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线,寒冬。

  一个路旁边的小店,墙壁被风吹的斑驳,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字:羊肉汤,大盘鸡。刘丰推门进去,很快把风声甩在身后。

  小店里的人不多,最靠里的墙边坐了个中年男人,灰旧看不出颜色的夹克,腋下的位置都脱了漆皮。刘丰看了眼,找了个位置坐下,老板是个跛子,不急不慢的走到刘丰身边,语气随意的问他吃什么。

  这里是川藏线上的一个路边小店,马路两边很多这样的店子,做的是来往过客的生意,但因环境原因,越往西就越少了,每年川藏线上自驾旅游的人很多,长途运输的司机也不少,像皮夹克那样的,就是其中一个。他把碗里的汤喝了个底朝天,用手抹了下嘴,打个嗝,抓起帽子起身离去。

  刘丰混乱扒拉几下碗里的面条,跑出来开着辆尼桑,跟了上去,车身满是泥污,两块挡风玻璃只有靠雨刷摇摆,才能有那么点本色。

  皮夹克爬上一辆大卡,继续西行。司机没发觉,有辆尼桑楼兰一直在后面不远处跟着,快到一处收费站时,刘丰的车子在进入口处熄了火,让他恼怒的踢了好几脚。

  眼睁睁看着大卡一路向前,很快不见踪影。刘丰跑到刚才卡车经过的收费处,给当值的收费员看了张照片,收费员点了点头。

  Y市公安厅,人来人往,刘丰面前坐着刑侦大队的队长,一脸胡茬,眼神疲惫:“你跟了一个月?”

  “嗯。”刘丰的眼神在里间玻璃屋那个穿红袄子的女人身上。

  队长看了眼,敲了下桌面让他回神:“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跑了,没抓着,是我们失误,不过她身边那个孩子,安全解救,根据DNA数据库搜索比对,已经联系上了父母。”

  刘丰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他回过头看了看队长身后的地图。

  “放心这是严打期间,案件很快会侦破的,犯罪分子一个也逃不了。”队长的声音铿锵有力。

  刘丰冷冷的回应:“Z省去年有164起儿童失踪案,其中误报的83起,成功找回的56起,剩下29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面前的小伙子不过二十五六岁,而且是千里之外的J市刑侦队的一个小队员,如果不是因为他提供消息,帮忙抓住里间那个女人,他完全不会注意到他。

  Y市的市委书记在今年冬季的严打动员会上,明确指示公安厅对本市的妇女儿童拐卖要严厉打击,对已有的案件要全力侦破,就是这个年轻人,单身一人从J市追到Y市,顺藤摸瓜,翻出了一条贯穿全国拐卖链上的重要人物,并协助他们抓获其中一人,对他们的案情侦破有不可否认的功劳。

  “意味着有29对父母失去孩子,而其中Y市就有13起,还不算外地流入。”刘丰声音压抑,脸色涨的通红,眼里呛出了泪痕。

  队长嘘了口气,玻璃间里,有同事正在审讯红衣女人。“我知道,是我们做的不够,但Y市这边地理环境独特,山区较多,很多地方没有公路,除非有确切的消息,否则我们很难布控。”

  里间的年轻警察走了出来,刘丰立马站起,但很快在对方脸上看到失望。“姓名,周倩,年龄:33岁,已婚,家是墨脱那边的,老公在Y市工地打工,有一个儿子,5岁,放在老家婆婆带。其他,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个跑了的男人是干什么的?”刘丰追问。

  “她不说,已经4个小时了,油盐不进,死活不开口,不过我们调到了当时在车站进行抓捕时,那个逃脱男人的照片,但查不到任何案底。”

  队长看了下递过来的照片:“周倩不认识这个男人?”

  “她说是她哥,只是来找她玩的,其他一概不说,现在就是跟我们拖。”

  “那赶紧把这张照片发下去,让全城人员盯起来,不要给他逃脱的机会。”队长快速吩咐,年轻警察刚要转身,刘丰拦住了他:“先不要发照片。”

  “为什么?”队长有些惊讶。

  “以往Y市的拐卖案件中,能被快速侦破的基本都在本市范围内,或者没有超出Z省,Z省的西北,就是川藏线,墨脱在这,周倩是嫁到墨脱这边的,那她娘家你们知道在哪吗?”刘丰指着地图问。

  “她娘家的位置大概在这。”年轻警察指了个位置。“因为村庄小,地图上都标不出来。”

  “这里离川藏线很近。”刘丰干咳了一下。

  “很近差不多也有二十里,而且是山路。”

  “如果现在把照片发出去,只会打草惊蛇,你今天只解救了一个孩子,可其他的呢?”

  “你怎么知道他们手上还有其他孩子?”年轻警察满是疑惑。

  队长看着刘丰不做声,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个人千里迢迢的从J市通过拐骗人员,一级一级的跟到这里,能把这个拐卖团伙里的主要人物抓住,绝不仅仅因为他是警察。

  “我们之前去过周倩娘家这里,穷困村,村里有些劳动力都出来打工了,基本是一些老人儿童留守。”队长给刘丰解释。“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看过很多拐卖案件资料,犯罪分子每次都是很快转手,他们很少单干,多人配合,现在网络发达,他们的交易不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那你的意思说他们会在这个村里交易?”年轻的警察沉不住气,打断了刘丰的说话,语气充满怀疑。“我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每次什么都没有查到,那里的孩子都本村的,也没听说谁家把孩子卖了的。”

  队长抬手制止,他问刘丰:“你想怎样?”

