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文帝和汉景帝交替之际,发生了一些事情,引发了宫廷内部的斗争,演变成诸侯谋反的危机。《资治通鉴》卷十六记载了这些事件,原文如下:
初,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吴太子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遣其丧归葬,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丧之长安葬。吴王由此稍失籓臣之礼,称疾不朝。京师知其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吴王恐,始有反谋。后使人为秋请,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吴王恐,以故遂称病。夫察见渊中鱼不祥,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于是文帝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予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他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予。如此者四十馀年。
晁错数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及帝即位,错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馀城,楚四十馀城,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及楚王戊来朝,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诏赦,削东海郡。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
廷臣方议削吴。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语有之曰:‘狧穅及米。’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馀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王曰:“有之。子将奈何?”高曰:“吴王自以与大王同忧,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于天下,意亦可乎?”胶西王瞿然骇曰:“寡人何敢如是!王上虽急,固有死耳,安得不事!”高曰:“御史大夫晁错,营惑天子,侵夺诸侯,朝廷疾怨,诸侯皆有背叛之意,人事极矣。彗星出,蝗虫起,此万世一时;而愁劳,圣人所以起也。吴王内以晁错为诛,外从大王后车,方洋天下,所向者降,所指者下,莫敢不服。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大王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两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归,报吴王,吴王犹恐其不果,乃身自为使者,至胶西面约之。胶西群臣或闻王谋,谏曰:“诸侯地不能当汉十二,为叛逆以忧太后,非计也。今承一帝,尚云不易;假令事成,两主分争,患乃益生。”王不听,遂发使约齐、菑川、胶东、济南,皆许诺。
这段话的意思是,当初,汉文帝的时候,吴王刘濞的太子入朝拜见,得以陪伴皇太子饮酒、玩博戏。吴王太子在玩博戏时为了争棋路,态度不恭敬;皇太子拿起博戏的棋盘掷向吴王太子,把他打死了。于是朝廷送他的灵柩回去安葬,灵柩到了吴国,吴王愤怒地说:“天下都是刘氏同宗,死在长安就葬在长安好了,何必送回来安葬呢!”又把灵柩送回长安安葬。吴王从此渐渐失去了藩臣所应遵守的礼节,称病不进京朝见皇帝。京城的朝廷知道他是因为儿子的缘故才这样,就拘押审问吴国派来的使者;吴王害怕了,开始有了谋反的打算。后来吴王派使者代他秋季朝见皇帝,汉文帝又询问吴王的情况,使者回答说:“吴王其实没有生病;朝廷拘禁惩治了几批吴国的使者,吴王害怕,因此才声称有病。俗话说‘看到深渊中的鱼不吉利’,希望皇上能抛弃过去的过错,和吴王重新开始。”于是汉文帝就赦免了吴国的使者,让他们回去,并赐给吴王几案和手杖,以表示吴王年事已高,可以不用进京朝见。吴王得以解除罪名,谋反的打算也逐渐缓解。然而他在封国内,因为有铜矿和海盐的资源,百姓不用缴纳赋税;应服兵役的人,他就出钱代役;每年按时慰问有才能的人,赏赐平民;其他郡国的官吏想要来吴国抓捕逃亡的人,吴王公开禁止,不把人交出去。像这样持续了四十多年。
