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连三天,王二虎扎在医院动不了坑。他本想晚上到对过野花香夜总会逛一圈,可赵琼琼天天晚上都输液,他怎么能离得开呢?近在咫尺,王二虎进不了野花香夜总会,打不上小姐,可把他闹心坏了。憋得没法,他一到晚上就蹲在阳光大医院的门口,看斜对过的野花香夜总会的灯箱。野花香夜总会的灯箱漂亮,那真是流光溢彩,闪烁迷离,令人心驰神往。

  第四天晚上,王二虎终于盼到了赵琼琼晚上不输液了,他决心去夜总会,了却自己的心事。吃过晚饭,王二虎对赵琼琼说:“大妹子,今天晚上不输液,我打算到街上去逛逛,行不?” 王二虎在医院陪她四五天了,搁谁都得憋屈,通情达理的赵琼琼不可能阻拦他,满口答应:“去吧去吧,逛逛街,散散心。”

  王二虎告别赵琼琼走出医院,几大步穿过马路,就走进了野花香夜总会,夜总会的舞厅宽敞,就跟农家的小场院那么大,叫王二虎不喜欢的是,大楼的玻璃窗都让金丝绒窗帘堵个溜严,屋里的小灯还跟火炭似的,找个人,看点啥也不方便。他站在舞厅旁边,看着对面起舞的绿女红男,心里话,这可上哪儿去打小姐呀?

  王二虎正在发愣,走过来一个小服务生悄悄地问:“先生,打小姐吗?”

  “打,哪有?”

  “二楼巴台那儿有。”小服务生把王二虎领到二楼巴台前。

  巴台前坐着两排浓妆艳抹的小姐,长得一个赛一个。王二虎还没等走到小姐跟前,早就有一位小姐像蝴蝶似地飞过来,一把拉住王二虎的手,贱巴嗖地说:“先生,我陪你玩,嗯——,咋样?”

  王二虎一看小姐模样挺俊,不过岁数太小点,看样子还不到20岁。他觉得自己都快60岁的人了,和这么点的孩子扯事,那不成没尾巴驴了吗?于是,使劲儿地摇了摇头。气得小姐把手一甩搭,嘟囔道:“老东西,放着嫩草都不知道啃,不识抬举。”

  又一位小姐来到了王二虎的跟前,“先生,我陪你。”

  王二虎一看这位小姐有30出头,大眼睛,高鼻梁,长得怪招人喜欢的,便点头说:“行。”小姐拉着王二虎的手,下楼来到舞厅,“先生,跳舞吧?”

  “我不会跳。”

  “有啥不会的,你跟着我走就行啦。”

  王二虎没跳过,也踩不上点,小姐只好像拉着驴一样,拽着他在舞厅里窜来窜去。一曲过后,小姐累出了汗,王二虎也累得呼哧带喘。

  “小姐,我不会跳,咱们还是歇一会儿吧。”王二虎说。

  “那也好。”

  王二虎和小姐钻进了灯光昏暗的包厢,坐在包厢里,王二虎才想起来“小飞车”告诉他的经验,跳舞时放在小姐腰部的手怎么动,怎么跳蹭步如何如何……可刚才这些事他全忘了,怎知眼前这位小姐是哪类小姐呢?他有些后悔,后悔刚才手没动一动,试探试探这位小姐。可又一想,后悔也是白扯白,人家跟他跳蹭步他会吗?不会怎么试探人家呢?……

  “先生,你第一次到夜总会来玩儿吧?”

  小姐的问话打断了王二虎的胡思乱想。“第一次来。”

  “你连舞都不会跳,来有啥意思呀?”

  啥意思?是来办那事的。王二虎心中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解解闷呗。”

  “那我给你进个故事,可有意思了,保证你笑破肚皮。”小姐说着讲了起来——

  一位饭店老板从农村雇来一个小服务员。这天老板来了很多客人,就把小服务员叫来说:“茶。”

  小服务员便开始数客人:“1、2、3、4、5、6、7、8。”

  老板忙说:“倒茶。”

  “8、7、6、5、4、3、2、1。”

  老板生气了,问:“你数啥呢?”