  “我想去这个村看看。”

  “你一个人?不行,村子偏僻,我还是叫两个队员跟你一起。”队长不敢让他一个外省人在山林里乱窜。

  “不用,人多容易暴露。而且我怀疑,在这条线上,一定有他们的联络点,否则,一个偏远的村落如何能够及时的知道警察的消息?”刘丰拒绝了队长的提议。

  “可是你一个人去,我不会同意的。”队长知道年轻人不错,但他不想刘丰会出什么差错。

  “不需要你同意,我不是Y市的,而且,你也阻挡不了我。”刘丰拿上自己的外套,转身走了出去,剩下队长和年轻警察面面相觑,这年轻人,不比自己当年差。

  刘丰很快在Y市的出口发现那个男人的踪影。

  手机上收到一条短息:“跑了的男人叫周重阳,45岁,任XX村村支书记。”刘丰点开相册,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扮着鬼脸冲他笑,双眼很快起了氤氲,深深呼口气,放下手机,加足马力开了出去。

  1

  马路在黑夜延伸,远处山峰嵬嵬。

  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有几间两层小楼突兀的立着,房子离马路还隔点距离,靠近水泥路的位置摆了个黄旧的灯箱广告,上面除了印着“宁夏饭店”,底下还用黑笔写上:“可以加油,90#”,字迹凌乱,估摸着写的人没上过几天学。

  前些时下了点雨,灯箱被过往的车辆溅满泥泞,就只有“加油”两个字露了出来,这是小楼饭店的老板娘专门擦出来的。

  饭店的老板娘今年37,叫徐芳,风韵犹存,看的出年轻时是一朵花,圆润的身子一点都不像这高原里的产物,倒像是水乡江南画里出来的女子,被雕刀一样的风吹着,有种特别的韵味。

  饭店外面看起来陈旧,里面也没好到哪去,生意时好时坏,忙不过来时她就叫附近村的一个鳏夫帮忙。其实像这种旁边没有正经加油站的,生意就像撞运一样,若不是刚好累了,饿了,或者不巧没油了,谁会看到这里。

  2

  夜里风急,吹的门窗“呼呼”的响,一辆由西往东的东风大卡拐进了饭店前的空地,司机熄了火,佝着身子,边哈气边去敲饭店的门,这趟货没赚多少钱,老婆的药费,孩子的学费真是个头疼的问题。

  跑运输的司机有时候是日夜不分的,为了赶天气,赶时间,赶路,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在路上,所以,饭店的灯晚上也不熄,过往的司机啥时候碰上想进来歇脚都行。

  风愈发大了,鹅毛般的大雪开始洋洋洒洒的飘,司机估摸着是熟客,跺了下脚,缩着脖子轻轻推开门闪了进去。

  大雪飘了一夜,地上很快堆积,马路上结了冰,估计前面封了路,老半天没见着有其他车辆通行。

  快天亮的时候,一辆尼桑楼兰颤颤巍巍的开了过来,车子满身污水,刘丰看见饭店的招牌,勉强将车停好,裹着衣服窜到饭店掉漆的绿门前,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有人吗?”天在雪色中亮的格外早,冷,真的冷,脚都木了,他在进来前已经看过周围,眼睛所及的地方,再没有其他人烟。

  3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裹着军大衣睡眼惺忪的开了门。

  “老板,能给我弄点吃的不?”刘丰在门口把脚上的雪跺干净,跟着男人进了门。

  “老板娘还没有起床,你实在饿了,就自己去后面煮。”刘丰没听太清楚,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回到厅堂墙边的折叠床上,和衣把身体蜷缩在一张辨不清颜色的棉被里。

  小楼典型四川民居格局,进门厅堂,靠左边往后有个过道,过道后面有楼梯通往二楼,与楼梯对着的就是厨房,里面有些杂物,这个小楼唯独不一样的是没有后门,因为靠山而建,门开了也打不开。厨房墙角堆放着一个大米桶,里面没几颗米,刘丰找了下,除了灶台上还有半颗大白菜,再看不出哪里还藏着吃的。

  刘丰回到厅堂看了眼墙角的男人,转头去车上拿了两包泡面,就着厅堂的水壶烧了点水,两包并一碗的泡了,神经紧张的开了半宿车,这会放松下来,顿时饥饿难耐。

  泡面特有的香味惊醒了墙角的男人,他低声咒骂了几句,佝着背去厨房里翻找,外面冷,饭店里也不见得多暖和,大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呜呜”的响,窗户大多糊了报纸,一个50瓦的灯泡尽力跟外面雪色拼亮度。

  “上头有人没得?起来搞吃的拉!”大衣男人看着刘丰的泡面咽了下口水。没有人应声,大衣男重新走到楼梯口继续喊:“徐婆娘,你灶上一点米都没有,搞的撒子事嘛?”

