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岁的时候,就因看了朱自清老先生的《背影》,而下定决心一定写写我的父亲。今年40多岁了,还没有了却这个心愿。因为搜遍记忆中的每一个角落,却从没感受过像《背影》里描写的那种无言而深沉的父爱。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真是霸道无比。我七八岁的时候,村里一农妇把猪放出来吃了生产队的青苗,身为大队书记的父亲把猪圈起来后又批评了她。她不满,在我家又哭又闹。我看不过去,偷偷跑到她家,在伙伴们的帮助下,割下了一只猪耳朵。第二天父亲知道后,回来问我,我不肯承认,结果被父亲按在地上,痛揍一顿。

  这一事件使我痛下决心,将来做家长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体会一下自己正确时是何种心情。

  小时的我也是很没心计的,常常被富于心计的邻家长我一岁的明哥所利用。一次他哄我说,乌米很好打,我们去吧。于是随他跑到南湾那片高粱地,不管三七二十一,擗下许多高粱苞,正赶上当生产队长的二叔路过,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回家的路上,我就在心里不断祈祷着,父亲一定要手下留情。

  刚进家门,父亲劈头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随之,又教训起我:跟你说过几次了?生产队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凡是公家的东西都不能随便动。我从来没见过父亲这般目眦欲裂,便只好点头表示接受。直到今天,我已参加工作多年,又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但公家的东西在我的眼里依然神圣,依然不敢贪占丝毫。我想,这一定是30年前父亲的那一巴掌深深劈在我心灵上的缘故吧。

  1988年我参加高考,当时师范院校提前招生,没想到只想体验一下考场紧张气氛的我却达到了录取分数线。回家同父母商量准备放弃时,父亲竟露出少有的笑容,他抡了一下胳膊,手轻轻落在我的肩头:“丫头,咱就做教师。”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因为父亲的微笑,对我很重要。

  如今,我也做了二十几年的教师,而且做得很出色。我想:这一定是因为父亲。

  去年放寒假,我照例去探家。谁知刚进家门,才知道母亲已经生病好久了。父亲怕影响我们工作,没有告诉我们,由他一个人服侍母亲。父亲两鬓如霜,腿脚有点笨,明显老了。我不知道如何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总感到没有尽到一个女儿的责任。现在,父亲再也用不着对着明月叨念,对着田野抽闷烟啦,可无情的岁月,却在他的额头上刻下了一道道辙印。我知道每一道辙印都蕴涵着生活的艰辛。当他坐在热炕头,欣赏电视节目的时候,我看到他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可父亲毕竟老了,而他教我的善良、朴实、勤劳、正直的美德永远不会苍老。

  唉,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