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二十三日,对我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恰是一九七三年的今天,我第一次走出国门,开始了漫长的求学之路。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国正处在风云激荡的年代,国家仍面临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和困难。但为了实现科技兴国强国,国家决定拿出有限的外汇分批派遣留学生到西方发达国家和友好国家学习先进科学技术和语言,我有幸成为这批留学生中的一员。
一九七一年底,我从海岛部队入选到南京解放军外国语学校学习。当时学员通过语言测试的方式决定所学哪门外语,我在大连中学学过俄语,多少有些基础,所以对卷舌音自来就会,而且还不知深浅地现场背诵了一段俄语课文。虽然阿尔巴尼亚语不属于斯拉夫语系,但发音多有相同之处,且也有卷舌音,这样考官就一锤定音把我分配到阿语班,就此注定了我未来发展的方向。
一九七三年伊始,我们开始出国前的准备,因是第一次出国一无所知,好在上级领导为我们做出充分安排,包括打疫苗,办理护照和黄皮书,购置出国服装。
当时出国人员服装根据出国地区发放置装费,阿尔巴尼亚地处东南欧巴尔干半岛西部,属于亚热带地中海气候,置装费是750元。购物的地点在北京王府井大街上的一家不起眼的商店,好像连个店铺门匾都没有,与周边商铺没有任何区别,对内称出国人员服务部,所以出国人员都在那里采购。商店进去分两部分,前厅是商品柜台,后面部分是量衣定制。我们的钱可以买两套中山装,一件大衣,一个箱子和一些其它衣物。大家除了买衣服和大衣外都买了一个装衣服的大皮箱。谁知上面听说我们每人买了一个价值50元的大皮箱,认为驻外武馆都没有买这样的皮箱,你们一个小留学生买,太“奢侈”了......无奈我们只好服从命令退货,统一换成价值35元的人造革箱子。
一切准备工作完毕后,春节即将来临,上级给我们特批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家与父母和家人告别。
从二月开始,前往欧洲的留学生陆续乘坐北京——莫斯科的国际列车启程,到达莫斯科后再改乘其它列车前往目的国。我们班因是军校学生,具有军人背景,考虑到当时中苏关系尚处在紧张状态,如乘火车须七天之久,担心旅途间发生意外,所以改乘飞机直飞莫斯科。
三月二十三日,我们按照原定计划乘中国民航航班从北京出发,踏上了出国之路。第一次乘飞机,我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惶恐,眼睛时不时盯着窗外,生怕出现什么不测之事。飞机飞行约4个小时后,经停苏联远东重镇伊尔库斯科机场加油休息,刚下飞机我们顿时感到寒气逼人,机场四周冰天雪地,气温低至零下二三十度。经过十几个小时飞行,我们平安抵达莫斯科,一下飞机我国驻苏联使馆随即开车把我们接到使馆招待所休息,第二天带我们乘车游览了莫斯科市容。当时国际航班较少,不是每天都有,等到第三天我们才乘飞机飞往匈牙利,飞行大约三四个小时抵达首都布达佩斯。暂住在我国驻匈牙利使馆期间,我们还意外见到了之前到匈牙利留学的三名学生,记得他们两人是外交部派出,另外一人是军队派出。大家在国外见面彼此感到格外亲切,在一起畅谈交流好一会儿。第二天,我们告别匈牙利飞往目的地,阿尔巴尼亚首都地拉那。
经过约两个小时的飞行抵达地拉那,在驱车进入市区的路上,我感觉像空降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城市建筑,街容市貌,人们穿着打扮方方面面与国内大不相同,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哪儿都新鲜。
几天后,我们搬进了阿军方特为我们班在大学生城准备的一栋二层小楼,楼内除卧室外还有学习室,电视收看室,餐厅和厨房等。安顿下来,很快开始了学习阶段,我们每天和阿国同学朝夕相处,清晨一起步行到大学历史语言系上学,下午一点放学回来用餐,之后就是阅读自习时间。节假日和阿国同学一起打乒乓球,踢足球。这样的学习生活一直持续到一九七五年七月的学业结束。
当然,这两年多时间还发生了许许多多有趣和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
时光荏苒, 岁月如梭,不知不觉走过了五十个年头。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砥砺前行,昔年的热血青年转眼进入了古稀之年。除了我脑海里的记忆,当年留存的物件所剩无几。但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两件东西一直伴随我走到今天,一件是人造革箱子,它依然默默无闻地装载着我的衣物。另一个就是当年我第一次乘飞机出国的机票,每每看到就会把我情不自禁地带到半个世纪前的往事。
诚然,时光无法倒流,历史不会再现,但我仍然可以利用手中的笔记载下这段难忘时光,让流失的岁月在我心中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