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世纪初,风云变换,新旧交替的浪潮,漫卷着社会的每个角落,古老与新兴,相撞又交融,农村的生活,依旧艰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几亩薄田还得承担不轻的、必须的负担。天灾人祸,时常打破微薄的希望。即便如此,农村的有志青年,逐渐意识到教育在家庭的重要,怀着对改变命运的梦想,相继走向城镇。

       工厂的烟囱,机器的轰鸣,铁路、电话,展现出复杂而多面的景象,也如一门课程充实着他们。然而,城市里也隐藏着许多问题,工人生活条件恶劣,学生学习环境败旧,贫富差距日益扩大,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好在妇女开始觉醒,争取平等的权利和地位。

       知识酿成思想,也经历着深刻的变革,启蒙运动,民主主义,科学精神,诸多新思潮,冲击着古老的封建制度,知识分子们倡导新文化,反对封建礼教,追求自由。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推翻封建帝制,建立中华民国。中国,进入了新的纪元。

       汪灯善作为农村有志青年的代表,经历着此时此刻的所有,或悲,或喜,或收获,或丢弃,皆在他敏锐的目光里筛选,一双浓黑的眉毛,尽显他为人的厚道,遇事的诚实,大高个儿,把宽阔的肩膀时常推在显眼的位置,让人们读尽担当的分量。

       村里的女孩在暗暗追求他,而城里的女孩,被他的善良,勤劳,朴实,时时折服。在他22岁那年,和一位城里女孩拜了天地,走进洞房。

       女孩姓白,名雪丫,出生书香门第,中等身材,苗条仟丽, 脸蛋宛如春天绽放的一朵花, 一双明亮的眼睛, 闪烁着对未来无尽的憧憬,笑容里盛满温暖和纯净,一对麻花辫,扎着心底的善良和骨子里的精神。汪灯善深深地爱着她,二人甜蜜地生活着。自此,汪灯善的家里逐渐发生着变化,家里的书一天比一天多,在当时,可谓新鲜,可谓先进,可谓前卫,可谓时尚,有不少的先进青年和孩子们到他家看书、借书,也给这个家带来欣慰,带来欢乐,带来幸福。

       一位是优雅而知性的妻子,一位是朴实而敦厚的丈夫,他们有一个相同点,两人的眼神总是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热爱,他们志趣相投,共同奉献着这个充满书卷气的温馨家园。

       时间好似粘合剂,随着推移,夫妻俩难舍难分,寸步不离,时间也如催生液,在四季的变化里,夫妻俩恩爱的结晶,两年一个,从不紊乱,直至第四个降生。

      本愿望第四胎生个女孩,凑两个“好”字,但这事儿,有时不称人愿,在爸爸给他生日的那天,就已经决定了。雪丫没因为孩子的性别,而减少对孩子的爱。

       夜,安静得能听到夜幕下落的声音,灯光把希望的光充满书屋,偌大的书屋,推开门,一张定制的长条书桌,由南至北,摆设在窗台跟前,一则春、夏时节,让孩子感受窗外空气的新鲜;二则给孩子们无语的提示,读书之重要。书桌能供四个人读书、写字,四壁的面儿全被高立的书柜占据,书籍涉猎文学、科学、艺术、动物等,应有尽有。大孩子汪清8岁,在靠近窗台的位置;老二汪澈6岁,挨着哥哥。三丫汪涵4岁,刚学会翻书,趴在书桌上,时不是问妈妈意想不到的问题;最小的汪渊2岁,还没有完全离开妈妈怀抱,也在书桌上感受书香的味道。

      这宛若一幅活的古典油画,爸爸推开门的瞬间,尽收眼底,油画刹那间点燃爸爸的梦想和希望。

     “ 我的4个孩子先后成为商人、教师、医生、军人,我和老伴儿鹣鲽情深。”


      (二)

       良好的家庭教育和家庭爱的温度,是孩子成功的一大半。贤惠善良的女人,是一个家庭的风水,三代人受其恩泽。为此,汪清的学习和礼数,经常受到老师的赞扬,也时时被树立为同龄人学习的楷模。17岁那年,他考入西北名牌大学,弟弟、妹妹们以此自豪,以此为荣。

       不幸的是,汪清赶上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他怀揣着对未来的迷茫与憧憬,踏入了大学校园。校园里弥漫着紧张与不安的气息,但汪清心中却燃烧着一股不服输的火焰。他深知,在这个乱世,唯有知识能成为自己和家庭的避风港。他也认识到,战争和政治带给人的痛苦和伤害无法弥补,无法医治。

       汪清的家庭并不富裕,父母辛勤劳作,勉强维持生计。他继承了父亲的浓眉大眼,眸子里时时闪现敏锐的目光,不善言词的性格,给他遇事思考的余地,将近一米八的个头,装满善良与机智,笔直的腰杆子,写着他对家庭和祖国的无限忠诚与热爱。家中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是长子,便早早地懂得了责任的重量。

