看现在十来岁的儿童哪有干农活儿的,他们生活在改革开放的今天,真幸福煞啊!学姐姐的样子,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死死的抓住寒气逼人的带有霜雪的烂地瓜蔓,使劲往下拽,冰冷的水顺着小手往下流,冒出丝丝冷气儿。用嘴对准快要冻僵的小手哈一口热气,抖擞一下,又去拽另一段烂地瓜蔓------ 我的小手将要麻木了。

  好不容易盼到允许回家,背起满筐的带有霜雪的地瓜蔓,贴在背上也是冰冷。一个冬天的艰苦劳动,攒起大垛柴草,为俺家那几只小赖羊备下了充足的口粮。也磨练了我能吃苦耐劳的意志,使我受益终生。

  六十年代庄则栋成为乒坛世界冠军,全国掀起大练乒乓球的热潮。当时我正在湾头完小读五年级。读公校时的班主任魏金芬老师还当着老师,只是她不教我了。学校为筹集资金,以勤工俭学的名义,号召学生捡砖头,砸成鹅卵石大小的小砖块,送往离学校2公里的外315省道铺路基,换来人民币。买成石灰,又由学生从供销社用小推车运到学校。把石灰用铁筛子一筛,和吧和吧,就让老师直接抹在预先用土坯垒砌的土球台子上。这些土坯都是我们学生自己动手脱的,又是我们这些十三、四岁的学生自己动手垒砌,虽不标致,但也像个乒乓球台,一抹上白灰,显得还挺不错的。我们的班主任王文凤老师(他是转业的志愿军战士)自豪地说:再有三、五天,你们就可以在自己的球台子上练乒乓球了。

  第二天早晨,奇迹出现了——昨天抹得镜平的台面鼓起了无数小泡泡,小泡一破就露出干石灰粉。把个乒乓球台弄得千疮百孔,真使人凄凉。班主任又请教了瓦匠师傅,才知这是石灰中的小颗粒没有浸透水分所致。于是班主任又带领学生买来石灰,经过充分稀释,参上麦秸,和均匀,由瓦工师傅掌泥板儿,才为我们抹出了镜平、流光的球台。全校十来个班就抹出十来个大小不一、高低不同的球台。低年级学生个子矮,小球台是为他们准备的。这球台与今天的球台相比就相形见绌了。球台中间 排上一溜砖,就当球网,球拍是自制的木板货,只有乒乓球是花钱买的。球一旦踩瘪,也舍不得扔掉,老师伙房提供开水把它烫圆。别看简易,课间、课外活动时间你推我挡,练得热情可高了。同学对垒,师生同台,男女混合双打----应有尽有。当时我们学校可能是全国的一个缩影吧,它使乒乓球在幼小的学生心灵中扎下根,逐步发展壮大,奠定了今天我国乒乓球雄霸世界的基础。

  今天的足球低迷,就是欠缺当年大练乒乓球的热潮。足球只要从娃娃抓起,中国足球冲出亚洲,称霸世界就指日可待了!

  现在在集市修小家电的70多岁的刘洪池当年公校时给我们上过课,没记得给我们上什么课,也可能是年龄小忘记了。在教室的门口的课桌上批改着作业,给我们班盯自习,好像是语文老师吧。在湾头集和他攀谈中得知,他直到现在还保留着那时的班级花名册及活动记录簿。我从他家拿来,认真拜读后,一一拍照,以作永久的纪念。刘洪池可真是位有心计的老师呀!                                 

  1958年秋后公校停办,我们就在曹家村后枣树行儿北一溜10来间落地白(墙下无砖)北屋读书了。据说这是刮“五风”时联庄大队办公场所。公校停办了,联庄大队散架了。当时有一位公办教师是张英泉老师,家是张西桥公社北陈家。他朴素的衣着与庄户人家没有什么区别。一是自然灾害,二是前苏联逼债,三是他家孩子多,造成家庭极度困难,如果那时就实行计划生育可减少好多家庭的困难。另一位是吃工分的教师——当时叫代课老师,是曹家村的社员李祥坤。他现在还当着曹家村的会计,伺候植物人妻子10多年如一日,是一光辉亮点。前几年的《齐鲁晚报》整版报道他不离不弃精心伺候妻子的动人事迹。那时李老师是我们一、三年级复式班的班主任,也是课任老师。  

