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起举案齐眉时


   现在,大部分时间他们已不再交谈

  石砌的小屋里,他悉心打磨他的铁器

  是的,春天来临之前

  花园里那么多树木需要料理,他需要

  一些特质农具



  但是,他又是那样心神不宁

  他目光斜过来时

  她正好坐在他的视线里

  她翻书页的声音让他踏实

  她念诗句的声音让他踏实

  她偶尔的小叹息让他踏实

  她望过来的笑意让他踏实



  手搁在半空。他突然唤住了她

  他说起举案齐眉时,笑声温暖明朗

  他眼睛里的秋水让她想着多年后的白发相依

  那时,山林如昔,岁月老去

  她头顶雪花,想必仍是那般欢喜地挽住他

  深一脚,浅一脚,蹒跚而歌





        冬至日



  “待到你我花甲,树下相拥拉呱”

  这纤陌红尘,幸好横出一个老树

  木篱笆,素墙瓦,豆角藤蔓,小桥人家

  无限的风光晴好,随水流湍出



  而她,丝毫也不怀疑

  多年后,他仍旧只是她的泥匠,木匠和花匠

  他偏爱她的喜好,一如偏爱她明黄的小情绪

  他是她寻找光圈的顺时针,逆时针,反光镜

  他们捂住所有细枝末节,就捂住了人间悲喜



  比如多年前的冬至日

  她追着他的背影反复叮咛:天冷,路滑,风寒

  一根白发斜出发际时

  轻易就压住她眼里的慌张





       雪,在回来的路上



  气温骤降,玻璃窗被冷雨击打

  忽然心神不宁,书翻了几页又搁下

  所谓叮咛,不过是紧织细语

  把一个名字在寒冬捂出温度

 


  不说数页诗签层层落红

  不说一条河流水声湍湍

  相比之下,那些都是无关紧要之事

  唯有爱与欢喜,它可敌过时间,长过生死



  大寒日,雪在回来的路上

  多好。现在它是一种全新的光

  一个带着焰火的词,一朵别在胸口的冰凌花

  而我们相互站立,言辞穷尽,只剩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