       进入大学,汪清发现身边很多同学都在为毕业后的出路而发愁,有的想尽办法投靠亲友,有的则整日浑浑噩噩。然而,汪清却另辟蹊径,他看到了语言的力量。

       那时的他,对英语、俄语和日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有老师指导,他便从图书馆一本本破旧的书籍中寻找学习方法。那些泛黄的书页,成了他打开世界大门的钥匙。每天清晨,迎着第一缕阳光,轻声诵读。夜晚,图书馆里昏暗的灯光照着他,沉浸在语法和词汇的海洋里。

       学习带给他的困难,一重接一重,发音不标准,常常引来同学们的嘲笑;语法复杂,让他感到无从下手。但他从未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镜子练习口语,还将复杂的语法规则写在卡片上,随时随地拿出来学习。顽强的毅力和对知识的渴望,他逐渐靠近三门语言的精髓。

       随着学习的深入,汪清发现了一个商机。当时,尽管战乱不断,但一些外国商人仍冒险来到这片土地,试图寻找商机。然而,语言不通成为了他们最大的障碍。汪清毛遂自荐,凭借着流利的外语,成为了一名临时翻译。他带着外国商人穿梭于市场和工厂之间,为他们洽谈生意,介绍产品。在这个过程中,汪清不仅赚取了丰厚的报酬,还结识了许多外国友人,拓宽了自己的视野。

        这些收入并没有被汪清独自享用,他每月都会定期给家里寄去一大笔钱。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他的资助让家人免受饥饿之苦,还能供弟妹们上学。父母的信中满是对他的夸赞和感激,这让汪清更加坚定了自己学习外语的决心。

        可是,战争的阴影终究还是笼罩了过来。战乱蔓延到了他们所在的城市,街头巷尾弥漫着恐惧和绝望。人们四处奔逃,家园被毁。汪清心急如焚,他深知自己必须想办法保护家人。

       凭借多年自学外语积累下的人脉和信息,汪清提前得知了日本军队即将进攻的消息。他没有慌乱,而是迅速联系了一辆马车,长途跋涉,趁着月色,将家人秘密转移到自家乡下,一处偏僻的、废弃的地窖。

       偌大的地窖,曾经是家里人储存白菜、土豆和一些食品用的,足够一家人藏身。地窖东西走向,为了更加安全,一家人又向东紧张地挖了十几米,还设置了好几处通风口,既安全又隐蔽。战争中,许多家庭因为消息闭塞而惨遭不幸,但汪清的家人却因他的机智和果断逃过一劫。

       在地窖中的日子里,汪清也没有停止学习,忧国忧民的思考,油然而生。 多年后,当人们回首那段战乱岁月,总会提起汪清的故事。他就像一颗在黑暗中闪耀的星星,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为自己和家人开辟了一条光明的道路。


      (三)

      1944年的上海,虽被战争的阴云笼罩,但依然繁华如旧,街头巷尾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汪清大学刚毕业,满怀着对未来的憧憬与迷茫,从西北来到这座充满机遇与挑战的城市。他本想着能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大展拳脚,加之,自己在大学期间积累的经验和钱,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拥有决策权的工作,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随着年龄的增长,汪清透出一股文雅之气,一身整洁的长衫,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车站,望着这陌生又热闹的城市,心中的思绪,乱如杂线团。

       没等他好好感受一下这新环境,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哥!”

       汪清猛地回头,只见弟弟汪澈正朝他跑来。汪澈比汪清小二岁,长得稍矮一些,但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他原本在北方师范大学读书,还没毕业就背着父母跑到上海。

     “你怎么在这儿?”汪清又惊又怒。

       汪澈一脸激动地说:“哥,我想投身革命,在这乱世之中,总不能袖手旁观!我不想待在学校里闷头读书了。再说,学校动不动放假,老师动不动找不到人,学校里人心惶惶,哪有心境上课,还有……”

       汪清没等弟弟说完话,紧锁眉头:“你疯了?爸妈还等着你毕业回家当老师呢,你这样贸然跑来,让他们得多担心!你老师的志愿怎么实现?”

       汪澈却满不在乎:“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现在日本鬼子侵略我们,多少同胞受苦受难,我要为抗击日寇出份力!也为我将来的学生做个表率。”

       汪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弟弟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很难改变。“罢了,既然来了,就先跟我走吧,不过你得听我的,别莽撞行事。”

       兄弟俩在上海租了一间小房子。汪清开始四处找工作,但战乱时期,就业形势异常严峻。他每天早出晚归,却屡屡碰壁。

       几个月后的一天,汪清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汪澈看到他的样子,忙问:“哥,怎么了?”