  滑稽大王学生王池山在课外活动时跑到校园东南角,把手伸到老枣树空心的树干里,掏出一把大黄蜂紧紧地抓在手里,“小四儿,小四儿给你家雀儿”。小手一撒,满把的大黄蜂“嗡”的一声四散逃命,吓得小同学们低头逃跑的逃跑,抬头后仰的后仰,更有甚者——哇哇大哭,校园的东南角顿时炸开了锅。事后多年我问他:“大黄蜂没蛰着你吗”?他胸有成竹地说:“抓紧它们,是不能蜇人的”。那棵古老的大枣树现在还在曹家村后,它始终生长在我记忆中。    

  大概是1960年夏天,大雨把我们的教室都给泡倒了,我那可爱的、溜滑的小圆杌头也失踪了。过后多年我总梦想由杌头橕组成的正三角形的溜滑的小园杌头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但,这事让我遗憾生。

  从此,学校又从曹家村北移到村中心,其村原办公的簸箕掌院子。3间半北屋是教室,两间东屋是村的粮仓,西屋还住着无处安身的自称是医生的本村社员。由于夹墙太窄,门窗太小,太阳还老高教室里的光线就暗下来了。那教室真是名副其实的黑屋子。由于涝灾使老百姓饥寒交迫,又受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的影响,那时真正是老婆一个,孩子一帮。每个家庭都是姊妹兄弟六七个,双庙王和曹家两个村900来口人,1至4年级才有36名学生就读。只有张英泉一位老师教这个四级复式班了。大部分学龄儿童都在家哄弟弟妹妹,拾柴禾拔草,为家庭生计而付出。

  我姐姐的念书就时断时续。渴望读书的姐姐上几天学,就被爹妈拦在家里干几天活。就这样一直读到四年级,成绩还遥遥领先。她学习太刻苦了,抽空就拿出书来看。爹爹对我的读书非常重视,就是不愿让姐姐上学。“姑娘念书没用,念好了书也成了人家的人了”。这是父亲重男轻女的名言,也是不愿让姐姐读书的出发点。一生聪明的父亲在这点上就太糊涂了——姑娘成了人家的人,可学到的知识永远装在你姑娘的头脑里呀!去年我又和姐姐聊起此事,憨厚的姐姐则说:“我就是受累的命”,对于辍学一点儿也没有怨言。其实爹妈不让姐姐读书的根本原因就是怕日子过不好,影响儿子说媳妇。让正是读书年龄的姐姐,由家庭财富的消费者,变为家庭财富的创造者。当时的同龄人王荣笑、王山伟就是通过老师和家长谈话,我又动员才复学的。但是,也没有一直念下去。那当时的确是生活所迫吧。

  现在的儿童太幸福了,除了学习,没有任何负荷。今天青少年的幸福生活来自于改革开放的大政方针,来自于计划生育政策。你看现在的孩童哪舍得让孩子看管,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捧到手里都怕化了。那个时候一大堆孩子,能哄得过来嘛,整天为生计而奔波,哪有时间哄孩子。

  1995年,我的小女儿都在曲阜读大学了,暑假回来还要拔草积肥呢。那时的劳动的目的是为了多积点肥,省钱少买点儿化肥,多打点儿粮食。你看,现在还有谁去拔草、扫叶子积肥。我把这一巨变整理成材料,被《陵城区报》以《枯叶、杂草早冷落》刊登。再现了时代的变化:

  在那吃大锅饭的日子里,生产队粮食打得少,柴草也少。夏天农民挤出时间拔草积肥,秋天扫树叶攒粪。生产队因为买不到化肥,也买不起化肥。只能让社员积肥,以增加地力。农民积肥的目的是多挣点工分,能多分点儿粮食,少缺点儿钱。那时由于土地瘠薄,庄稼长不好,草也长得面黄肌瘦。因此,在附近已无草可拔的时候,我双庙王村的社员时常跑出一二十里,到宋家公社窑场寻草拔。一叶知秋,当秋天的第一片树叶落地,男女老少就成了扫大道的义务清洁工。大树下只要能扫树叶的地方,都被人们扫得精光,比学生的卫生区还要干净。

  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现在有用不完的化肥、复合肥,又有足够的水源,年年大丰收。粮食大囤满小囤流,柴草多得再不需要拔草、扫树叶积肥了。沟头壕崖到处杂草丛生,人们也懒得去拔。落叶到处都是,再也没人问津。现在的年轻人都把拔草、扫树叶当做游戏做,没法体会拔草、扫树叶积肥的艰辛。一部分环保意识差的人,还借用冬春天干物燥季节,放火将其烧掉。因此,沟壕旁时常燃起长长的火龙。杂草、枯叶遭冷遇,恰恰倒映出党的富民政策,让今天的农民过上了好日子。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