  “啷个哟?没吃滴不会开车克前头吃嘛?一大清早喊啥子?短命哟。”楼上下来一个男人,五大三粗,皮肤黝黑,壮实的像头牛。刘丰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开个板板,雪下到裤腰带了,还开车,开飞机还差不多。”大衣男把那个男人拉进厨房,有些抱怨:“你看嘛,米都没一颗,个婆娘搞啥子事嘛,我们都是交了落脚钱的。”

  壮实男人“嘿嘿”笑了下:“我也不晓得,我也是来住店滴,啷个你是昨天晚上来滴?”

  “是啊,个婆娘搞啥子求,米都不留一颗。”或许是司机出门在外,有自带的熟悉,壮实男人热情的问大衣男:“啷个,怎么称呼啊,你今天是送货还是跑空?”

  “跑空啊,天冷了,后头收的木耳子不够一车,前头又喊我克拖鸡,快过年了,南边边的菜场要,没办法,只好跑趟空。”两人边说话边走到厅堂,看见刘丰,壮实男有些诧异。

  刘丰赶紧放下面招呼:“老板,不好意思,车子出了点问题,又下大雪,到你这烧点开水用。”壮实男盯了眼泡面,脸上很快挂起了笑:“兄弟,我不是老板,跟你一样,过路落脚的,姓周,叫我老周就行,你这泡面还有没有,我们买两包。”

  刘丰擦了下嘴:“泡面还有,不过在车上,我去拿,要几包?”

  “行,你要不要?”老周问大衣男,大衣男点头:“叫我黑子就可以咯,给我也搞一包,要几多钱?”好像这运输路上的人都不习惯报姓名。

  刘丰起身往外走 :“没事,不要钱,我去拿。”

  拿了泡面回饭店,老周和大衣男都缩着脖子在门口等着,顺便看了看外面的雪:“下这厚,今天走不了了。”。

  4

  老周和黑子的泡面还没跑开,刘丰已经吃完,从口袋摸出烟,一人发了根。“这店子怎么没有看见老板?”刘丰吐了个烟圈。男人有烟好扯闲蛋。

  “你说徐婆娘?”老周反问一句。

  “这里只有老板娘,没得老板。”黑子很是关心泡面,一分钟要看几次。

  “女的?一个女的在这里开店?胆子好大啊!”刘丰看了下四周,对这个没见面的女人很是好奇。

  “嘿嘿,胆子大不大不晓得,胸前倒是蛮大滴。”老周笑的有点猥琐。

  “啷个,你昨晚上又在她屋里头睡滴?”黑子呆滞的脸上有了精神。

  “鬼哦,昨晚上她床上有人了,我来滴时候,那车子已经停在哪咯。”

  “那你晓得是到她屋里克咯?”

  “莫不晓得,徐婆娘‘恩恩啊啊’叫了半天。”老周笑了起来,黑子有些尴尬的附和笑笑。刘丰以往听说过,长途路边的野店,除了招待司机吃喝,也会有一些女人顺带解决生理寂寞。

  泡面吃完了,外面的雪还没停,大有要将天地掩埋的架势。

  “不行哦,这雪下啷个大,灶屋里又没看到吃滴,徐婆娘今天啷个还没起来?”老周掏出手机看了看,“8点咯,黑子你克喊哈子。”

  “啷个要我克,她那屋里头几时让我进了滴?”黑子显然没有把老周的自来熟当热情。

  老周有些挂不住脸的看了看刘丰,只好自己起身往二楼走,边上楼梯边叫:“老板娘,屋里头没得吃滴咯,你还不起床?”

  刘丰把手机拿出来,在厅堂走动,最后还把手伸向门外。

  “没得信号撒?这里是这样滴,信号不好。”黑子回到折叠床坐下。

  “何止信号不好,是完全没信号。”刘丰甩了甩手机,信号指示依旧一格没有。

  “那估计是雪太大了,把信号给压断了,嘞雪啷个大,门都不能出。”

  “是啊,路都封了,车子是开不过的。”刘丰淡淡的回了一句,信号压不断,信号塔压断倒是有可能。

  5

  “出鬼咯!”老周慌乱的从二楼跑下来:“出鬼咯,徐婆娘死求咯!”

  “啊?!”

  “我喊她半天不动,跟死求一样!”

  黑子怔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腿也有些发软:“她啷个会死嘞?是不是睡太死咯。”

  刘丰本能的往楼上跑,二层小楼,阳台就是走廊,对着马路,楼梯上来左边有三间房,是专门给留宿的司机,右边一间,是徐芳的卧室,门开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警觉的在门口住了脚,老周跟在后面差点撞上,黑子哆哆嗦嗦的在楼梯拐角,不敢上来。

  “啷个回事?是不是死咯?”老周从刘丰身边挤了进去。

  “你不要进去破坏现场。”刘丰没来得及制止。

  “我刚才已经进来咯,看她在那个床边边上,喊了半天不动,一推就掉地下咯!”