  小服务员一笑说:“我属狗的。”

  老板气懵了:“算了,上菜喝酒吧。”

  小服务员片刻端上来一道菜。

  老板又说:“报名?”

  小服务员说:“李翠花。”

  小服务员又接连上来四道菜,老板咋问都是“李翠花”。老板大吼道:“这五道菜怎么都叫‘李翠花’呢?”

  小服务员笑着说:“俺名叫李翠花。”

  讲到这里,小姐说:“人家老板问的是菜名,她以为问她叫啥名呢,逗死人啦!”

  王二虎乐出了眼泪。

  小姐看王二虎特别开心,又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国王,看中了宰相的小妾,这天国王下旨叫宰相去灾区救灾,自己摆驾来到宰相府,点名叫宰相的小妾接驾。宰相的小妾不敢违抗国王之命,就把国王接到自己的屋里。国王见宰相的小妾果然天姿国色,当时就想玩弄她。

  宰相的小妾说:“陛下,臣妾先给您炒几个菜,等喝完酒,与妾同床不更好?”

  国王答应了。不一会儿宰相的小妾炒上来八盘菜。国王一看这八盘菜全是炒韭菜,只是切的长短不一样或火候不一样。他一吃都是一个味儿,便问:“这八盘炒菜怎么一个味儿呀?”

  宰相的小妾忙跪下说:“陛下,这也跟女人一样,只是面貌、身材、气质、打扮不一样,实际都是女人。”

  国王听后,不在缠着这位宰相的小妾了,悻悻地回宫了……

  王二虎听明白了,这是小姐旁敲侧击地不让他办那事呀!我不办那事来干啥呀?你也甭跟我假正经儿,该出手时就出手吧。想到这儿,他伸手就把包厢的小红灯闭了……

  已是将近午夜的时候,喧闹的小城静了下来,只有不知疲倦的路灯依然睁着雪亮雪亮的大眼睛,照顾着时而急驰飞过的车辆。

  阳光大医院住院部三楼309号病房还亮着灯。赵琼琼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房间的病床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她腿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拆完线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伤痊愈回家,是病人巴不得的好事,可赵琼琼一想到出院,却又有一股难舍难离的滋味儿。回家了,她就再也看不到王二虎了。在她和王二虎几天的相处中,她感到王二虎诚实、善良、热情、纯朴,是个特别讨女人喜欢的男人,假如自己能嫁给他,后半辈子一定会幸福的。然而,花儿有意,流水不知。这两天,赵琼琼不断地向王二虎暗送秋波,表达爱慕之情,可是王二虎好像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就是看不出那个意思来。就说今天早晨吧,王二虎早餐买的是4个茶蛋和两碗大米粥。赵琼琼看看茶蛋又用多情的双眼看着王二虎说:“二虎哥,你把茶蛋给我扒了,行不?”

  “行。”王二虎压根就没看见赵琼琼那多情的眼神,伸手拿起一个茶蛋就扒。

  赵琼琼鼓足勇气,攥住王二虎的手,柔情地说:“二虎哥,我逗你玩哪。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可她握住王二虎的手就是不松开。

  王二虎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推开赵琼琼的手:“你自己来就自己来。”

  赵琼琼用脚轻轻地踢王二虎的脚,甜甜地说:“二虎哥,你猜方才护士说啥啦?”

  “说啥?”

  “护士问‘你对象呢?’”