       汪清坐在床边,长叹一声:“找工作太难了,好多厂子都倒闭了,或者裁员……”

       汪澈安慰道:“哥,别灰心,总会找到的。要不,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咱们再想想办法。”

       汪清摇摇头:“不行,不工作,兜里的钱用光了咋办?家里的开销、房租,还有你的花销,都得钱啊。”

       正说着,房东大娘进来了,典型的俄罗斯女人,年轻时苗条漂亮,老来时的臃肿肥胖,中等个头,微卷的头发,满脸的不耐烦,一口俄罗斯语:“汪先生,这个月的房租该交了,你们再拖下去,我就不租给你们了。”

       汪清忙陪着笑脸,用流利的俄罗斯语说:“大娘:您再宽限几日,我这就找到工作了,一领到薪水就给您。”

       房东大娘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汪澈有些愧疚地看着哥哥:“哥,都怪我,要不是我……”

       汪清打断他:“别自责了,咱们兄弟齐心,一定能渡过难关。”

       汪澈开始偷偷参与一些抗日活动。他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有学生、工人,还有地下党员。他们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如何抗击日寇,传递情报。

       一天,汪澈很晚才回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汪清问他:“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

       汪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哥,我今天去参加了一个秘密会议,我们计划在日军的物资运输线上搞破坏。”

       汪清吓了一跳:“你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吗?万一被日本人抓住了,会送命的!”

       汪澈坚定地说:“我不害怕,为了革命,为了千千万万的同胞,我愿意冒这个险。”

      汪清看着弟弟决绝的眼神,心中既生气又感动。他知道,弟弟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信念和追求,自己不能再把他当小孩子看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大意。”汪清叮嘱道。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没过多久,汪澈他们的行动出了岔子。本来是一次完美的袭击计划,却被日军提前得到了消息,设下了埋伏。

       汪澈的朋友死伤惨重,他自己也受了伤,好不容易逃了回来。他浑身是血,冲进家门……

     “澈儿,你怎么了?”汪清赶忙帮他处理伤口。

       汪澈忍着痛:“哥,我们遭遇埋伏了,好多人都被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逃脱的。”

       汪清心急如焚:“这可怎么办?会不会有人供出你来?”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汪清透过门缝一看,顿时脸色苍白,是日军!

       他赶紧让汪澈躲到门口的床底下,然后故作镇定地去开门。

       两个日本兵闯了进来,用生硬的中文问道:“你的,可是看到了一个受伤的人跑进来?”

      汪清用标准的日语回答他们:“没有啊,长官,我这里可没什么受伤的人。”

      日本兵不信,虽然不敢开枪,也不能开枪,只好在屋里到处搜查。眼看就要搜到那张床底了,汪清心里默默祈祷。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那位房东大妈在和日本兵理论,说他们扰民。日本兵只好一人去应付房东大妈,留下一人攀问汪清。汪清用日语和他交流着,刻意领他到套间里,一来二去,聊起日本兵的家乡,汪清见机倒一杯水,日本兵唏溜着喝完一杯滚烫的水,相告而去。

       等日本兵走了,汪清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去看床底下的汪澈,可惜,太晚了,亲弟弟就在床下面没有了呼吸……

       汪灯善心中的一盏灯,就在这单人床下熄灭了。

       汪澈给学生做表率的灯,在单人床下面,用生命点亮了。


       (四)

       汪清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因为战争?因为弟弟流血过多?因为弟弟疼痛窒息?还是因为一杯滚烫的白开水?总之,汪清更加痛恨战争,还有战争背后的黑手——政治。

       将近三年,时间不停地冲洗着汪清的痛,又给了他一份不错的工作,对于目前的他而言,一切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越来越接近他的理想。

       这是一家中成药制药厂,自汪清到厂工作以来,厂里的效益日益增长,药剂也向俄罗斯、英国、美国等地大量岀口销售。在制药厂,汪清有了不小的名气,由于他的交际能力,药厂里常有外国人出入。

       这天下午,他去火车站接一位外国商界大佬。从站台走出一位素不相识的妇女,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孩,向他招手。起初,他没在乎,后来,却向他喊:“汪澈,汪澈。”接连喊了好几声,他被这喊声彻底乱了心绪。那妇女走到他跟前,停住了脚步:“抱歉!我以为您是汪澈,打远看,您太像我的爱人汪澈。”

     “是北方师范大学的汪澈吗?我是汪澈的亲哥哥。”他没控制住眼泪,泪光里看着这位清秀俊俏的弟媳,一双朴实的眼睛显得尤为严谨,朴素得体的打扮,看得出, 她出自有教养的家庭。

    “您——从哪里来?”

     “我从西安来,我和方澈是大学同班同学,他给我写的地址。”她顺手拿出一张牛皮纸信封。

       王清接过信封,还是以前住在俄租界时的地址。由于弟弟的不幸,他已搬迁了。

       汪清嘟噜着:“幸好碰上了,不然,在大上海,领着孩子,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此间,他接过弟媳怀里熟睡的孩子。

       汪清驾驶着吉普车,载着外国商界大佬、弟媳和小侄子回到住处。

       时间过去了好几天,小侄子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向伯伯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汪清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长得特别像汪清,说是汪清亲生的,没人不信。

       这一切,弟媳看在眼里,这天晚饭间,弟媳有些难为情地讲:“我和汪澈是在他离开北方师范大学的那天晚上,有的这个孩子,毕业不久,我就生了,可能汪澈还不知道他有了孩子,我也没向他说。同学们和老师都不知道我生了孩子,我被留校当老师。可是,因为战乱,学校停课锁门,我只好来找汪澈。”

       汪清听得浑身热一阵,冷一阵。

       汪清焦急地问道:“我爸我妈的情况咋样?”