  房间比较空荡,一张老红漆木床,上面凌乱的堆着被子,床头有一个梳妆台,摆了些护肤品,另一边,有几个衣柜,床对头摆了个书桌,书桌上放着台液晶电视。房间前后两个窗,都关严实了,刘丰走到里面,看见徐芳穿着毛衣和秋裤,面朝下一动不动在地上。

  “她不是睡的太死咯?”老周想上前仔看下。

  睡着的人和死了的人是不一样的,徐芳的手怪异的压在身下,怎么可能睡得舒服?

  刘丰这次死死的揪住老周,厉声说道:“出去,和他一起在外面站着!”

  老周看刘丰脸色不对,没把这精廋的小伙子放在眼里:“啷个,你逞熊撒,我怕你啊!”

  刘丰推开老周,一把掏出了枪:“我是警察,马上和刚才那个叫黑子的在楼下等我。”

  看见枪,老周立马焉了,他摸摸索索的往门外退。

  “别想跑,这里死了人,你们都有嫌疑。”之前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居然还出了人命案,刘丰有些后怕,但昨晚起手机就没有信号,不知道发的信息那边有没有收到。

  “不是的,警察同志,我没有,我绝对没有杀人,我杀她干嘛,你不要瞎说,真的,我没有杀人。”老周普通话蹩脚的难听。

  “老周,是真滴死了吗?”黑子小心的从门外探过来,看见刘丰举着枪,吓得转身就跑,麻利的跟刚才完全是两个样,老周看见黑子跑,也跟着跑起来,刘丰冲到阳台,他俩已经到了饭店前的空地上,“站住!不准跑!再跑我开枪了!”“呯”枪声震落积雪,也震住了老周和黑子,两人抱头蹲在地上,吓得腿发抖。

  “回来!”刘丰命令他俩回到厅堂,一回头,看见阳台尽头站着一个瘦小的男人,有些呆滞的举着双手。

  6

  死者姓名:徐芳

  外观:上身大红毛衣,着深灰色秋裤,没穿袜子。面青灰,双眼突出,嘴角有血迹,颈部皮下有血点,淤痕呈青紫。

  死因: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估计有6到7个小时,天气寒冷,尸斑形成的时间推算,有可能死亡时间更长,死者是因外力压迫机械性窒息身亡。

  因环境原因,未能有条件进一步检验,大雪造成手机信号不良,无法及时报警。

  厅堂里,刘丰把饭桌收拾下,叫老周和黑子,还有最后发现的那个男人,一起坐在对面,他背对着大门,风吹进来,身后一阵凉。

  “这是警官证,你们可以检查,我是J市第一邢侦大队,队员刘丰,这是警员号,可以记下去查。”

  对面三人小心抬了下头,看向的不是证件,而是那把枪。基于老周和瘦个男人不同,黑子的眼里一阵恐惧和慌乱。

  刘丰敲了敲桌子,开始提问,并做记录。

  “姓名?”

  “周重阳。”

  “年龄。”

  “45。”

  “职业。”

  “长途司机,运输司机,不是警察同志,我真没有,我跟她无冤无仇,我杀她做什么。”周重阳一嚷嚷,黑子跟着也叫唤:“是啊是啊,我们杀她做什么!”

  “闭嘴!我问什么就回答什么,还没问你,安静点!”刘丰一身正气,用力的拍了桌子一下,两人立马收声。

  瘦个子慢慢的开了口:“警察同志,发生命案不是该报警吗?你这样是不是私设公堂?”普通话很标准,不像是经常在川藏线上跑的人。

  刘丰皱了下眉头没有理会,指着他们厉声说道:“一个个的来。”

  “姓名。”

  “身份证都给你了,还需要问吗?”瘦个子有些不屑的看了看他,仿佛在笑对方办事有些稚嫩。

  7

  周重阳

  “我是昨天晚上大概十点多钟来的饭店,当时老板娘已经在楼上了,她回了我几句,我开了一天的车,很困,就自己洗了睡了。”

  “你中间有没有发现或者看到什么?”

  “没有,就是要睡觉的时候听见老板娘房里有声音。”老周边说边看了下旁边的瘦个子。

  “什么声音?几点钟?”

  “就是那种声音嘛,小伙子你还不懂,我是一听就晓得滴。几点钟不晓得。”

  黑子一直在旁边有些坐立不安。

  刘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王国祥。”

  听见叫自己,他赶紧坐正了身体:“到。”

  “姓名。”

  “那个你不是有......?”王国祥不敢正眼看刘丰。

  “行了,直接讲。”

  王国祥

  “我叫王国祥。”声音有点像被老师抽中背课本,一本正经,他看了看周重阳,立马换了一种语气:“我昨天晚上快十二点多钟来滴,老板娘不在,也没人给我开门,我自己进来滴,太晚了嘛,老板娘估计睡咯,我没克楼上,一直睡到早上你来了嘛。”

  “大门就这样开着?”

  “是嘛,这里滴规矩,有时候我们来的晚,老板娘不想起床,就让我们自己搞,钱第二天给是一样滴。”

  刘丰有些无语,一个女人看店,大门还就这样敞着,是这里的民风淳朴?

