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漫记

       弟弟的岳母是位援疆知青，她老人家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新壃。2018年的夏天，46位徐州援疆知青相约回第二故乡看看，我和弟媳、侄女陪着老人家踏上了探乡之旅。在火车上，老人们唱起了激情岁月中的歌曲：“我们新疆是个好地方……” 歌声引起我的好奇：新疆究竟好在哪里呢？

    一、第二故乡的奶茶、美景

   第一站，我们先到伊犁自治州，就是古“乌孙”国属地，也是我们徐州的解忧公主下嫁的地方。

   坐了40多小时的火车，终于到了伊犁自治州首府伊宁市，下了火车，我们直奔旅店。当地的知青二代，已经在自己的旅店为我们准备好了房间，干净的床铺，浓浓的奶茶，让我们一扫旅途劳顿。

   听阿姨说，奶茶是由红茶和牛奶烹煮而成的。阿姨满脸自豪地告诉我：新疆的牛奶颜色淡黄、浓稠，上面还漂浮着一层薄薄的奶皮，营养价值很高的。听到这里，我立马端起杯子品尝起奶茶来。

   无意间，我看见旁边的一位老人，端着杯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老人家稍稍低着头、闭着眼，正轻轻地嗅着红茶的清香，并且，任由奶茶氤氲的热气包裹着她，好像陷入回忆中。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又慢慢品着牛奶的醇厚，等她再抬起头，我看见她的眼睛有点潮湿、明亮，如一潭清水汪在她的眼睛里。是啊，四五十年前舌尖上的记忆被唤醒了：到家了——回到第二故乡啦！

    离开伊宁市，我们坐着大巴去赛里木湖。赛里木湖位于天山西侧的高山盆地中，是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冷水湖。赛里木湖的天穹，天极高、云很淡，色干净且湛蓝。因为是高山冷水湖，湖的颜色是深蓝色的，像极品的蓝宝石发出深邃的、迷人的光。人行走在湖边，顿感轻松、惬意，目之所及，是大片纯净的蓝，那扯天连地的蓝，更加反衬出人的渺小。我的手脚无处安放，也无法呼吸，只想跪下来，五体投地地投入它的怀抱，让天山吹来的凉风，撩拨我的头发，让无名的野花，环绕着我的身躯，让淡淡的草香，沁入我的心肺…

    我曾经生吞活剥地认为，大草原就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长满了绿草。哪里晓得，还有高山草甸草原？

   进入了喀拉峻风景区，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的两岸是高山深林。我心里忍不住嘀咕：大草原在哪里呢？坐了十几分钟的船，远远看见前方山峦连绵起伏，下了船，看清楚了：山上铺满绿荫绒绒的小草。色彩、形态、香气各异的野花星罗棋布，远处则是雪山环抱，无名的野花被绿草、雪山映衬得更显绚丽多彩。山脚下向阳的草地上，还有几座白色毡包，它们像辣绿色的翡翠上，俏色巧雕的白莲花。看着看着，我忽然发现：铺满绿草的群山层层叠叠，或明或暗，而跌宕起伏的山体则动感十足，极富韵律，如五线谱，又像大海掀起的层层波澜，迥异于平原草原。大自然以时间为刻刀，竟然雕刻了一个“立体草原”，真是造化钟神秀啊！

   二、干妈的美食

   弟媳的母亲恨不得一步跨回到她的第二故乡——一个叫布尔津的童话小城。弟媳在当地还有一个干妈，她们一家人盛情地接待了我们，并挽留我们住在家里。

   第二天中午，干妈在蒙古包设宴款待我们，新疆的手抓羊肉是必不可少的。当地的哈萨克大尾羊，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养得膘肥体壮，屁股大如盆。更奇特的是，屁股上的肥油煮熟后，用刀可以切成片，吃起来不腻还有点脆。

   唯美食不可辜负！我顾不上淑女形象，大快朵颐起来。正吃得满嘴留香，干妈招呼我们喝格瓦斯，一种用蜂蜜和啤酒调和的饮料。我品尝了一口：蜂蜜冲淡了啤酒的苦味，啤酒丰富了蜂蜜的口感，盛夏时节，一杯格瓦斯下肚，嘴里打着酒嗝，肚里盛满了舒服。