    “我只知道,他们在乡下,往返于地窑和房子之间,你妹妹卫校毕业,在一家省级医院当了护士,你弟弟从地方上当了兵,不知道去了哪里。

       汪清的心,早已飞到地窖门口。

     “哥:这几天怎么不见汪澈,他在哪里?干什么?”

       甜甜的问话,像一根绳子,紧紧的勒着汪清的心。

       汪清用眼泪回答了弟媳的问话,抚摸一了下侄子的头,出了房门。想把所有的痛带走,恰巧他把所有的痛全留下,全部留给了弟媳。

       做为汪灯善的大儿子,汪清自此为父亲点燃了一盏商人的灯。做为汪澈的哥哥,汪清在此为弟媳灭了一盏团聚的灯。


       (五)

       不论多么大的风雨,都阻止不了年轮的转动,时至1949 年 5 月,上海的局势,渐趋平稳,街头巷尾也多了几分生机与烟火气。汪清,这位在时代浪潮中沉浮的青年,心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尤其是爱情,他以为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一位英国女孩儿玛莎,走进了他的生活。玛莎有着湛蓝的眼眸,如阳光穿透云层般清澈明亮,金黄的卷发如瀑布般洒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的一颦一笑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汪清深陷其中,二人仿若命中注定,要迅速坠入爱河。

       这天,汪清满心欢喜地带玛莎回到自己的住所,让弟媳与玛莎相识相知,融入彼此的生活。

      弟媳听到有人进门,起身相迎,满脸的笑容与玛莎惊疑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或许是女人的温度,又慢慢地融化了,或许是女人天生的假象,遮去了凝固。

      玛莎一进门,便被屋内的布置所吸引,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她,她的感情被骗了,她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她的感觉是错误的,她想找出一个、十个、一百个理由,证明汪清的正直,证明汪清的真心,证明汪清的专一。可是,从卧室里跑出个男孩,玛莎的目光,像猫盯着耗子,紧紧地注视着小男孩。那孩子虎头虎脑,眼睛明亮而灵动,竟与汪清有几分神似。玛莎不禁轻声惊呼:“Oh, he looks like you very much!”又问孩子:“What's your name?”

       汪清给小侄子翻译道:“阿姨问你叫啥名”

     “我叫等等,还有一个名字叫汪全民”

       弟媳是多少懂得英语的,她走过来对玛莎说:“我叫袁珊珊”

       玛莎有些气愤,却强忍着说:“My name is marsha.”

       这时,汪清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忙笑着打圆场:“弟媳,这是玛莎,我的女朋友,这是我的弟媳。”

       玛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泛起困惑,一浪高过一浪,已经达到难过的地步。她不太懂中文,只能从他们的表情和语气中感受到紧张的气氛。她拉住汪清的胳膊,着急地问道:“What's happening?”  玛莎的眼眶红了,她看着汪清,眼中满是失望,“Why? What did I do wrong?”

       汪清心中一阵刺痛,他看看弟媳又看看玛莎,一时间陷入绝境。

       袁珊珊也不知怎么办,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汪清真希望袁珊珊能为他说几句话。而袁珊珊好像被误解得哑口无言,只能团团转,而玛莎把这团团转解读成“我彻底被骗了。”

       玛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向门口走去。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仿佛脚下踩着无尽的痛苦。

       汪清转身看着袁珊珊,急切地问道:“珊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讲给玛莎事实?”

       汪清沉默了,但他也无法割舍对玛莎的感情。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玛莎的哭声,她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用生硬的汉语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我原以为我们的爱情可以跨越一切,没想到却如此脆弱。”

       汪清心中一紧,他快步走出门外,来到玛莎身边。玛莎看着他,泪流满面地说:“汪清,我走了,我们的爱到此为止吧。”

       汪清伸手想要拉住她,玛莎却巧妙地避开了。她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汪清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悔恨。

       微风拂过,吹起地上的尘埃,仿佛也在为这段夭折的爱情而叹息。汪清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心中回荡着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爱情的复杂与无奈,在这人生的旅途中,他熄灭了爱情的灯,也点燃了一盏不能加油的灯。


       (六)

       战火纷飞、山河动荡,汪灯善往来于地窑与平房之间。而今,独坐于简陋的堂屋之中,满心皆是对远方儿女的牵挂。他身形佝偻,岁月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犹如老树皮上的沟壑,藏着无尽的沧桑。

       这天早晨,阳光洒在地面,给这昏暗的屋子添了几分暖意。邮差叩响了家门,递来一封来自上海的信。汪灯善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信,那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信封,眼中满是疑惑与期待。他缓缓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目光在字里行间搜寻,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欣慰。原来,信中说道老二在寄宿制学校上班,一切都好,只是工作繁忙,未能与家中联系。老人微微点头,心中默默念叨:“这便好,这便好。”却不知,这不过是老大为了宽慰父亲而编织的一个善意谎言。

       夜幕降临,如墨的天空,闪烁着几点寒星,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似银霜铺地。汪灯善老人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老二的身影,那个从小机灵聪慧、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喊着“爹”的孩子。想着想着,老人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他想起老二小时候,自己教他读书识字,那稚嫩的声音至今仍在耳边回响:“爹,我要像古人一样,学得满腹经纶,为人师表,为国效力。”那时,岁月清贫,却充满了希望与欢笑。