  “赵云国,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云国

  赵云国正了正身体,咳嗽了下:“我是晚上七点多来的。”“哦。”周重阳望向他,他不耐烦的甩了下手:“有病啊,比你们先到难道就是杀人凶手?”

  “你说你的,你们俩安静点!”

  “我来的时候看见老板娘了,还跟她说了话,然后她安排我在最靠边上的房间睡觉。”

  “你中途有没有看见或听见......”

  “没有,我睡觉比较沉,直到你的枪声把我惊醒。”

  “那你是睡的很沉。”刘丰摸了下头。

  周重阳看见几个人都不说话,有些焦急的问:“然后呢?警察同志,我们三个都说了,那你呢?”

  刘丰沉默了下,站了起来,顺便把枪放进枪套。

  “你不会是个假警察吧?”赵云国的态度一直让人觉得有点欠抽,听见他的话,周重阳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叫刘丰,26,职业,警察,本来是要去前面的墨脱办点事,半途车子坏了,早上五点十五分到的饭店。”他看了下王国祥,王国祥配合的点点头,但埋的更低。

  “从楼上的现场看,老板娘应该是昨夜被人掐住脖子,窒息而亡,房间虽然凌乱,但没有太多翻找的痕迹,也没有打斗的现象,而在昨夜下起了大雪,饭店没有后门,背后靠山,山峰陡立,也没有痕迹表明有人出入过。”

  周重阳像是突然想起,咋咋呼呼的站起来:“对哦,警察同志,那杀老板娘的人应该跑了吧,你说你,杀了人肯定跑了,谁还会留在这,那不是傻子吗?”

  “凶手应该还在这里,因为大雪封路,车子没有办法开动,大晚上的,人也不太可能在这么冷的天气,徒步走出去,这里离最近的村庄最少有二十里,还是山路,离下一个出口和服务区最少有百来里。还有一个原因,他可能想跑的,想着等天亮了雪停再跑,而不巧,我进来了,所以他没来的及。”刘丰在饭店外守了半宿,鬼影都没有见一个,实在是冻的受不了,在确定目标一直在饭店,最后才决定进来,但真没想到,一进来就遇上命案。

  “那照你这么说,杀老板娘的人就是我们三个当中的一个?”周重阳反问刘丰,王国祥吓的连连摇头:“你莫乱讲。”赵云国有些不耐烦:“警官先生,你光说些有什么用,你们做警察的,不就是抓犯人的吗?你看谁是凶手,直接抓了不就得了?”

  刘丰没有应他,开始询问王国祥:“你说你昨夜到达以后,就没有见过老板娘,也没有听见她说话?”

  “嗯。”王国祥鸡吃米一样的点头。

  “你来饭店的时候有跟老板娘说过话?”刘丰问周重阳。

  “其实也算不上说啥子话,她就是嗯嗯的回应了我几声,因为平时都是熟客了,所以我就自己打水洗了睡了。”

  “那就是说,那个时候老板娘还活着。”

  刘丰转向赵云国,他惊的立马绷直身体:“你不用看我,我来的时候是最早,是跟老板娘说过话,就是些客套,我很困,进来没多久就上楼睡了。”

  “你的瞌睡有这么死?要我用枪才能叫醒你?”

  赵云国往墙边挪了挪,低着头回复刘丰:“跑车太累了,睡的死还有错?”

  “是没有错,周重阳说他到达饭店的时候,老板娘已经回了房间,而且他与老板娘只是嗯嗯啊啊几声,并没有完整的对话,所以我想那个时候是有个人在她房间,而她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正常回答他。”

  “嘿嘿,我就说嘛,后来我都听到了,老板娘活不错吧,有味道吧?”周重阳碰了碰黑子,王国祥陪着讪讪的笑了笑。

  “放屁!老子才不会干那种事,我有老婆的!”赵云国看见两人脸上的猥琐,气的站了起来。

  “安静。”刘丰又拍的下桌子。

  周重阳被刘丰吓了跳,嘟囔着说:“我看就是他杀的老板娘,两个人干那事呢,不是说有那种什么,追求刺激,两个掐着脖子玩,结果劲使大了,这叫什么?激情失手杀人?嘿嘿。”

  “你放屁!”赵云国恼羞成怒的抄起板凳,要朝他头上砸,王国祥赶紧躲在旁边,刘丰掏出枪怒吼了一声:“都给我做好!信不信给你们一枪子啊!”

  枪在空中晃了一圈,看见三人重新坐下,刘丰才对赵云国说:“赵云国,你是昨天唯一见过老板娘的人?”

  “那你就怀疑我?”赵云国语气充满火药。

  “我没有怀疑你,但有权询问你,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弄清楚,你们三个谁也脱不了干系。”赵云国继续把头低下,门外的风越刮越大,雪从门缝吹进来,地上很快被打湿。

  “赵云国,到底来饭店做什么?”

  “住店啊,你傻啊?”赵云国硬了硬脖子。

  “你的驾驶室有罐奶粉,是怎么回事?”