   晚上，弟媳约我去看星空。因为时差的原因，新疆晚上21点多，天空才拉上黑色的幕布。小镇的夜晚很静，路上少有行人，唯有各种小虫不知疲倦地鸣唱。我举头望夜空，它像上好的墨翠一般油黑、明亮，内敛且神秘；月亮如玉盘温润，静静地洒下它柔情的光辉；而漫天的繁星，恰似亿万颗珍珠点缀着夜空，我走星星亦如影相随，它们在夜空中眨着眼，仿佛在问：”客人从何而来？”“星星，你好啊！”我点头向星星致谢。

   第三天，天公不做美，有点阴天，外甥还是决定带我们去“五彩滩”游玩。进入景区，远处的额尓齐斯河潺潺流淌，河岸上则树木郁郁葱葱。近处，五彩的河滩连绵不绝。河滩上的岩石都是悬崖式的，以红色为主，中间点缀着绿、紫、黄、白、黑等颜色。五彩斑斓、灿若云霞，无怪乎被称作“五彩滩”。如此美景令我心有点慌，眼有点花，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在栈道上来回奔跑，这儿拍几张照片，那儿发一通感慨：要是晴天来，更不知怎样娇艳呢！我形容不出它的美艳，也描绘不出它的鬼斧神工，只是留恋其中，久久不愿离去，腿也跑酸了，脚也逛软了，唯有眼睛却越发明亮了……

   晚上，干妈的女儿招呼我们去布尔津夜市吃烤鱼。距离夜市尚有一段距离，就已经听到里面人声鼎沸。我们加快脚步，来到一家相熟的烧烤店。大姐给我们点了五道黑和狗鱼。狗鱼是额尓齐斯河特有的冷水鱼。它有锋利的牙齿，是凶猛的淡水鱼。哈哈！它吃小鱼，我们吃它。我迫不及待地想品尝一下冷水鱼，老板却不紧不忙地、一遍又一遍地往鱼身上刷着秘制调料，我只能望鱼兴叹。正不耐烦呢，烤鱼上桌了。凶猛的狗鱼，在调料的装扮下，怎么看都有点滑稽。大姐招呼我们趁热品尝，因为抹了油的原因，锁住了鱼肉水分地流失，吃起来鱼皮焦酥，鱼肉滑嫩，鲜香而微辣，很有层次感。

   第四天，我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干妈一家人，去大舅家。大舅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充满了期待。
                            

   三、大舅的情谊

   大舅住在奎屯市。刚出了火车站，我还没看清东西南北呢，一个瘦高的老头一个健步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一位叔叔。两位老人家互相拍打着后背，眼泪长流，嘴角哆嗦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浓浓的战友之情，深深地感染了我，鼻子一酸，眼睛也被暖流蒙住了。很多老人也激动地流下了热泪，等老人们平静下来，我才看清：大舅有点驼背，上身始终微微前倾，一看就是腰不好。老人家花白的头发，眼睛细长还戴副近视镜，很和善、普通的一个老人。

   第二天，大舅不顾腰椎做过两次手术，背上旅行包，带我们去喀纳斯。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了喀纳斯湖，站在湖边远眺:大山的顶端依然白雪皑皑，绿色的大山犹如戴了一顶回族的小白帽；白桦树则精神抖擞地在山上站岗放哨；近处,青青的草原上,牛羊悠闲地低着头吃草；条条小溪欢快地流淌着；各种野花虽然无名,却也学着牡丹盛开……

   侄女和我不约而同发出了疑问 ；喀纳斯湖号称“人间仙境、神的花园”，怎么和徐州的云龙湖差不多呢？美则美矣,可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仙境？为了一探究竟,我们决定住一晚,明天上观鱼台看看。

   晚上,我们四人入住观鱼台附近的一家民宿小木屋。第二天，我们特意起了个大早，但到山下时，游人还是已经如织。我低着头爬了千百个台阶，腰腿酸软，气喘嘘嘘，于是停下脚步，抬头观看，不远处有个亭子，亭子的顶端耸立着一个鱼形雕塑。观鱼台到了！我立马有了劲，三步并作两步，一鼓作气爬到山顶。 