  “那是护士弄差了。”

  赵琼琼红着脸,依然用多情的目光看着王二虎说:“她们看咱俩亲亲热热的,真像两口子。”

  王二虎也不看赵琼琼,低着头笑着说:“我看咱们像哥哥和妹妹。”

  赵琼琼脸上的红霞消失了,怦怦跳的心也平静了下来。这个王二虎他咋这么“虎”呢?人家往两口子上说,他偏偏打岔,把嗑唠散了,难道王二虎没有相中自己?想到这里,赵琼琼慢慢地下了床,扶着墙走到病房的镜子前照了照自己,她重重的双眉,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白皙的瓜籽脸上一笑露出一对格外迷人的酒窝。她虽然是40出头的人了,当年漂亮的英姿还在。她扶着墙走回到床头柜前,拉开小抽屉,取出昨天女儿给她带来的小木梳和雪花膏又重新走到镜子前。她对着镜子仔细地梳完头发,又擦了点雪花膏,这才回到床上坐下,盼王二虎快点回来。不知为什么,王二虎一离开她,她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已是夜深人静了,王二虎还没回到医院。赵琼琼看看表,都到午夜12点了,还不见王二虎的影子。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他干啥去了呢?……

  王二虎正在野花香夜总会的包厢里。当他关掉包厢那盏昏黄的小灯,刚要去抱小姐时,小姐一伸手又把灯打开了。小姐有些不高兴地说:“先生,别这样。”

  王二虎十分尴尬,脸上也像着了火似的。他把伸出去想抱小姐的双手慢慢地缩了回来,不好意思地说:“这扯不,我以为你是小姐呢。”

  小姐说:“我是小姐,但不是三陪小姐,也从不干那种事。”是陪舞不容易?还是小姐有特别伤心的事?说到这里,她掉下了眼泪。

  王二虎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怕掉眼泪,小姐一哭,他不知如何是好。赶忙解释说:“妹子,我不对,我不该闭灯,我不是人,这还不行吗?”

  小姐抹着眼泪说:“大哥,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哭的是自己的命不好啊,如果有二分能耐,我一个女人怎能来这个地方呢?”

  “妹子,你家里一定很困难吧?”

  “光是生活困难还好说呢。”小姐讲起了她的不幸……

  小姐叫白洁,来自鸭绿江畔的一个小城市。她们夫妻都在一个小工厂当工人,月工资收入虽然不高,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小两口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甜甜蜜蜜的生活。二年前,夫妻双双下岗,家里的生活立时从天上掉到了地上。穷点儿还好说,挣来干的吃干的,挣来稀的吃稀的,就怕生病长灾呀!越怕越赶上,一年前,白洁的丈夫又得了可怕的白血病。

  白洁和丈夫那真是一对生死鸳鸯。丈夫病了,她把家里的彩电、冰箱、录放机全卖了,给丈夫治病。她又从亲友那里借来两万多元,也给丈夫治病用了。可丈夫得的是必死的病,花多少钱能治好呢?白洁心里明镜似的,这病花多少钱,吃黄了药铺,也没个好,但她不能眼睁睁地叫丈夫死呀,她要不惜一切延长丈夫的生命,能延长一个月是一个月,能延长一天是一天,就在白洁求借无门的时候,才来到这里当陪舞小姐。这不,她从家出来已经快半个月了,丈夫急需输血了,再不输血就要没命了。可眼下白洁陪舞才挣三四百元,给丈夫输一次血还不够,她能不哭吗?白洁的眼泪就像下雨一样,哭得王二虎心里就像刀搅着一样难受。“妹子,别哭啦。”王二虎说完从兜里掏出1000元,递给了白洁,“这钱你拿去,救命要紧。”白洁看着这位好心的大哥,一时惊呆了……

               

     (六)

         都到过半夜了,王二虎扫兴地回到了医院309号病房。带着几分困意的赵琼琼见王二虎回来了,立刻打起了精神。是呀,还能在医院住几天呢?如果不快点把那层薄薄的窗纸捅开了,往后她上哪儿去找这位可爱的二虎哥呢?赵琼琼甜甜地笑着说:“二虎哥,你可回来了。我都在床上躺半宿了,就等你回来扶我在地上溜达溜达。”          