       恍惚间,老人进入了梦乡。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云雾缭绕的山林之中,四周静谧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正是他那日夜思念的老二。老二身着一袭旧袍,面容消瘦却依然带着那标志性的笑容,他快步走向老人,轻声唤道:“爹,孩儿不孝,未能常伴您左右。”老人激动地向前奔去,想要触摸儿子的脸庞,轻声念道:“儿啊,你若安好,为父便心安。”老二望着老人,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他缓缓说道:“爹,如今世道艰难,孩儿虽在‘学校’,却也深知自身责任重大,恐不能常回家乡,您要多保重身体。”老人紧紧握住老二的手,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说:“儿啊,无论你身在何处,为父都盼着你平安归来。”

       梦醒时分,汪灯善老人发现自己已泪湿枕巾。他披衣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满天繁星,心中感慨万千。他轻叹一声,口中吟出一首古诗:“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梦中逢爱子,泪湿满衣襟。”此刻,他深知,在这乱世之中,多少家庭如同自己一般,饱受离别之苦,唯愿天下早日太平,家人团圆。

      夜色深沉,老人的身影在窗前久久伫立,那背影仿佛融入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却又有着一种坚韧的力量,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虽微弱却闪耀着希望的光芒。他知道,无论前方道路如何坎坷,他都要坚强地走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远方的儿女。

      岁月悠悠,汪灯善老人那份对子女的深情,对和平的期盼,却如同一盏清油灯,照亮一方围地,在家族中留下了浓浓的油味。


      (七)

       1952 年的金秋十月,古城西安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西北五省首次联合举办的诗词朗诵会,宛如一颗璀璨的文化明珠,吸引着无数热爱诗词的人,纷至沓来。

       袁珊珊,作为评委之一,早早地来到了朗诵会现场。她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女式中山装,显得优雅而端庄。她的眼神中,透露出对诗词的热爱与专注,心中满是对即将听到的、精彩朗诵的期待。

       会场里人头攒动,来自各地的诗词爱好者们欢聚一堂,或低声交谈,或默默吟诵,整个空间都弥漫着浓厚的文化气息。舞台上,布置得古色古香,红色的帷幕、金色的流苏,再加上摆放整齐的桌椅和笔墨纸砚,仿佛将人们带回到了古代文人墨客雅集的场景。

       朗诵会正式开始,选手们一一上台,用他们饱含深情的声音,朗诵着一首首经典的诗词。有的激昂澎湃,那“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豪迈语句,让台下听众热血沸腾;有的婉约细腻,“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凄美意境,又使大家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之中。袁珊珊认真倾听着每一位选手的朗诵,不时地在评分表上记录着自己的评价。

       就在此时,一位美丽大方的大学生走上了舞台。她亭亭玉立,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女性味,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从容。她穿着一件洗得变了色的女式军装。她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缓缓开口:“各位评委,各位观众,今天我为大家朗诵的是《等待在春天里》。”作品开头引用杜甫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紧接着朗诵出“等待”的原因,诗作采用现代诗的格调,自由却不失韵辙,灵动又紧疏有度,诗中汪灯善老人忧国忧民的感人故事,让在场的评委和观众都落下了泪,她的声音富有弹性,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情感,将杜甫当年目睹国家破碎、思念亲人的悲痛之情与当下汪灯善的情绪,结合得天衣无缝。袁珊珊被她的朗诵深深吸引,她也在判断,“汪灯善”是巧合,还是?她微微抬起头,目光紧紧地锁定在这位选手身上,眼神中满是赞赏。

       朗诵结束后,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袁珊珊也鼓着掌,心中对这位年轻女孩的朗诵给予了高度评价。她决定在中场休息时,去后台见见这位让她印象深刻的大学生。

       当袁珊珊走进后台时,正巧看到女大学生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她轻轻走过去,微笑着问道:“你刚才的朗诵非常精彩,你的这首作品写得非常好,你对杜甫这首诗的理解也很深刻啊。”女大学生抬起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位气质绝佳的阿姨,先是一愣,然后连忙站起来,有些羞涩地说:“谢谢您的夸奖,我只是——”

       由于时间关系,袁珊珊急忙问道:“你作品中的汪灯善是——”

     “我姥爷,我叫林芳月。”

       袁珊珊眼眶瞬间红了,她告诉林芳月:“比赛颁奖结束后一定一定在后台等我”

       结局早在大家的掌声和泪光中锁定,林芳月获得成人组第一名。

       拥抱,拍照,交流,真情在朴实中流淌。

       袁珊珊已经想到这位大学生是汪涵的女儿,也是汪清与汪澈的外甥女,也是她的外甥女,她又想起了她上大学的情景,她与汪澈,她与汪清……

       在离开礼堂的人群中,袁珊珊和林芳月走得最慢,也吸引着众多羡慕的目光。

      “我是你二舅妈,汪澈的爱人,你小的时侯,见过不多的几面,你的妈妈汪涵好多年没联系了,还好吗?”