  “我在前面镇上买的,带给孩子的。”

  “那罐奶粉是国外进口的,这里是川藏线,你从哪带的呢?”

  “你管我?!”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瘦个子抬头盯了眼刘丰,突然跳起来外门外跑,刘丰一跃而起,把他按在地上,周重阳和王国祥缩在旁边看着,不敢上前帮忙。

  “王八蛋,我就说老板娘是你杀的,心虚了吧。”刘丰叫王国祥找了根绳子,合力把赵云国帮在椅子上。

  “我没有杀她,我杀她做什么,真没有。”也许是看逃脱无望,赵云国竟“嘤嘤”的哭出了声。

  周重阳讨好的站在刘丰身边:“警察同志,现在犯人抓到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走?你能去哪里?”刘丰反问他。

  王国祥缩着脖子,眼神瞄着门外,这种天气开车是不可能,但人出了这个饭店,就算不被大雪掩盖,也会冻成冰棍,何况顺路前后能见人的地方,离着至少上百里,最近的村庄也在山沟沟里面,方向都摸不着,哪敢往那走。

  “那现在啷个搞嘛?”周重阳问刘丰,又像是在问自己。

  “事情还没有完,继续。”

  “继续?不是他杀了老板娘吗?”

  “我没有,我没有。”赵云国鼻音很重,看来真哭了。

  就在刘丰很想上前给他一巴掌的时候,饭店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浑身包裹严实的老头,吃惊的看着厅堂里的一切,手里扛着半袋子米慢慢滑落在地,周重阳认出老头,有些热情的上前招呼:“哟,余老倌来了,快进来,外头雪大得很,你怎么还过来了?”

  刘丰狐疑的看着老头,周重阳赶紧解释:“这是老板娘请的帮手,平时就是忙的时候来搭个手,估计是老板娘的米没有了,所以让他送点来。”

  余老倌拘谨的望着刘丰,刘丰转头问周重阳:“你跟他倒是蛮熟的啊。”

  “哪里哟,在这里住过滴司机基本都晓得,又不是啥子秘密。”周重阳示意王国祥,对方赶紧点了点头。

  “你就是附近村里的?”刘丰问余老倌。

  余老倌身上算的上全副武装,外套厚实,腿上还绑了油布,让人看不出身材,应该是经常在大雪天走山路的,一双眼睛在雪地里呆久了,有点灰蒙蒙。

  “呀,你不晓得,老板娘出事咯,死在楼上了,这个是警察,他问话,你晓得啥子就说啥子。”周重阳推了把老头,余老倌有些惶恐的赶紧回答:“是的。”

  “你是走过来的?”

  余老倌又看了眼王国祥说道:“是的。”

  “那你走过来花了多长时间?”

  “天没亮就出门咯,下大雪,路不好走,走了五个多小时吧,刚刚到嘞儿。”

  刘丰沉默了下,转头问赵云国:“你到底来这干什么?或者你找老板娘什么事?”

  余老倌站在门边进出不是,他不知道这个警官到底在做什么,就像突然看一场戏,不知道起因,也想不到结果。

  “我来回答下,看说的对不对。”刘丰示意余老倌走进来些,敞着的门正灌风雪,厅堂愈发的冷,他顺手带上门。

  “每年全国失踪儿童有上百人,被解救率达百分之八十左右,剩余失踪儿童大多因为被买卖至偏远,或者从偏远山区被卖出,增加了救援难度,造成许多家庭因此破散。而这个现象的背后,就是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

  赵国云,W市人,35岁,已婚,一直没有孩子,你特意接了川藏线的运输,就是想找上这条线上贩卖儿童的人,而徐芳就是这条道上的。你最近这一个月在Y市的收费站进出高达19次,难道不会想到有人怀疑?而一个女人,能把店开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还能呆这么多年,就几个司机来往能养得活?”

  赵云国有些激动的看着刘丰,扯着嗓子嚷:“是的,我就是来买孩子的,但我没有杀她,昨晚上她说了最近风头紧,没有现货,要我今天等消息,我已经住了三天了,之前就我一个司机在这,我要杀她还会等着现在动手?”

  周重阳听了这话,一脸的不相信:“莫不是老板娘坑了你滴钱哦,你气不过,就杀了她?嘞儿哪有娃娃买嘛!”

  “我没有!”

  “电视上演滴凶手都说没有杀人,刘警察,我说的对不对?还好把他绑起来咯。”

  刘丰蹲在瘦个子身边,歪了下头说道:“你要的消息等来了。”赵云国听见这话,顿时眼睛亮了,他慌乱的看了眼余老倌,不解的望着刘丰。

  门又被吹开,刘丰去关好,那股冷风又被隔绝在门外,他慢慢走到余老倌面前,对方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村淳朴老头模样。

  “你说你走过来花了五个小时,现在是上午九点四十,也就是你在四点钟出的门,这里离最近的村落有二十里路,按照一个人正常的速度,应该需要四到五个小时,当然,常年走山路的人可能更快,大雪是昨天夜里十一点左右开始下的,平时你能用五个小时走到路,但在这大雪封山的天气,显然不可能。”余老倌紧张的望向周重阳,神色里很是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周重阳脸上慢慢的没有刚才的嬉皮笑脸。

