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大学写作班的朱安华老师,向我推荐几本书——《二十四史》《左传》《世语新说》,还有台湾著名作家蒋勋的《此时众生》,我私下嘀咕,蒋勋何德何能可以享此荣耀。
带着疑问,打开了簇新的书,没读几篇,我就被蒋勋笔下的色彩,弄得兴奋不已。他描写秋风走过的整片山林:“从靛绿变青、变橙、变黄、变紫褐、变绛赭,变成一片纠缠的金赤艳红;一片迷离,一片光的闪烁明灭,如琉璃琥珀,如霞彩瞬息万变,层层叠叠,变错摇曳,变成难以琢磨、难以形容的光与色彩的重叠变换……”读到这里,谁又能不被那不断变换的、梦幻般的色彩所吸引呢。
等看到最后的附录,《雪——纪念母亲》,“白花花澄净的雪,好像明亮的月光”“白,到了就是空白。白,仿佛不再是色彩,不再是实体的存在。白,变成一种心境,一种看尽繁华之后生命终极的领悟。”从未见过这等从视觉出发,慢慢过度到心灵视域追求的美文,这回我彻底沦陷,爱不释手。
慢慢静下心来,却生出了疑问:蒋勋是画家,他把感官所及的风景,用一支如画笔的文笔,彰显地尽善尽美、淋漓尽致,本不足为奇,可是蒋勋为什么说,童年曾被满树盛开的桐花惊吓住?他又为什么说《此时众生》是送给母亲的礼物?
带着问题,我再次开始了阅读,并把文章中描写花的段落整理出来,期望有所得、有所悟。仔细咀嚼几遍,我忽然明白过来:有花开就有花落,满树的云霞,转眼就会成空,一如杨绛先生所说:“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最美地绽放,在小小的、受佛家思想影响的蒋勋眼里,是归于“空”的开始,由是惊恐、哀伤之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真的“空”了吗?长大后的作者发现“雌花要结成果实,强韧地留在枝头”,他终于明白:“花朵落下或者留在树上,是用不同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生命已经完成,离枝离叶,其实并不哀伤。”而雄花完成交配的使命后,为了给新生命保留充足的营养,迅速离枝离叶,这不就是奉献精神的最好诠释吗?
花开花落,花的语言,雄花的适时飘落,表达的是奉献精神。
最终我们和蒋勋一起,读懂了《金刚经》的“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的句子,“知道惊恐哀伤,只是自己执迷”。
在《月桃》一文中,蒋勋更是直白地说:“生命华丽或凄伤,也只是绕着这么单纯的目的打转而已。”“欲望活着,欲望交配,欲望传延生命,它显露出太直接的欲望本质。”花开是为了交配,花落是为了生命的传延,这就是生命的本质。
十月中旬,栾树的“果实成熟的时候,从绿转红,转成令人心惊的艳红色,好像这样饱满的血色才能布告新生命的诞生。”世人只喜欢血色的、甜蜜的果实,又有几人关注,雌花是怎样一点一点地干枯,没有了往昔艳丽的容颜,甚而面目全非,直至被果实掏空了血肉,在经历女人分娩般的痛苦后,如枯叶一样被吹落在地。
花开花落,花的语言,被吹落的雌花代表“母亲”,代表母爱。
在《此时众生》中,大量的文章都是在描写花开花落,而所有的花都在用自己的语言,赞美奉献,赞美母爱,赞美母爱一样的奉献精神,所以,《此时众生》应该是蒋勋送给母亲最具深意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