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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言:“银河悦读中文网”正式运营后的第一个母亲节,网站及时推出“献上五月康乃馨——告诉妈妈的话……”的主题征文活动。恰逢感恩节又临近,我想念我敬爱的母亲,母亲当年为我们兄弟俩哭成泪人的情景又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的母子情感,促使我搬来这篇旧作稍作改动后发表在这里,希望可以宽慰天堂里的母亲。

 

 三年前,和我同时参加那场自卫还击战的弟弟因突发心脏病倒在工作岗位再也没起来,英年早逝,离开我们虽三个年头,可弟弟的音容笑貌时常闪现,也常常出现在梦里。梦里,我俩从战场归来,双双跪在母亲面前,劝她老人家不要再为我们兄弟俩流泪;梦里,我俩又双双在母亲的坟头长跪不起,默默地祈祷、祝福她老人家在那里幸福无烦恼……

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在38年前的那场南疆还击战,虽然渐渐淡出大多数人的记忆,但作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对当年的清晰记忆。前线硝烟滚滚,后方许多年轻参战官兵的母亲都在悄悄地流泪,我的母亲也不例外,天天以泪洗面,饭不吃也要在香案前燃香祈祷,祈祷她的两个儿子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1979年2月,南疆的火药味愈来愈浓。我和弟弟所在的54军,早已进入一级战备,我在161师师直高炮营,弟弟在160师师直通信营。部队整装待发,每晚指战员们都穿着衣服睡觉。战前有命令,官兵停止外出和休假,不得与外界联络,不准写信与家人谈论打仗之事,随时准备出征。

我们兄弟俩都要上战场。当时的广播、报纸不时报道中越边境的紧张局势,而我们家里长时间得不到兄弟俩的消息,焦急万分。最牵挂我们的是母亲,她整日睡不好觉,饭吃不下。母亲没文化,出不得门,牵肠挂肚中催促父亲去部队探听情况,希望得到两个儿子的消息。

父亲没有怠慢,动身往部队驻地赶。按照母亲的叮嘱,父亲先去了小我三岁又晚我当兵的弟弟那里。到部队一打听,弟弟刚刚随师指挥所离开驻地,前往装载车站,父亲晚到了一步。部队首长看到父亲焦急的样子,算算时间还来得及,就立即派车接上我父亲往车站赶。到车站一看,部队人员、装备已经装载完毕,随时准备发车。父亲在军列装载的站台终于见到了弟弟。父子短短几分钟会面后,出征的军列就徐徐开动了,弟弟就在其中。

目送着弟弟乘坐的军列远去后,父亲又立即向我所在的部队驻地赶,他按母亲的嘱托,两个儿子都要见。

那天,我们高炮营接到机动命令,一小时后开始登车南下。说是出发前师首长要来给部队作战前动员,全营干部战士都集结在操场上,等待首长的到来。不一会,一辆212吉普车飞奔而来,从车上下来一位大个子军人。营长立即跑上前去报告:“师长同志,全营集合完毕,请指示!”原来是师长来了。只见师长走到队伍前面便开始讲话:“同志们!为了便于战场指挥,我和大家见见面。我叫赵国斌,是你们的师长……。”师长讲了不足五分钟,接着又驱车赶往下一个部队动员。

师长走后,我们几个连队又开始分头忙碌,抓紧做好出发前的最后准备。这时有人告诉我:“你父亲来了。”我抬眼,父亲已经到了跟前。

离出发不到一个小时见到父亲,我知道父亲的来意,也知道母亲在家的挂念,只有请父亲转告母亲“养兵是为了用兵”的道理,让父亲回去安慰好母亲,不要为我们兄弟俩担心。

一小时后,父亲又目送着我随部队踏上南下的专列。回想起这次特殊时刻父亲与两个儿子的会面,儿子和父亲一块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连问一句父亲饿不饿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为此我心里至今还感到内疚。

战争打响后,我们师绕开越南重镇谅山向西南纵深穿插,全师的作战任务是占领战略要地,断敌退路,阻敌增援,保障主攻谅山时的侧翼安全。

弟弟是电台主任,随他所在的师前指向越南重镇高平推进,担负师前线指挥所的战地无线通信联络。

战场上,兄弟间虽然音信不通,却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履行着一个军人的责任。

那些日子里,人们议论的话题都是战场上的事情,谈论更多的是死、是伤、是流血、是牺牲、是恐怖……

一个家庭同时有两个儿子去了生死难料的战场,家里又很长时间没有我们的音讯,当时不知是猜测还是传言,有人说我们兄弟俩已经在战场上阵亡。

消息不胫而走,难以证实的传闻最终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对于一个善良的农村母亲来说,听到这个消息后她崩溃了,儿子为国家上前线无可厚非,而听到不幸或遇到好心人安慰时,母亲给人的表情只是言语不多,神情恍惚。那段时间,母亲再也不向有人的地方去打听消息,只是一个劲地默默烧香,也不知是祈求儿子平安还是祈祷儿子顺利走进天堂?整天抹着泪默默地等待,期盼着有一天得到儿子真实的音信。白天,她老人家躲在家里悄悄流泪,晚上就到村外没人的地方放声大哭。

参战期间,家里是什么情况我们兄弟俩根本顾不上考虑,家乡的传闻和母亲的精神崩溃,我们兄弟俩全然不知。

直到3月中旬,随着军委的撤军命令,我和弟弟随所在部队先后都撤回了国内,在广西内地休整时,我们兄弟俩才与家里有了通信。从父亲的来信中知道了家乡的传闻,同时也知道母亲在家遭受的精神打击,心里更加思念我们的母亲。

一个多月后,部队把我和弟弟在战场立功的喜报先后寄到县里,县里又送到公社(现称乡),公社又敲锣打鼓送到我们家里。一时间,兄弟俩双双上战场,又双双立战功的事,被家乡群众传为佳话。

兄弟俩的立功喜报送到家,公社、村里的干部都到家里向父母亲祝贺,亲戚们、左邻右舍也都来看望,一时间家里的小院被挤得水泄不通。此时,我的母亲忍不住激动,再次哭成了泪人。

战争结束后三个月,部队特意安排我们兄弟俩同时探亲,到家后第一眼见到母亲,她又流泪了,还是为了从战场归来的两个儿子,但这回流下的是激动的泪,是幸福的泪。

 母亲节里,发出这篇回忆母亲的文章,以此来告慰所有参战军人的母亲和那场战争中不幸牺牲的战友们。愿普天下和谐相处,愿人类远离的战争,让普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不要再哭成泪人!

 

(作者注:题图为1979年作者参加“54军1979年自卫还击战庆功会”时的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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