  王国祥顾着看自己的脚,那双黑污的山寨球鞋抵挡不了寒冷,只有不停的挪动来取暖,顺便把衣服裹紧些。

  “唯独的解释是,你是在昨天晚上下雪前就出了门,你没有想到雪会这么大,以至于后来路越来越难走,你没有往回走,是因为饭店有人在等你的消息。”刘丰看了下赵云国,他的眼里满是期许。

  “哪有那么多事哟,他不就是来送个米。”周重阳摇了摇头:“警察同志,那照你这样说,他们就是那些个拐卖儿童滴?那拐卖儿童,要有儿童嘛,你看不是老板娘死了吗?啷个又说是卖娃娃?”

  刘丰从门缝往外看了看,外面的雪停了,太阳这时候跑出来,照的满地银光。

  “老板娘的确不是赵云国杀的,是另有其人。”刘丰的目光刚扫过王国祥,他如同被触动的机关,怪叫了一声撞向刘丰,企图夺门而逃,经过余老倌身边的时候,不小心把他带倒在地,走了那么远的路,显然还没有缓过劲。

  刘丰把王国祥绑在椅子上,余老倌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哼唧,看见枪的时候,明显的哆嗦了下,一股腥湿在地上漫延开来。

  “你跑啥子?难道老板娘是你杀滴?”周重阳看着王国祥,“上次老板娘说有人找她借钱,莫不是就是你?嘞样她不借,你就把她搞死了哦?”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的往门边靠近了点。

  王国祥望向刘丰,那腰上的枪扑灭了自己其他想法。

  “你是常年在这条线上跑的人,而且,从来不去服务站休息,每次都会到这来,你没有发现徐芳拐卖儿童的事情?很显然说不过去,因为,你也是参与进来的人。”

  周重阳不解的问刘丰:“他不是说是十二点来了后?你先前说老板娘死了有六,七个小时了,那他怎么可能杀的了嘛?”

  “昨晚上雪是从十一点开始下的,如果王国祥是十二点后到,那他的车轱辘下一定是有积雪的,我早上看了下,外面三辆车都没有,也就是说都是在下雪前到的饭店,你为什么撒谎?徐芳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王国祥突然哭了起来:“警察同志,我不是故意滴,我,我真滴不是故意滴,个死婆娘,明明说好给滴钱,又想耍赖,她个贱狗日滴,不是个东西,我没有杀她,就是气不过,打了两巴掌。”

  刘丰盯着周重阳,对方闪过一丝慌乱,他没有动声色:“你昨晚上后来听见的声音,很有可能就是老板娘最后发出的,房间没有打斗的痕迹,明显杀人的和被杀的是相识的,而且,没有防备。”

  “个狗日滴,我说了我娃娃今年滴学费还没有交,让她先把钱给我,死婆娘硬是不肯,先前找她借也不肯,我气不过,你说,她搞滴嘞档子事,啷个不是伤天害理,挖祖宗十八代祖坟滴,我给她带过几多人哟,我实在气不过就......啷个晓得她那没得力气,我以为,以为她是装滴啊。”王国祥的脸涨的通红,手在椅子上被绳子勒的很紧,用力挣了几下,完全没有松动的痕迹。“警察同志,我不是故意滴,真滴,她还没有死,是假装来害我滴!”

  刘丰转向赵国云:“你不是睡的死,而是徐芳交代过,无论晚上有什么动静,你都不能出来。昨天晚上你去徐芳房间的时候,正好是他来了,她急着安慰你,所以对周重阳胡乱应对了下。

  基于人在睡眠的时候,对时间没有认知,而且,饭店经常会有人来住宿,所以王国祥的到达,周重阳并不是很清楚和在意。而后王国祥进了徐芳的房间,两人因为言语不和,让他心生怨恨,趁对方没注意,情绪失控掐死了徐芳,周重阳所说那个时候听到的声音,其实是徐芳挣扎时发出的,早上周重阳发现徐芳的尸体,我和他都上了楼,只有你王国祥,因为杀人后的畏惧,不敢走进房间,但你毕竟是初犯,除了慌乱,还抱有侥幸,以为徐芳没有死。”

  周重阳上前给了王国祥一巴掌:“个龟儿子,杀了人还不跑哦,蠢的死。”

  “他不是不跑,一是没想到徐芳真的死了,二是想等余老倌来,王国祥知道余老倌回村去干什么,而他也知道赵国云还在饭店,昨天晚上,徐芳没有给他钱,很大的原因是赵国云还没有看到孩子,钱没有给徐芳,所以王国祥在等,等余老倌把孩子带来,那样他可以立马收到钱。”

  天放了晴,马路上开过了铲雪车,看来在不远处,有车队前行。刘丰的手机“滴滴”响了下,周重阳赶紧掏出自己的,惊喜的笑出了声:“狗日滴,有信号咯!”

