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凤早晨起来刚喂完猪鸡,就听见屋里儿子小狗子哭。她一溜小跑回屋从炕上抱起孩子,忙着解开怀把肥大的乳头塞在小狗子的嘴里,哭,哭,就知道咧着嘴哭!你那死爹没影半年了,也不回来看看咱们娘俩。辣凤天天骂骂咧咧地抱怨,就像是想念丈夫憨牛的歌。

  正月一过破五,憨牛就到南方打工去了。刚刚结婚一年多的小夫妻要说不想,连鬼都不信。偶而打个电话吧,还是长途,费钱,小两口就这样一个南方一个北方,难受巴拉地干靠着。靠着靠着,还把老天爷靠来气了,天天下大火,烧得大地冒烟,几十年没有的大旱年景叫这个偏僻的牛尾巴沟遇到了。

  牛尾巴沟从远处看,就像条大牤牛的尾巴伸向大山深处。沟口处哩哩啦啦地散落着十几户人家,在沟的大上头,也就是牛尾巴稍上住着两户孤零零的人家,一户是憨牛家;一户是八分熟的虎子家。天头这么旱,在牛尾巴上住的憨牛和虎子两家可更遭罪了。庄稼都旱死了不说,两家共用的一眼小井还干了。想弄点水吃,得到十里远的沟口人家那儿去挑。辣凤有吃奶的孩子拖拉,全靠好心的虎子给弄水吃呢。一晃儿,虎子给辣凤娘俩弄水吃有半个多月了,辣凤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可她带着小狗子又弄不来,越想越恨憨牛,拿起手机就给丈夫打电话。手机通了,可对方又按了。辣凤心里明镜似的,这是憨牛怕长途费钱,往回发短信呢。

  一眨眼的工夫,辣凤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憨牛发来了短信:老婆,家里哪儿下雨了吗?

  辣凤给憨牛发短信:没有,庄稼都旱着火了,虎子咱们两家的井都旱干了。

  憨牛来的短信:下洼子那四亩地苞米也旱死了吗?那你们娘俩吃水咋办?

  辣凤回短信:我还没有去下洼子看那块苞米,恐怕也旱完了;吃水全仗虎子了,每天都是他从沟口往回挑水吃。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憨牛来的短信:有虎子帮忙我就放心了,工地正忙,过年回去。

  过年才能回来?辣凤气不打一处来,发短信质问:你该做的事,虎子能帮上了吗?你说说,我旱坏了咋办吧?

  憨牛的短信:忍着吧!憋着吧!

  辣凤回短信:你快回来,我忍不住啦!憋不住啦!

  憨牛发来了一条开玩笑的短信:渴了自己找水喝吧!

  辣凤气得差点鼻子没横过来,这说的是人话吗?我渴了自己找水喝,那我嫁你干啥?男人不干男人的事,当牌位供着啊?

  辣凤磨磨唧唧正来劲儿,小狗子又哭了。她知道自己的奶水不好,孩子不够吃,加上这些日子把庄稼都旱死了,着急上火奶水就更少了。宝贝,别哭了,你那死爹叫妈妈渴了自己找水喝,妈妈豁着不找,渴不死,可你饿着不行啊。妈妈去给你沏奶粉,你等着。

  辣凤下地晃了晃暖壶,一滴嗒水也没有。她又看看水缸,水缸里面的水也使得溜干净。若是往日,虎子早就来拿水桶到沟口挑水去了,今天这日头都上房顶了,到头气活的时候了,他咋还没来取水桶呢?辣凤抱起炕上的孩子想到虎子家看看,他咋没去挑水,顺便找点开水,好给小狗子沏奶粉。

  其实,今天虎子起得一点也不晚,正想去挑水北沟的浪张嫂赶着她家的花腰子老母猪进院了。虎子,上你家找泡卵子(公猪)来了。

  虎子一边打开猪圈门,一边问:嫂子,你家花腰子发情了?

  废话,老母猪不打圈子找你家泡卵子干啥!

  说话间,虎子已把他家的牙猪大黑松开,这一对公母也没做什么准备活动,更没有什么亲昵场面,大黑跳起了就给花腰子上去了。浪张嫂推了一把身旁的虎子,你上屋去,一个光棍子看这个该睡不着觉了,等完事了我把票子点给你得了。

  浪张嫂一白话,虎子的脸通红,转身进屋了。虎子是有点唬,他上了浪张嫂的圈套。浪张嫂支走虎子,想让大黑“打连发”,那样花腰子就会多下猪崽。

  大黑从花腰子身上下来,它们才开始亲昵,互相蹭着头,相互舔着嘴巴。耳鬓厮磨不一会儿,大黑又跳起了趴在了花腰子的背上。浪张嫂不错眼珠地看着,有的部位也不知不觉的痒痒起来。

  浪张嫂看配猪入了神,辣凤抱着孩子进院也没有察觉,嫂子,给你家老母猪找泡卵来啦?