     “妈妈——妈妈——在给解放军正骨治伤(妈妈有正骨的秘方),被汉奸告密,日本兵和狗特务暗地里追杀陷害,妈妈走投无路,在山东的普众寺里皈依,削发为尼,已经好多年了。”林芳月用坚强控制着泪水,但泪珠还是挂满了脸颊。

       袁珊珊搂住林芳月的肩膀,越搂越紧,生怕再失去这么优秀的外甥女,两人思想着,寺院的青灯怎样闪烁,而眼前的瘦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八)

       袁姗姗铺开信笺,笔尖轻触纸张,每一个字都似带着温度,缓缓倾诉着心底的念想。

    “亲爱的爸爸、妈妈:

       见字如面,不知二老身体是否依旧康健?我时常在梦中回到那片承载着无尽回忆的地方,醒来却只剩枕边的泪痕。

       您的孙子在德国学医,一切都好。他的勤奋与聪慧,让我心中满是欣慰,这背后大哥汪清功不可没。而汪清,如今的生意风生水起,纵横英美,企业遍布多地,已然是商界的翘楚。更巧的是,我在西安邂逅汪涵妹妹之女,这孩子出落得极为出色,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极似母亲,让人不禁感叹血缘的奇妙。

      只是,岁月流转,我心中始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惆怅。那些未曾提及的伤痛,在心底最深处静静蛰伏。但此刻,我只愿二老安好,我只愿祖国安泰,勿需担心,勿需挂念。

       二儿媳 :姗姗

       1958年冬月”

       信纸折好,装入信封,袁姗姗轻轻抚平,仿佛要将思念与关切一并封印其中。她起身走向窗边,望着远方的天际,云卷云舒间,思绪飘向远方。

      轻轻地吟起:

      在时光不老的河畔,

      回忆如涟漪轻泛。

      旧日的暖阳,

      洒在心田的角落,

      那是亲情的港湾,

      永远的归岸。

      星辰在夜空中闪烁,

      似亲人的眼,

      温柔地凝视,

      跨越万水千山,

      传递着思念。

      岁月的风,

      吹过荒芜与繁花,

      吹不散,

      是血浓于水的羁绊。

      在生命的旅程里,

      我们皆是行者,

      怀揣着爱,奔赴

      远方才温暖。

      ……

      信已寄出,袁姗姗默默祈祷,愿家人平安喜乐,愿时光温柔以待。而那未说出口的秘密,如同被岁月尘封的宝藏,在心底深处熠熠生辉,等待着合适的时机,重新被开启,让亲情的纽带在真相面前,愈发坚韧,永不断裂。


      (九)

      战乱之后的小村庄,阳光洒在地上,仿佛为世间万物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纱。汪灯善家的院子里,也多了些许的宁静与祥和。

       汪灯善自从收到二儿媳的来信,总觉得二儿子汪澈已离开了人世,况且越来越明显,如同一场乌云、雷电后的暴风雨,打破了这份平静,让他的心中布满了阴霾。而深邃的皱纹里,藏起了无尽的担忧与思念。

       小儿子汪渊,身材高大,思维敏捷,为人和善,结交广泛。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坚毅。

       他在战乱的影响下,没有上过大学。但是,在父母的陪同和影响下,他读了不少的书。这几天,他看出父亲的心思,走到父亲面前,郑重地说:“爹,我要去找二哥,一定把他带回来。”汪灯善望着儿子,眼中既有担忧又有欣慰,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孩子,路上小心。”

       就这样,汪渊带着简单的行囊和满腔的热忱,踏上了那条未知的路。

       汪渊是地方武装大队的队长,方圆几百里,认识不少人,一路上,有不少的照应,渐行渐远,照应少了,每到一处陌生的地方,他都会热情地向当地人打听哥哥的消息。

       命运总喜欢在人们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予沉重的一击。

       在一个幽深的峡谷出口,汪渊遭遇了一伙强盗。他们如鬼魅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汪渊团团围住。这些强盗,眼神中透着贪婪与凶狠,手中的利刃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汪渊毫不畏惧,眼神坚定地盯着眼前的敌人,大声喝道:“你们这群畜生,敢劫我!”

       一场激烈的搏斗瞬间爆发。汪渊如一头愤怒的雄狮,挥舞着拳头,一次次地击退强盗的攻击。然而,强盗们人数众多,他们轮番上阵,渐渐地,汪渊开始体力不支,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他的后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但他依然咬牙坚持,奋勇抵抗……

       汪涵和十几位僧人排着队,步伐轻盈地走过来,她身着一袭素雅的僧袍,头戴僧帽,手持念珠,眉眼间透着宁静与慈悲,口中轻声念着经文。

       强盗们看到僧人们的出现,他们面面相觑之后,争先逃之夭夭。

       汪渊没想到在这种境况下遇见多年不见的姐姐,他的伤势逐渐在恶化。僧人们抬着汪渊,一同离开了这个充满危险的峡谷,来到了一座古老的庙宇。庙宇坐落在青山绿水之间,周围环绕着袅袅炊烟,宛如世外桃源。

