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腊八节的晚上,雪花终于在南京城区飘下来了。

  之前天气预报说是场大到暴雪,但整个上午还是天气晴朗,到下午时,天上的太阳仍或隐或现的。结果引来网友一片调侃:说好的大雪呢?我在晒被子好吧?是不是在江苏边界停下来了?是在考虑下一场什么样烈度的雪吗?不管怎么说笑,雪花似乎并不理会,自顾下起来,而且越来越大,仿佛要证明说好的暴雪不能食言。

  午夜时分,我结束伏案,来到窗前,稍开一点缝隙,想看看雪下到什么程度,不料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雪花毫不留情的挤进屋来,被寒意刺激一下睡意全无。索性关了灯,坐在窗前欣赏夜空里那飞雪曼妙的舞姿。袁枚说过:“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可惜没有月,但光线丝毫不受影响;早知黄庭坚有诗“夜听疏疏还密密,晓看整整复斜斜”,以前只是在白天观察过雪,知道雪是结晶体,积雪表层横成行,斜有列是不错的;定下心来静静的听雪还是头一次,原来夜半时的疏疏还密密竟也是真的,原因是随着风的起伏,风大时雪花撞击窗上玻璃的声音就是密密匝匝的,风小时轻轻敲击的声音则显示疏疏撒撒;诗人诚不欺我也。

  说心里话,我是一直不喜欢下大雪的。从小到大,书本上给我有关雪的知识都是正面的。下雪时会用晶莹剔透、轻盈飘舞等美好的字眼来描写;雪后则会用堆雪人、扔雪球来形容孩子们的天真率性和快乐。确实有很多人在雪中寻得了乐趣,如近年兴起的雪上体育运动;还有雪地摄影。有南方人,长年见不到下雪,甚至为拍雪景不惜奔赴千里之外的北国雪乡,拍出雪景照片刷爆了视屏。就连农谚也说“瑞雪兆丰年”,说“冬雪消除四边草,来年肥多虫害少”;还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都是赞美的口吻。文人骚客更是将雪作为吟诵对象。宋代诗人卢梅坡说:“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我遗憾自己不是诗人,面对鹅毛大雪也作不出一句诗,只能甘当俗人一个。不过与雪有关的诗还是记得几句的。韩愈的“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伟人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李白的“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还有李清照的“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记忆最深的当属白居易的《卖炭翁》:“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身着单衣的卖炭翁,冒着一尺深的积雪,驾车卖炭,因碳的价格太低,情愿天再冷一些,雪再大一些。读中学时第一次接触这首诗就被震撼了,后来每遇到下大雪,眼前总会浮现出卖炭翁的形象。近年出现暖冬现象,雪好像下的少了,大雪围门的情景就更少了,曾就此认为卖炭翁式的人也应该减少了。雪少了,对雪的认识反而加深了。说“瑞雪兆丰年”,我更相信更多的是一种希望,是古人力求战胜大自然的祈盼,既透着不怕困难的乐观精神,也包含了面对灾难的无助和无奈。“瑞雪兆丰年”,这里的瑞雪是指应时而下的雪量适中的雪,过或不及都不在其列。这句话本质还是祈盼、憧憬的成分更多一点,是不能用肯定语气说的。前几天,马云到瑞士达沃斯参加论坛遭遇大雪,对此有两种评论,一种是瑞雪兆丰年,预示新的一年世界经济有好兆头;另一种评论是新的一年世界经济形势,就像遇到大暴雪一样气候,面临着严峻。联系美国总统特朗普推行的经济保守和美国利益优先政策,哪种评论更接近事实不言自明。从新闻中传来的有关雪的消息总是负面的,南方数省因暴雪压垮输电铁塔,给众多的城乡居民生活带来影响;北方因暴雪阻碍交通,致使饲料运不到位,饿死多少万只牛羊。还有某地因暴雪发生车祸,致多少辆车毁坏,多少人死伤。这样的新闻每年都有,每年都不少。腊八前,尽管各方都对面临的雪灾做足了应对措施,但道路积雪给出行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以南京为例,腊八第二天,急救中心出车242次,其中运送车祸和摔倒的伤者87次,占比百分之三十六。

  记不得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雪无疑是摧残生机的”,对此说我深以为然。可是我也知道,尽管我不欢迎大雪,大雪还是会继续光临的,这是不以我的好恶决定的。好在大寒过后是立春,“雪里已知春信至”,已经听到春的脚步了,今年的雪季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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