  辣凤冷不丁的一句,把浪张嫂整得一激灵,该死的辣凤,吓我一跳。浪张嫂好像生气似的白楞了辣凤一眼,接着又噗的一声乐了,辣凤,你看看,它俩干得正来劲儿。

  大黑骑在花腰子身上一阵紧似一阵地蠕动着;花腰子嘴里吧唧吧唧地吐着白沫,有节奏地哼哼着。辣凤笑着说,你家的老母猪哼哼的挺好听呢!

  牲口和人一样,舒服了就哼哼,这事你不知道啊?此刻,不知浪张嫂的哪根神经被拨动了,发起了感慨,现在咱们留在家里的娘们,有时我想想都不如小鸡小狗,它们想交就交,想配就配。男人一出去就是半年一载,咱们就得干熬着、干靠着、干旱着。哎,我说辣凤,你也旱坏了吧?

  辣凤也是个泼辣娘们,便反问道:嫂子,你不旱哪!

  嘎嘎嘎……浪张嫂一串大笑,旱了咱就找人浇浇,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了。再说这都啥年代了,可别死心眼了。

  辣凤接着她的话茬,锣鼓听声,说话听音,看来嫂子一定没有旱着,肯定有人隔三岔五地给你浇啊。

  浪张嫂笑着在辣凤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我真的想找人浇浇,你看我们那个屯,正当年的都在外面打工,剩下的小的太嫩,还不懂得那事;老的又都老得上不了阵,一时半晌还没有撒目到人呢。

  辣凤早就听说浪张嫂和那个王老欢有一腿,揭老底说,嫂子你就别瞒着啦,谁不知道你和王老欢好啊。

  你这骚货,啥事也瞒不过你去。浪张嫂露出得意神采,趴在辣凤的耳朵上说,别看王老欢60出头了,40岁的汉子也没他猛……

  两个娘们说笑间,大黑和花腰子又办完了事。浪张嫂向花腰子挥了一下手中的鞭子,别难舍难分的了,过足了瘾,也该走了。她问从屋里走出来的虎子,多少钱?

  虎子说:老价钱,一百块。

  浪张嫂从兜里掏出钱,一边数,一边说:在城里打小姐,男人掏钱;在乡下老母猪找泡卵,挨着整不算,还得掏钱。

  虎子看浪张嫂在数十元一张一张的票子,就说:我不要零的,要整的,零的我数不过来。

  浪张嫂想起了那年虎子去卖自家园子里的香瓜,因为他奶奶知道他不识数,就嘱咐他一元钱俩。他到集上就喊:又甜又脆的大香瓜,一元钱俩。一个娘们给孩子买一个香瓜,就递给他5角钱。他不会算这个账,就说,一元钱俩,5角一个不卖。后来这个笑话传开了,南北二屯子都知道。浪张嫂嘎嘎地笑着说:你可真是个一元钱俩,5角钱不买的主,咋这么傻呢?

  虎子不识数,可他最最膈应别人说他傻,便把脖子一梗梗,就要整的,零的不要。

  反正老母猪配完了,浪张嫂说话更拧劲,都是零的,不要我还省下了呢!

  辣凤一看俩人弄僵了,忙打圆盘,虎子,嫂子帮你数,准差不了。她把浪张嫂查完的钱,接过去数了一遍,正好十张,一百块。

  虎子从辣凤手里接过钱,嫂子,你数好啦?

  辣凤点点头,没差。

  浪张嫂赶着老母猪走了,走到大门口还说,他咋这么一根筋呢!

  辣凤怕虎子和浪张嫂叽格起来,忙拦住虎子说,你家暖壶有开水吗?找点给小狗子沏奶粉。

  有,虎子回屋取出暖壶,还有半壶呢,除了奶奶吃药,我家也不用开水。

  辣凤说,那你把暖壶给我吧。

  虎子提着暖壶边走边说,不用,你抱着小狗子不得劲儿,我还得到你家取水桶,不是这娘们来找泡卵子,都该把水挑回来了。

  虎子拿了水桶挑水去了。

  辣凤沏奶粉喂完孩子,就哄小狗子睡着了。她惦着下洼子那四亩地苞米想去瞅瞅,可又怕孩子醒了爬掉地上。只好又找出一条小细绳,一头绑在孩子的腰上,一头拴在窗棂上,这样孩子就是醒了也不会爬掉地上。孩子小,男人不在家,辣凤出去干点啥都得把孩子拴起来,实在是没法呀。

  没有一丝风,整个天空就像是个大火炉。辣凤一出屋身上的汗就哗哗地往下淌,不一会儿嗓子也冒烟了。若不是她心里惦着那四亩地苞米,管她叫姑奶奶她也不会跑这次下洼子。在没到苞米地之前,她还寻思,说不定那四亩地苞米还没旱死呢。可等辣凤走到苞米地一瞅,傻啦,四亩地的大苞米连一片绿叶也找不到了。辣凤围着苞米地转了转,站在脚下的沙土地上想撒泡尿回家。她撩起短裙蹲下撒尿,一股尿刚撒出来,就听见沙土地上“噗”的一声,她的屁股好像坐在了刚掀开的蒸笼上,熏得受不了,她忙把屁股抬得老高,算是尿完了这泡尿,提上裤衩忙急三火四地回家。