  刘丰拨通手机,等待通话的时候,周重阳紧张的问他:“你搞啥子?报警吗,你不就是警察嘛,现在凶手和买娃儿滴都抓起来咯,没我啥子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走?你还没有说你的事。”刘丰把枪掏出来,示意周重阳坐回椅子。

  “不是,警察同志,你搞错了吧,我又没杀老板娘,你绑我做啥子?你看我,是好人啊,还帮你把那个杀人犯抓起来咯。”

  “你跟王国祥是一起的吧?”

  “我不认识他,他跟那个老板娘熟,跟我没关系。”周重阳赶紧解释。

  刘丰踢了下王国祥问道:“你不认识他?”

  王国祥已经哭的满脸鼻涕,泄气的软在椅子上,看了看周重阳半天才说:“我有次看见他打老板娘,但很少看见他。”

  “是嘛,都说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刚才还想帮你抓他嘞,我是好人。”周重阳讨好的笑着向他证明。旁边的赵国云看了他一眼,嘲讽的“哼”了声。

  “你帮我抓王国祥?呵呵,你也是想跑吧,是我把门堵了,你跑不出去而已,几天前在Y市被抓获的周倩是你的妹妹吧?”

  “原来你早认出老子了,还TM装傻,哼!”周重阳眼里射出一道精光,他抄起身边的椅子朝刘丰砸去,刘丰举枪示警:“不要动,不然我开枪了!”

  厅堂里杂物凌乱,刘丰躲避时不小心被地上的余老倌绊倒,压的他“哇哇”直叫,周重阳趁机朝门口跑,刘丰赶紧爬起来跟上:“不要跑!我开枪了!”

  周重阳刚挨着路边的广告灯箱,身后枪声响了,小腿传来一阵剧痛,一把跪在了雪地里。大雪让川藏线上的空气更加稀薄,刘丰有些气喘的走到他身边。

  “你没有杀徐芳,但你却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你是那个村的村长,你们村借着地理,利用川藏线来进行拐卖妇女儿童,为什么这些年办案人员在怀疑的时候,你们总能避过,因为只要有警察从饭店路过,徐芳都会提前告知,还有你在村里的地位,你控制着村里的人,一起共同欺骗隐藏,他们在全国各地哄骗拐带妇女儿童,然后再经你安排卖出去,而这个饭店就是你的一个点。每次拐骗来的妇女儿童都先送到你们村,然后再联系买家,到饭店进行交易。

  你为什么会在昨晚来到饭店,是因为你刚从Y市回来,周倩被抓,你逃脱了,你没有回村,知道徐芳最近有笔生意,收的钱要交给你。

  以前办案人员对饭店做过清查,那时候,并不是徐芳一个人在这,你每次以夫妻的名义跟警察说,这是你们俩开的店,饭店破旧,生意不佳,从表面避过警察的怀疑,只当成一个穷困夫妻勉强可以糊口的营生。

  徐芳有时候会做过路司机的那种生意,这不是秘密,所以昨晚你大意了,以为是她又叫了哪个男人到房间而已,而昨晚你的心思也不在她那,在隔壁赵国云身上。你逃出Y市后发现并没有警察跟来,也没有在网上看到相关消息,觉得这些年顺风顺水,认为警察是不可能抓到你们的把柄,所以你和王国祥一样在等,等余老倌把孩子带过来。”

  周重阳“哎哟哎哟”的叫唤,血很快流出来和雪一起冻硬,巨大的疼痛,让他无法站立。

  刘丰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说了几句话,双眼湿润起来,没多久,几辆警车“乌拉乌拉”的开了过来。

  一阵忙乱后,有个着警服的老者站在刘丰面前:“小伙子,厉害呀,上千里的追捕,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可嘉,回头我会写份报告放在你的报告里。”

  刘丰无奈的笑了笑,眼睛落在刚刚下车的女警察身上,女警手里抱着的小女孩,冲他甜甜的叫了声:“舅舅!”刘丰激动的上前紧紧抱住,旁边的女警也红了眼眶:“这是在村里一起解救的三个小女孩之一,我们陈局知道你的事,交代要着重处理,这次辛亏你的消息,也辛亏老天爷帮忙,一场大雪阻拦了路,不然孩子被卖出后,很难寻找踪迹,我们最初怀疑孩子是在墨脱那边被......”女警看着刘丰的表情,没有再说下去,有些抱歉的对他笑笑,突然想起一件事:“听村里的村民说,其实这个徐芳当年也是被拐卖过来的。”

  王国祥被警察押过来,看见小女孩时候,惊讶的问旁边的赵国云:“这不是有孩子吗?你为什么不要?”

  赵国云瞟了瞟,冷冷的说道:“我是要儿子,一个丫头要来做什么。”

  王国祥气的冒烟:“活该你绝后!”

  刘丰走抱着孩子到一边,尽力抑住颤抖的手拨通电话:“来,果果,叫妈妈。”电话那头一声嚎哭传出来,让人心里如江翻涌,这一个多月来憔悴了不少,可看见果果的脸,顿时明白,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了。

  远处大雪盖住了整个山峰,身后的小楼被贴上封条,那些掩表面下的污垢,就算会暂时会被雪掩盖,但太阳终会出来,融化冰雪,还世间一个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