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老,怕。
看那些曾经风华绝代的人,他们老了以后的样子,觉得活到老很没有意思,如果是个老奸巨猾的财迷还好点,普通人的老,真不好玩。
可我拿不准自己什么时候算老,什么程度算老?
从前,我二十来岁,看五十多岁的老领导,心想,你牛X个啥,你牛,你也老了。现在,我也到了那个岁数,怎么没觉得自己老了呢?人都是靠双标自洽的是吗?
反正我就是不想老。
还是要把屋里弄得像审讯室,每天在钢铁丛林里做引体,仍然想着超越那些年轻人。杠铃还是越举越重,做俯卧撑的时候,我会想起,雪天的夜里,我跟伙伴打赌时的倔强,那时候为了喝他一场酒,我快把臂膀弄折了。
鬼使神差的,买一把铁枪,我少年时魂牵梦绕的那种,跟林冲手里拿着的一样。
它在我心里不是一件工艺品,是我信仰的一部分——我少年时,曾想着有这么一把大枪,忧郁的寒枪,安静、沉默,但狠辣无比。
我的人生里,没有什么人,配得上用一把大枪来解决恩怨,我的生活全是小儿科,但不影响我做梦。我就当林冲上梁山前的那个夜晚,我跟他在一起喝酒了,然后他送给我一根铁枪,他告诉我,把天捅破,会有公平和正义。
结果,有一天,我拿着它在院子里玩,不小心把鱼缸捅破了,我看见鱼跳跃着抗议命运的不公。
一把大枪,我入不了戏,事还是我的事,情还是我的情,但看到那把大枪,会想起来那些好人——我不是说要做个好人吗?是啊,也许做不了一个好人,但起码不怎么坏。
老了,有一点好处,就是看起来没那么坏了。
理发店的小伙子告诉我:叔,你把头发两边剃干净了,显得年轻。
我说:不。
当我们都觉得什么会显得人年轻的时候,那什么一定会成为老年人的标配,甚至,只有看到那什么,你才发现自己老了,有种掩盖,实际上是提醒。
我说,有种给我理个披肩发。
他说:叔真逗。
我说,估计看起来像类人猿,就伍佰那种气质。
马马虎虎看起来像个人,猴性未改。
想我的前半生,真的太敷衍了,没有认真的年轻过,没有踏踏实实的对谁好过,也没有做成过什么事,甚至没有好好的谈一场恋爱——就是我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我的那种。
最令人沮丧的是,没有写过一本好书,我要是连这个都没做好,这辈子算是真的白瞎了。我想的是,自己没有孩子,也没有老婆,就希望这个世界,能收容我写的一本书,就当它是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人们会因为喜欢我的文章,而想起我的名字。
就在昨天夜里,大姐给我发了一段视频,用我文章里的一段话做的视频。怎么说呢,姐,它像艾灸条,像温暖的目光,直指内心隐隐的痛点,我刹那间明白,我想掩盖的,和我想让人看到的,居然是一个点,而您都能看到。
我想,这就是知心。
内心生长的情谊,来自年轻的心灵,时光其实根本不存在,是我们的记录,使我们感觉到它在,我们用每一根白发记录,用每一条皱纹记录,用每一次力不从心的挣扎记录。
当我们根本不想这些,时光也无从走远,也无所谓过去和未来,更不会有年龄这个数字。
做能做的事,做想做的事,想做的事不能做的话,争取让它能做,这就成长。再老的树,每到春天,只要不死,它总会发芽,在活着的每一寸光阴里,有努力,有快乐,有彼此致敬和鼓舞,就一定会有惊喜。
老,只是一个汉字。
跟我们生命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