晁错多次上书陈述吴王的过错,认为可以削减他的封地;汉文帝宽厚,不忍心处罚,因此吴王日益骄横。等到汉景帝即位,晁错劝说景帝:“从前高帝刚刚平定天下的时候,兄弟少,儿子们又年幼,所以大规模分封同姓诸侯王,齐国拥有七十多座城邑,楚国拥有四十多座城邑,吴国拥有五十多座城邑;封这三个并非嫡亲的诸侯王,就分去了天下的一半。如今吴王先前有太子被杀的嫌隙,假称有病不来朝见,按照古代的法律应当处死。汉文帝不忍心,就赐给他几案和手杖,恩德极为深厚,他本应当改过自新,却反而更加骄横,就着山中的铜矿铸钱,煮海水制盐,引诱天下的逃亡之人,阴谋作乱。现在削减他的封地他会谋反,不削减他的封地他也会谋反。削减他的封地,他谋反会来得快,造成的灾祸小;不削减他的封地,他谋反会来得迟,造成的灾祸大。”景帝命令公卿、列侯、宗室共同商议,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只有窦婴表示反对,从此与晁错有了嫌隙。等到楚王刘戊来京朝见,晁错趁机说:“刘戊去年在为薄太后服丧期间,在服丧的居室里私下奸淫,请求处死他。”景帝下诏赦免了他的死罪,削减了东海郡作为惩罚。还有前年,赵王有罪,削减了他的常山郡;胶西王刘卬因为卖爵的事情有不法行为,削减了他六个县。
朝廷大臣正在商议削减吴国的封地。吴王害怕封地被没完没了地削减,于是就发起谋反的计划。他考虑到诸侯中没有值得和他一起谋划的人,听说胶西王勇猛,喜欢军事,诸侯都畏惧他,于是派中大夫应高去劝说胶西王:“如今皇上任用奸臣,听信谗言,侵夺削减诸侯的封地,惩罚非常严厉,而且越来越厉害。俗话说:‘吃糠的时候,就会逐渐吃到米。’吴国和胶西国,都是有名的诸侯,一旦被朝廷察觉,就不能安稳地享受富贵了。吴王身体有疾病,不能进京朝见已经二十多年了,常常担心被怀疑,又无法自我辩解,小心翼翼,还是害怕不被谅解。我听说大王因为卖爵的事情有过错。听说诸侯被削减封地,罪行还不至于此;这恐怕不仅仅是削减封地就算了。”胶西王说:“有这回事。您打算怎么办呢?”应高说:“吴王自认为和大王有同样的忧患,希望能顺应时势,遵循事理,不惜牺牲生命来为天下除去祸患,您觉得这样可以吗?”胶西王惊讶地说:“我怎么敢这样做呢!皇上即使逼迫得紧,我也不过是一死罢了,怎么能不侍奉皇上呢!”应高说:“御史大夫晁错,迷惑天子,侵夺诸侯的封地,朝廷上下都痛恨他,诸侯都有背叛朝廷的想法,这是形势发展到极点了。彗星出现,蝗虫成灾,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而忧虑劳苦,正是圣人挺身而出的时候。吴王对内以诛讨晁错为名,对外跟随在大王后面,纵横天下,所到之处,谁投降就接受,谁抵抗就消灭,没有人敢不服从。大王如果有幸答应一句话,那么吴王就率领楚王夺取函谷关,守住荥阳、敖仓的粮食,抵御汉军,安排好行军的住所,等待大王到来。大王如果真的能光临,那么天下就可以吞并,两位君主分割天下,不也是很好的吗!”胶西王说:“好!”应高回去报告了吴王,吴王还是担心胶西王不果断行事,于是亲自作为使者,到胶西当面和他约定。胶西国的一些大臣听说了胶西王的谋反计划,劝谏说:“诸侯的封地加起来还不到汉朝的十分之二,发动叛乱会让太后担忧,这不是好办法。如今侍奉一个皇帝,尚且说不容易;假如谋反成功,两个君主互相争夺,祸患就会更多。”胶西王不听,于是派使者去邀约齐王、菑川王、胶东王、济南王,他们都答应了。
我们从这段记载中,可以看到这样一些问题。首先是矛盾积累易引发危机。从吴王与汉朝的关系来看,最初因为太子之死形成了最初的矛盾,加上后来朝廷对吴国的猜疑和限制,使得吴王心中不满不断积累,最终引发了谋反的念头。这表明小的矛盾如果不及时妥善处理,可能会逐渐演变成大的危机。其次,政策制定需谨慎。汉文帝对吴王的宽容没有使吴王改过自新,反而让他更加骄横;汉景帝时期晁错主张削藩,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也过于急切,直接引发了吴王等诸侯的谋反。这说明政策的制定要考虑到各种因素,既要果断处理问题,又不能过于激进,以免引发更大的动荡。第三,利益诱惑影响决策。胶西王等诸侯在面对吴王提出的谋反并分割天下的诱惑时,不顾大臣的劝阻,轻易答应参与谋反,这体现了利益对人的决策有着很大的影响。人们往往会因为眼前的利益而忽视长远的后果和风险。第四,危机处理考验智慧。当出现危机时,如何应对是关键。汉朝在处理吴王等诸侯谋反的问题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和方法,这反映了在危机面前,需要有正确的判断和合理的应对策略,否则可能会使局势更加恶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