   人说“无限风光在险峰”，诚不欺我也。虽然是个多云的天，太阳亦奋力刺破乌云，射出万丈光芒，倾刻间把对面的山峰，照得金光闪闪。哇！传说中的金顶，华丽登场！因为多云，周围绿色的大山若隐若现，金顶恰似半空中的金山，旁若无人地在那儿光芒四射，不禁引人遐想无限，以为天堂降临人间。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闪光灯像闪电此起彼伏。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不绝于耳。

   金顶奇观，因乌云的捣乱而很快消失。我低头往下看：山峰林立，连绵无尽头。喀纳斯湖就藏在群山、绿树之间。有一段湖水，如一弯绿色的月牙——那就是月亮湾。月亮湾，弯如月。它被群山拥抱着，如处子一样静美。一会，喀纳斯湖面升起若有若无的薄雾，再加上时隐时现的阳光，湖面变得或明或暗、忽浓忽淡，变化无穷、神秘莫测，我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一片黑黑的湖水下面，是不是游动着传说中的“喀纳斯水怪”？它长得吓人吗？是不是此刻正伸着头、瞪着眼珠，好奇地看着我们？那我们可是相看两不厌了。

   第三天，大舅请我们去当地哈萨克牧民家吃烤红柳羊肉串。进了牧民家，哇！院子好大啊！以三间土屋为隔断分前后院，后院种着各种时令疏菜，前院的中间种着葡萄树。茂密的叶子顺着搭好的架子，爬满了院子，遮天蔽日，一片阴凉，好不舒服。葡萄树下放着一个烤羊肉串的铁架子，铁槽内已经生好了火，木炭正红火着呢。旁边的矮桌上放了两个不锈钢盘子。一个盘子内放着切好的羊肉块，另一个盘子内放着几十枝削尖了头的红柳枝。

   弟媳告诉我：羊肉必须切成2厘米长、1厘米厚的块，太薄的羊肉块，烤起来锁不住水分，吃起来不够鲜嫩。暗红色的栁枝，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红柳是当地特产，随处可见，取用方便。在火烤的过程中，红柳的清香不但能冲淡羊肉的膻味，还能增加肉的清香味，红柳枝烤羊肉串，绝配！

   阿姨们洗过手就开始串羊肉串，我们三人帮不上忙，就四处参观。前院的最北边是蒙古包，门朝着东南方向而开，这样即可避开强冷空气，又尊重了以日出东方为吉祥的古老传统。蒙古包冬暖夏凉，即便于搭建，又方便拆卸、移动，游牧民族高超的技能和审美观，让蒙古包既有实用价值，又有经济、艺术价值，好聪明的游牧民族。

   我们掀开门帘，低头进入蒙古包。包内铺着地毯，地毯中间有一溜矮桌。对着门的围栏上，挂着成吉思汗的画像。画像的右边是一个鹿头，鹿角很是威武、漂亮，据说，鹿头象征着财富，画像的左边挂着各色皮毛。地毯上放着一个新疆的乐器，兄弟媳妇说：那叫“冬不拉”，我们三人坐在地毯上，装模作样地弹起了“冬不拉”。水平太差，咿呀难听不为歌，照几张照片罢了。

   吃着羊肉串，啃着羊排，喝着羊汤，同时看着哈萨克族大姐漂亮的民族服饰、灿烂的笑脸，我有点乐不思蜀了。依依不舍地，我们告别了大舅，坐火车去乌鲁木齐。这一回，当地知青带我们去中国最热的地方——吐鲁番、火焰山。 

    四、吐鲁番的葡萄熟了

    吐鲁番位于新疆中部，天山南麓。“吐鲁番”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是：都会。你在历史书上看到的“车师国”“高昌郡”“西洲”“高昌回鹘国”，都是指1984年设立的吐鲁番市。吐鲁番以盛产葡萄和棉花著称，这里生产的长绒棉，具有纤维长、细、强的特点，是纺织高支纱和特种纺织工业的原材料。