       在庙宇中,汪渊向姐姐讲述了自己要寻找二哥。汪涵静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感动。她知道,弟弟为了家人,付出了太多太多。

      汪涵点了点头,说道:“姐姐陪你一起找。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找到二哥的。”

       可是,汪渊的伤,快速恶化,已经威胁到他的生命,呼吸极度空难,他痛苦地向姐姐诉说:“我有两个老婆,大老婆没有孩子,在乡下伺候爸爸妈妈;二老婆在城里,膝下有一男孩儿叫汪全友。我不行了,帮我照顾孩子。”随着话音落下,他渐渐的失去了呼吸……

      此时此刻的汪涵,以僧人方式,送弟弟去往一个永远冰凉的世界。

      此时此刻的汪涵,在心中点燃了一盏天灯。


       (十)

       汪清正站在事业的巅峰,然而,命运的齿轮却在不经意间悄然倒转,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即将降临在他的身上。

       一个阴沉的午后,几辆警车呼啸着,停在了汪清的跨国公司大楼下。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冲进汪清的办公室,将他铐上了手铐。

       汪清面露惊愕,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犯了什么法?”

       为首的警察冷冷地看着他,递过一张纸:“汪清,你因涉嫌重大走私活动,现被正式逮捕。”汪清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被卷入如此荒谬的案件中。“这是不可能的!我根本就没做过走私!”汪清奋力挣扎着,但手铐却紧紧锁住他的双手,让他无法挣脱。

      消息传得飞快,袁珊珊得知这一消息后,心急如焚,到了警局。她看着铁窗后汪清那疲惫且无助的眼神,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哥,我相信你是冤枉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汪清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警察无情地打断:“探视时间已到,请离开。”

       几天后,宣判的日子来临。法庭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法官那威严的声音回荡在每一个角落:“被告汪清,因证据确凿,犯有走私罪、叛国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汪清瞪大了眼睛,绝望地喊道:“不!我是被冤枉的!”但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被押出了法庭。

       宣判那天,袁珊珊早早地来到了法庭外,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在过去的几天里哭过无数次。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玛莎,那个多年前在家见过一面的英国女孩,如今已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

       袁珊珊惊讶地走上前:“玛莎?真的是你吗?这么多年没见,还记得我吗?我是袁珊珊。”玛莎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伤:“袁,好久不见,我听说了汪清的事,就赶来了。”

       两人在法庭外的角落里,避开人群,开始了一场低沉而悲伤的对话。袁珊珊将汪清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玛莎,声音中充满了无奈与愤怒:“玛莎,汪清他是被人陷害的,那些所谓的证据都是伪造的,可现在却没有人相信他。”玛莎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珊珊,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真相,救出汪清。”

      袁珊珊知道,在国内,汪清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那些针对他的证据和势力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紧紧地笼罩其中。她想起了玛莎,她的父亲跟法律界的人常有往来。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玛莎凭借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身份,周旋着,拖延汪清处决的时间。

       玛莎买通关系,偷偷地进入了监狱。她用事先准备好的假身份文件替换了汪清的档案,然后成功地将他带出了监狱。汪清浑身颤抖着,但眼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玛莎——”

       出了监狱的大门,玛莎的父亲和一位狱警迎接汪清,三个男人趁着夜色,驱车前往英国大使馆。快到大使馆,却被那伙陷害汪清的人,截在半路,当场用手枪打死一名狱警和汪清。

       玛莎的父亲愤怒至极,想拔枪予以还击,枪还未拔出,就被那伙人当场打死。

       他们知道打死外国人的后果,尤其是大使馆的外国人。 所以,他们很快清理完现场,驱车消失在夜色中。

       两个弱女子,合力也未能护住,汪灯善的这盏商人的灯,被妖风吹灭。


      (十一)

      江南水乡,小巷深处,一座静谧的宅院。

      岁月的风霜,侵蚀了昔日的雕梁画栋,却依旧留存着几分大家望族的气度。宅院的主人汪灯善,最近心烦意乱,他的大儿子汪清被人陷害,定为走私罪,叛国罪,最终判为死刑,消息传到汪灯善老人的耳朵里,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魂魄。他那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黯淡无光,满是绝望。而老伴,那个与他携手走过半生风雨的柔弱女子——白雪丫,听闻此讯后,从此卧床不起。整日以泪洗面,口中喃喃念着儿子的乳名,眼神中尽是痛楚与思念。没出几日,便在深深的哀怨与不舍中撒手人寰。

      汪灯善老人,在这空荡荡的庭院里,形单影只,对着满园的荒芜,默默垂泪。老人深知,生活还得继续,他不能让家族的希望就此熄灭。他开始整日思索,试图在这黑暗的困境中找到一丝曙光。

       一日,他偶然想起家中地窖里尘封的那些书籍,那是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智慧结晶,涵盖了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等诸多领域。这些书籍,曾陪伴着家族子弟度过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时光,见证了家族往昔的辉煌与荣耀。

     “不能让这些宝贝蒙尘,或许它们能成为照亮前进路上的明灯。”汪灯善老人心中暗自思忖。于是,他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地窖里的藏书,全部送给在普众寺的汪涵,并建议她以此为基础,成立一方书院。