  赵琼琼要和王二虎短兵相接,寻找机会捅开那层薄薄的窗纸。

  “好吧,我扶你在地上走走。”王二虎上前把赵琼琼扶下了床。

  王二虎用一只手攥着赵琼琼的手,另一只手架着赵琼琼的胳膊,在地上慢慢地走着。走了一会儿,赵琼琼的胳膊被王二虎架得有些酸疼。她便一只手搂住王二虎的脖子,笑着说:“二虎哥,你好有力气呀。”

  “干活人嘛,哪能没力气。”王二虎继续扶着越琼琼在地上走。

  “女人就喜欢有力气的男人。”赵琼琼一手搂着王二虎的脖子,自然的把上半身都靠在了王二虎的身上。

  王二虎的心跳得快了起来,不知为什么脸也有些发烧。

  赵琼琼投石问路,没有回音,把上身向王二虎靠得更紧了。“二虎哥,你这么大岁数了,可该找个女人啦。”

  王二虎的心跳得更快了。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好,这个女人是看上自己了。可自己家里有老婆呀!咳——悔不该当初溜出了句“没老婆”的话,这回可好,怎么办?现在就告诉她自己家里有老婆?那自己说谎,不成了老公鸡的儿子——屁子了吗?不管咋说,再混个三天两早晨的,她就出院了,还告诉她那事啥用呢?不管她咋逗引,自己装糊涂就完事了。想到这里,王二虎把身子往旁移了移,一本正地说:“这辈子不打算找女人啦。”他怕赵琼琼还缠着她,便轻轻地推开她搂着脖子的手,又接着说:“妹子,都过半夜了,我们也该歇着了。”赵琼琼不但没捅破那层薄薄的窗纸,反而觉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个王二虎到底对她有没有心思呢?她开始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可对面床上的王二虎早就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晚上,王二虎又来到了野花香夜总会,是刚从外面走进来的缘故,也是舞厅的灯光太暗,王二虎只看见一群红男绿女在跳舞,就是看不清人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适应了舞厅里的环境,渐渐地看清了人们的模样。突然,一位小姐拽住了他的手,浪不嗖地问:“咱俩玩玩呗。” 王二虎一看是位浓妆艳抹的小姐,她三十岁刚刚出头的样了,长着一对勾人心魂的大眼睛,比他的“坑长”老婆那可强百倍,便问:“咋玩?”

  小姐看他有心思,把他拽进了包厢坐下,把白大腿一抬压在王二虎的腿上,用尖尖的二拇指在王二虎的脑门子上轻轻地点了一下,浪声浪调地说:“傻样,你想咋玩就咋玩呗!”那白大腿已使王二虎浑身发热,小姐又在他的脑门上一点,就像点着了他全身的情欲之火,王二虎抗不住那迅猛燃起的情火,用那双大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小姐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两口,迫不及待地说:“来,咱种地吧。”

  “嗯——”小姐拉着叫王二虎受不了的长音,“你还没给钱呢!”

  “多少钱?”

  “200块。”

  “200就200。”王二虎从兜里掏出200块交给了小姐:“这回来吧?”

  小姐收了钱,还是“嗯——”地拉着贱不嗖的长音“这地方不行。”

  “那上哪儿去?”王二虎问。

  “三楼有房间。”小姐肉麻地说:“在床上多舒服啊!”

  “那更好。”王二虎点头同意。

  小姐领着王二虎来到三楼,开了个房间,王二虎一进屋便闩上了门,随后伸手就去脱小姐的衣服。

  “你不要急嘛。”小姐攥住王二虎的手。

  “这时候不急什么时候急!”王二虎一分钟也不想等了,他仍旧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小姐抱上了床……

  像和了一天的大泥,像脱了一天的大坯那么累,得到满足的王二虎开始躺在床上喘粗气。“咚咚咚!”突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不好,是公安局抓卖淫嫖娼的。”小姐一骨碌爬了起来。“王二虎也“嗖”地跳下了床。

  “咚咚咚!”敲门声更加急促。

  王二虑一看楼窗开着,不顾一切地登上窗台,闭上双眼,飞身从三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