   我们坐着旅游大巴，驶向茫茫戈壁。戈壁滩一望无垠，除了砂石，就是砂石。人说：“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 ，我却恍惚看到模糊的地平线上，一对驼队叮当、叮当地从历史中走来……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排风车。越来越多，一排排、一列列，风车如士兵整齐划一，煞是壮观。导游问我们：听说过著名音乐家王洛宾的那首《达坂城的姑娘》吗？我们到达坂城了。达坂城是中国风力资源最丰富的地方，曾经大风刮倒过火车。知道达坂城的姑娘出嫁，为什么要带上妹妹吗？常年风沙，人穷啊！出嫁带上妹妹，就是给她也找一个外地的好人家。而现在，当地人利用风能发电，大风不再只是灾难，它变成了财富，今天达坂城的姑娘就不必远嫁了吧。

   中午时分，我们到了吐鲁番。好客的维吾尔族人，用水果自助大餐招待我们。说是水果大餐，可是有烤骆驼肉、烤羊肉、清炖鸡……水果那就更丰富了，很多我都叫不上名字。记忆深刻的是吊死杏，就是当地的小白杏成熟了，不摘下来，让它自己在树上风干，干瘪的吊死杏，脆脆的还很甜。新疆的库尔勒香梨也很好吃，皮薄、肉脆，水分足，还没有渣。还有沙棘果，红得发亮，如一颗颗红宝石，让人垂涎欲滴，张嘴吃一个，酸！回味却甘甜。维吾尔族的美女，身着艳丽的民族服装在席间翩翩起舞，恰如诗中所写：“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一时间，我分不清天上人间。

   吃完水果大餐，我们去看“坎儿井 ”。“ 坎儿井 ”是维吾尔人根据当地气候特点，以及盆地水文条件，开挖出来的一种地下水道工程，已有2000多年的悠久历史。吐鲁番地区年降水量仅为16毫米，蒸发量却高达3000毫米，根本不可能利用地面水来灌溉农田，而“坎儿井”是由地下暗渠输水，不受季节、风沙影响，蒸发量还小，流量稳定，可以常年灌溉农田。你知道吐鲁番有多少条“坎儿井”吗？有多长吗？答：共有1200多条，共计5000千米长。毫不夸张地说：“坎儿井”就是维吾尔族人民的,生命线。

    第二天，我们去火焰山游玩。当年，孙悟空用芭蕉扇，扇灭了火焰山的万丈火焰，可是，火焰山还是中国温度最高的地方。火焰山测到的最高温度是66.7摄氏度，山上寸草不生、飞鸟匿迹。下了大巴车，一股热浪迎面扑来，汗水立马流了下来，衣服顷刻间湿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极不舒服。

   我极目四望：一片赤红色，红的那么耀眼，甚至灼灼闪光，导游说：是由赤红色砂岩、砾岩、泥岩组成的山体，在烈日照射下所致。走近了，发现火焰山到处是多边形龟裂，和一道道沟壑，曲折中透着雄壮。奇怪的是，沟壑的底部却又另一番景象，小溪淙淙、绿树成荫，大自然神奇而不可揣测啊！

   火焰山气候干燥、炽热，少有物种，有一种动物却在这儿怡然自得——骆驼。当地的维吾尔族人牵来了骆驼，那个庞然大物温顺地趴在沙丘上，密密、长长的睫毛漂亮极了。我和侄女在当地人的帮助下爬了上去，骆驼立刻伸直了大长腿站了起来，我们身子马上后仰，吓得尖叫起来，两只手拼命地抓住缰绳，骆驼不慌不忙地迈开步子，在沙丘上留下一串串蹄印。骆驼会嘲笑我们胆小吗？我立马坐正了身子，随着骆驼的步伐，前仰后合地晃动，居然很有节奏感，好玩！

   新疆确实是个好地方，我在北疆玩了二十来天，欣赏了许多独特的美景，品尝了不少新疆特有的美食，更是被深厚的战友之情所感动。我以为新疆之美尽入眼底，而老人们却说，南疆更能体现新疆的风土人情。南疆，我跃跃欲试，请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