       汪涵深知父亲的用意,“放心,我会让您满意的。”汪涵颤抖着声音说道。

       汪灯善老人,语重心长地说:“涵儿啊,爸爸不怪你,有些事,身不由己……这些书放在我这里,不过是些陈旧的物件,可在你们手里,它们便能化作开启未来的钥匙。而家族的兴衰,就靠你们了。”汪涵点了点头,从老人手中接过钥匙,仿佛接过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在整理书籍的过程中,汪涵发现其中不乏孤本珍籍,还有许多先辈们的读书笔记与心得感悟。她被这些宝藏深深吸引,在汲取智慧的同时,开始着手筹备书院的建设、运转等。

      平日里,普众寺香火旺盛,环境清幽宁静,是个求学问道的好去处。

       方丈本是位学识渊博的高僧,听闻汪涵的提议后,眼中满是赞许与欣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实乃功德无量之举。普度众生,当从开启民智始。这普众寺若能成为一方书院,弘扬文教,亦是佛门之幸。”

       在方丈的大力支持下,书院的筹备工作迅速展开。工匠们对寺院的偏殿进行修缮改造。而玛莎拿出一大批资金和汪清写给她的一封信,给了汪涵,汪涵打开哥哥留下的这封信:“亲爱的妹妹,得知父亲借你一方安静之地,建造书院,为实现父亲心愿,我留下这些碎银,让玛莎转交为盼,勿见笑。”

       汪涵细细盘算,这批钱不是大哥的。因为,大哥去世的时间在先,而父亲给她钥匙、建造书院的时间在后,很显然,时间上对不上,字迹也不太像大哥的笔迹。可是汪涵懂得玛莎的心思,一颗造福人类的心,那么赤热。

       汪涵化悲伤为力量,带着那些精心整理好的书籍,穿梭于书房与藏经阁之间,将它们分类上架,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一本书,都像是一颗希望的种子,等待着在这片宁静的佛土里生根发芽。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普众寺里的书院正式挂牌成立——众悦书院。四方乡邻听闻这一喜讯,纷纷带着自家子弟前来光顾。

      孩子们穿着整洁,怀揣着对知识的憧憬,踏入这充满书香的庭院。

      汪涵身着一袭僧服,站在书院的门口,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她想起了父亲,老人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想起了家族曾经的辉煌,深知自己肩负的使命重大。

      为求知,为明理,更为家族、为乡邻、为国家寻求一条光明大道。


       (十二)

       在书院成立的第一年庆典前的几个月,汪灯善老人,受女儿汪涵之邀,坐一辆马车,带着一个大木箱,在汪涵的陪同下参加庆典。走完山路,走川路,走完川路,走大路。

       大雨过后,空气清新,马车行至山路腰间,山体滑坡,惊动了马儿,翻了车,老人未能经得住这次考验,便在这个山腰间去了遥远的地方。

       悲伤和懊悔,无法用言语形容……

       汪涵回到寺院,方丈在众僧面前打开大木箱,竟是丰子恺为孩子们画的漫画,还有父亲保存下来的汪涵小时侯穿的鞋鞋、帽帽和衣物,还有他亲自为书院题写的四个大字“青灯照心”。下面还有一行小字:“青灯照心破迷障,古寺钟声醒梦乡。浮生若梦皆虚幻,唯有慈悲永流芳。”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合十相拜。

      岁月流转,众悦书院,孕育出了无数优秀人才,他们或入朝为官,或著书立说,或投身商贾之道,以各自的方式为家族争光,为国家的发展贡献力量。而众悦书院,也成为了江南水乡的一处文化圣地,历经百年而不衰,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与知识的永恒魅力。


    (十三)

       众悦书院在岁月的侵蚀下,略显斑驳,但依旧透着一种古朴的韵味。而守着这方净土的,是慧宁尼姑。

       慧宁,俗家姓汪,名涵。曾经,她也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医生。然而,战乱席卷大地,无尽的苦难与不幸,无奈,皈依佛门,才与青灯古佛相伴。

      书院的书都是汪家的藏书,承载着几代人的记忆与期望。慧宁每日都会在佛堂虔诚诵经,木鱼声声,仿佛是在与佛祖倾诉心中的思念与迷茫。她细心地打理着书院里的每一个角落,从书桌到书架,从庭院到花园,一切都井井有条。那些古老的书籍,散发着陈旧的墨香,她轻轻翻阅,仿佛能看到心中的所有。

       附近的孩子们对慧宁充满了好奇与敬畏,他们常常围坐在书院门口,听慧宁讲述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故事。慧宁的声音轻柔而温和,故事里充满了善良、智慧与勇气。孩子们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他们对这位尼姑充满了喜爱与敬重。

       汪灯善一家的兴衰,起起落落,最后由慧宁在众悦书院划上了句号,尽管她的生活充满了艰辛,却始终坚守在书院之中。她以一颗平静而坚定的心,守护着这片文化的圣地。她的存在,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普众寺周围人们的心灵,也是两个远在德国的、汪家孙子心中永远的牵挂与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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