  虽然辣凤把小狗子拴在了窗棂上,她还是一百个不放心,一进院辣凤听见孩子在哭,到屋看小狗子趴在炕沿边哭,若不是她把孩子拴上,小狗子早就掉在地上了。她忙把孩子解开抱在怀里喂奶。吃不几口,孩子又哭。辣凤知道这些天着急上火,哪有多少奶水呀!她又下地拿暖壶给孩子沏奶粉。暖壶里的水没有多少,强凑合给孩子沏了大半瓶子奶。小狗子又把大半瓶奶吃了,这才不哭闹了,躺在那儿小手、小脚冲着房笆蹬蹬抓抓地玩上了。

  辣凤的嗓子早就干渴得不行了,她知道暖壶里没有水,可还是把暖壶嘴朝下空了空,没倒出一滴嗒水来,又到外地水缸瞅瞅,瞅也白瞅,缸里也没有一滴嗒水。她在厨房撒目了一气,看碗橱上有一根黄瓜。没有水洗,她用手把黄瓜擦巴两下,放在嘴里咔吧咔吧地嚼了起来,最后把黄瓜尾巴也送进了嘴里。吃完黄瓜,她觉得舒服多了,这才坐在炕上给憨牛发短信:下洼子那块苞米也都旱死了。

  过了老半天憨牛才回短信:知道了。

  辣凤又发短信:你回来一趟吧,人也要旱死了。

  这个憨牛真的有点憨,犯忌讳的玩笑还常开,回短信说:老婆,你咋旱我也没有辙,渴了自己找水喝吧。

  辣凤的脑袋里忽地打了一道闪,她在家干靠着,是不是人家在外面找水喝了?辣凤又猛然间想起,憨牛过年回来跟她说,他们那个老板虽然五六十岁了,可经常搂着20多岁女秘书睡,还冷不丁地去打小姐。上梁不正底梁歪,跟这样的老板还学出正经东西了来?她忽地又想起憨牛已经三个月没有往家寄钱了,说不定拿钱打小姐了。自己是个大傻瓜呀,你看看40多岁的浪张嫂,人家的脑瓜就是开窍、就是活泛,南北二屯子谁不知道她男人一出去,她就和那60出头的王老欢打成堆炼成块的。她又想起了上午浪张嫂跟她说的话:别看王老欢60挂零了,比40岁的还欢呢!辣凤想象着,60岁的老头能欢到啥样呢?想着想着,她的下身有点那个……

  咚!咚!咚!院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是虎子送水来了。辣凤刚一下地,虎子已把水桶放在外屋走进了屋,他穿条短裤,光膀子上汗爬水流的。

  辣凤从衣服杆上扯下一条毛巾,看你这一身汗,来,我给你擦擦。

  虎子伸手去接毛巾,嫂子,我自己来。

  你给我跑到十里外的地方去挑水,嫂子给你擦擦汗是应该的!辣凤用毛巾在虎子的脸上、胸前轻轻地擦了起来。辣凤和虎子就面对面,虎子闻到了一个女人特有的气味,弄得他浑身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辣凤慢慢地擦着虎子的宽阔胸脯,本来胸脯上的汗水已经擦干净了,可她不愿意停手,笑眯眯看着虎子的脸,还在轻轻地擦。她感觉到虎子在呼呼地喘粗气,虎子,你咋不去打工呢?

  虎子喘着粗气,我走了,双眼瞎的70岁奶奶谁管呀?

  辣凤摸着虎子胸前的疙瘩肉说,打工挣钱好说媳妇,你不想媳妇吗?

  她这么一摸,拿话一撩扯,虎子哪能受得了?他狠劲地抱住辣凤,在她的脸上亲了起来。辣凤往后退了一步,顺势躺在了炕上。虎子像一扇磨压在辣凤的身上,嘴对嘴地亲个没完。辣凤等了一会儿,很纳闷,这个虎子不给她脱衣服,自己也不脱裤子,就趴在身上干揉搓,怎么不来真格的呢?

  虎子在辣凤的身上揉搓了一会儿,一骨碌下去了,躺在炕上呼呼地喘粗气。这可把全身着火的辣凤气坏了,她在虎子的屁股上使劲地踢了一脚,你都傻透腔了!

  虎子最不愿意听说他傻的话,扑棱从炕上爬起来说,我就是不识数,才不傻呢。

  辣凤看他要走,叫他把暖壶拿家去。

  虎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下黑我来,你等着吧。

  他啥意思,下黑是来取暖壶,还是……

  ……小半夜的时候虎子来了,他走到屋门口,房门就吱嘎一声开了,因为辣凤熟悉他的脚步声。他们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开灯,辣凤很快就发出了吭叽吭叽的声音,接着便是控制不住的大喊声……憨牛忽地从工棚的床上弹了起来,他琢磨不透,怎么做了这样一个梦。他坐在床上点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噗地吐出来,那烟形成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慢慢地向上升腾着、升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