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食堂吃罢饭洗碗箸时,蓦然发现,窗外食堂后面的小院里一树花开了。由于天还没有大亮,分不清究竟是杏花还是桃花?那花儿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觉得比起平时看到明艳的粉色暗淡了些,恰恰我正好喜欢,于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那粉色的花树透出一种味道,无法表达,无法解释,无法描述,并且我也只能一个人喜欢,我觉得一旦给谁说了那花就会变成烟变成云消散在晨曦里,凋零在暮霭中。
许是前几天刚下罢雨,那花的心也淋湿了,才会涌动出一股淡淡的愁,我可以感觉到那花儿在看着我,就像我正在看着她一样心有灵犀。我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就是她最美的时候,虽然天还没有大亮,虽然空气里还残存着昨天刚下完雨的那种潮湿的味道,但是我能明显的觉得她是因为我才会开的那么含蓄。因为食堂里那么多人,那么美的花儿,偏偏染了我的眸,偏偏我又特喜欢。虽然失落,虽然怆然,失落的是时间不能停留,怆然的是明天这个时候不一定能够再见,但是却少了一份遗憾,多了一份坦然。
走出食堂,一条水泥路面,两旁是修剪的齐齐整整展眼碧绿的万年青,路的尽头是一个小上坡,上了坡是一条略显宽阔些的水泥路,路的右侧是降降泛出嫰绿色的一排垂杨柳,像是一层淡绿色的烟霞淡淡的伫立在那儿,就好似几位多年的旧相识,在那儿探着婀娜的身段低头和我拉着家常。路的右侧是几处不成规则的花圃,几株粉奶奶的花在晨曦里甚是引人注目。也许是天已大亮了的缘故,我再也找不到先前在食堂里面看到那树花的味道。
一边走着,我一边想起几年前也是这个季节,那时候还没有在这儿上班,自由懒散惯了,觉得闷了就会出去走走看看,开着五菱神车,拉着一家子人随心而动。走到哪儿算哪儿。记得有一次好像是走到西边野沟门水库,看着路边涌动的碧浪,以及水边岸上的层峦叠嶂的奇峰怪石,我觉得心旷神怡,无意间抬了下头。不思,正好看到峭壁上几株山桃花,在山顶云端,一抹抹淡淡的红,不娇、不艳、不争、不怒。还有一次是一个深秋的黄昏,我当时载客拉人,把客人送到西赵村西沟的一个小煤窑,往回走时路过一个下雨雨水积成的小水洼,走着走着,我突然看到水里有一簇鹅黄色杨树叶的倒影。那种黄色比平常看到的杨树叶子黄暗一点,比峦卸银杏山上的银杏叶亮些,那种美我说不出来,只是自己觉得喜欢,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就过去了,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花即如此,叶亦一样,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人又何尚不是这样呢?写着到这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大约30多年了,那个画面依然那么清晰,就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那时候我大约十七八岁,在窑坡煤矿上班,每天骑个二八大杠来回上下班。记得也是一个秋天,我在回家的路上,到张下曹那个大街口时,看到路上有人在路上晒谷子打场,走的近了看到一个女孩,拿着木锹占在路中间扬场。金灿灿的谷粒顺风而下,此时此刻她正好仰着脸,西边的红彤彤的夕阳就照在她脸上。我突然觉得时间要能定到那儿不走该多好,真是太美了,那个画面定格在我心里,好几十年了。如今那个女孩早已为人妻为人母,见过面但我从未曾提起,虽然事过境迁,那个画面心在依然弥久历新。
曹雪芹老先生的《石头记》我读过多次,我更喜欢把那本书唤作《石头记》,因为我觉得只有这个名字才符合他的本意,我想大概曹先生的脑子也是装着许多,也如我这般的画面吧。要不他能如何写出那般绝美的文字?比方说黛玉葬花,比方说宝钗扑蝶,比方说芳官雨下画“蔷”字,比方说湘云醉后卧海棠……
世间万物,大抵都会有美的一面,只不过个人悟处不同。明明白白觉出了此时此刻的美,甚至美的不可方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你一说出来,就错了。就好比有许多事情不能解释,也勿须解释,因为一经解释,就错会了本意。那就一切随缘,随他去吧。只是再莫负了自己的心,就好。莫负了这良辰美景奈何天,且记下春风十里扬州路,休把风筝当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