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兴奋贪婪的眼神四处搜索着能得到便宜的机会。像我这种急着买东西无暇浏览市井繁荣的人,只能是无奈的埋怨拥挤和嘈杂。自由市场顾名思义就是个买卖自由的地方,听着有些许奴隶市场的味道。也的确如此,钞票犹似个魔术师一般玩弄的人们哭笑无常气急败坏。
   
   我只是为了一捆菠菜,长期宅在家中的郁闷在这熙攘的市面并未得到些许的稀释,相反倒增加了我依恋清静寂寞的嗜瘾。卖菠菜的是个老头,老的直咳嗽,浑身的邋遢和老态龙钟的垂暮面容与那骄气水灵的菠菜对比明显,犹如我漂亮幽深的大眼睛没长到美女脸上一般,尤其可惜可悲甚至可恼。
   
   其实我买菠菜本就有些存心不良的目的,因为正在收藏硬币,偏偏这物价吹气一般上窜,饭店很难收到硬币,害的我每月积攒一斤硬币的目标多次受挫,并为此冲领导大发脾气,于是才亲自出马。眼见老头从一个小布口袋里掏出一把硬币,正自心里偷乐,突然后面传来一声恶嚎:“小色子,(小色子是我们这里的骂人话,我曾琢磨过当地的骂人语言,但这小色子却一直搞不明白什么意思。像路生子,舅子*的,婊子养的等等,不知这诸多把生殖器挂嘴上的语言算不算文化?反正是家喻户晓连哑巴都会的。)眼瞎呀,妈*的,才买的新裤子。”回头一看,原来是个小孩推着自行车撞了前面一中年男人的后腿,当然这人腿不该区分前后的。那男人的确是腿后面有一道很明显的车痕迹,因为雾霾天气阴湿,车轮上沾有泥泞也属自然,但那男人这个天气穿了近乎白色的裤子却显得格外妖娆扎眼,那条黑黑的痕迹像白大腿上开刀留下的伤疤刺眼。小孩大概被眼前这男人凶恶狰狞的怒容吓坏了,他瞪着惊恐的大眼,眼泪晃晃的已经鼓出眼圈。
   
   中年男人不依不饶,扭着身子费力的擦拭了一下裤子,嘴里不停的在高潮迭起的发泄着。他大概依旧觉得不解气,突然狠狠地抬腿就踹了小孩一脚,小孩扶着车子咕噜一下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并声嘶力竭的喊着爸爸。那男人大概也觉得不好看,况且周围唧唧喳喳的围着很多人,他嘴里骂了一句什么转身想走,突然人群像躲避领导一般分开,随即传来一声沉闷如雷的喝声:“谁呀,谁打你了?”一个高大魁梧的黑大汉像棵大树一样把一股阴凉带进来,众人刹那间屏住呼吸。小孩一见那大汉,哭得更欢了,一边叫着爸爸一边指着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大概预感到不妙,眼前这黑大个一看就不好惹,奇怪那小孩怎么那么弱小文静,一点不像这黑大汉的遗传。中年男人口气变的文明很多,解释着自己并没打孩子,并想多解释几句,但黑大汉已经怒目圆瞪的来到他面前。那一瞬间空气近乎凝固了,可以感觉到中年男人瑟瑟发抖的声音,黑大汉举起那像洗脸盆子般的大巴掌,忽的一声拍向中年男人。其实中年男人可以躲避的,因为黑大汉的动作并不突然,就像轮大锤一般。大概是中年男人已经吓得不敢躲避,况且躲了这一巴掌或许会更激起黑大汉的怒火。耳听得一声沉闷的肉体碰撞声响,中年男人多亏长着两条腿支撑着才没飞起来,但他戴的那顶很奇特的皮帽子却飞到了菠菜摊上,他捂着脸慢慢蹲下去,然后蜷缩成一团,这个举动让黑大汉抬起的大脚没踹下来,但他恶狠狠地闷声闷气的骂道:“瞅你个熊样,欺负个孩子算你妈什么能耐,你起来,我打不死你?”中年男人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他大概是刚从那一巴掌的冲击中清醒过来,双手拍着地,白裤子在黑漆漆的柏油路上可怜的揉搓着,中年男人像个受了委屈的女人一样,鼻涕眼泪两把抓,好不可怜。
   
   黑大汉看到中年男人这样子倒显得手足无措,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并冲那小孩怒声呵斥怎么不小心总是惹事等等,然后不自然的领着孩子匆匆逃离了。中年男人只顾低头抹眼泪鼻涕,不知道黑大汉已走了,还在那里哭着数落着‘你打死我吧,我不活了,冤枉呀等等’,周围的叽叽喳喳又开始像苍蝇般嗡嗡起来。
   
   卖菠菜的老头拿着那顶奇特的皮帽子走到只顾低头耍泼的中年男人跟前,一边咳嗽一边推了他几下:“哎!哎!人家都走啦,别哭了,家走吧!”中年男人嘎然止住哭声,抬起头四顾一下,用袄哗啦了一下满是液体的脸,噌的一下站起来。大家才看清这人的脸几乎已经变形,嘴角印着血迹,灰青的颜色已经占据半壁,眼睛也肿的一大一小极不协调。他接过帽子戴上并习惯的调整了一下,像解嘲似地嘟囔道:别让我碰到你,要不是我刚动了手术我不弄死你。他说着话拍打了几下身上湿漉漉的泥水问卖菠菜的老头:刚才那黑家伙去哪儿啦?我饶不了他。老头用手往东一指,然后咳嗽得说不出话来,颤微微的回到菠菜摊子上。
   
   中年男人望东方看了几眼,转身向西消失在人群里。
   
   买了四斤半菠菜,用了近一个小时,但换了十几个硬币。妻子呵斥道:都和你这样买菜买卖甭干了,是不是看见哪个娘们好看迷住了?我差点声泪俱下:冤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