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正在上小学三年级的外孙女来我家度周末,一到房间,外孙女就拉着我的手央求说:姥爷!姥爷!咱们一起玩捉迷藏游戏吧!我二话没说就满足了孩子的要求。于是,我们商定孩子为甲方,我为乙方。游戏开始后,外孙女用布条把我的双眼蒙上,当她确认我看不到任何东西时,便藏了起来。随着女儿一声:“孩子藏好了,开始找吧!”我迅速扯下蒙双眼的布条开始在房间里寻找,我把三个卧室找了个遍却没有发现孩子的踪影。然后,我又开始在厨房、两个厕所、阳台等地方搜索,始终找不到孩子。无奈之下,我只好宣布认输。这时,外孙女带着胜利的喜悦,快速从挂满衣服的衣柜里跳了出来,手舞足蹈地大声宣布:我赢了!我赢了!望着孩子满心欢喜的样子,此时此刻,孩提时代,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在野外藏候的情景又一次在眼前闪现……
提起藏候(cang hou),可能许多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在我们家乡那一带的村子里,人们说的藏候就是捉迷藏,凡是上了年纪的人都参与过这项活动。藏候可以两个人玩,也可以多人玩,我们小时候玩藏候游戏基本是八个人,分成两组。这样玩起来,不单调,场面热热闹闹,玩得愉悦。那个年月,藏候,是农村里孩子们最流行的一种娱乐活动。记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家百业待兴,经济落后,生活在农村里的人们都是在贫困和苦难中生存。村子里没有电,更没有电视,没有报纸,物质条件相对匮乏,文化生活更是枯燥无味。社员们唯有的娱乐方式,就是一年除了看几场露天电影和几场露天大戏外,就是聚在一起东扯西拉,耍丑逗乐,消磨时间。对于小孩子们来说,最流行的娱乐方式就是藏候了。尽管这种游戏,费时、费劲、危险,但孩子们却玩得津津乐道,心情舒畅。
在我们那一带的村子里,孩子们藏候一般选择在夏天、秋后和冬天。因为夏天,庄稼地里有麦子,棒子(玉米)作掩护,秋天里有花秸垛、棒子秸、谷子秸等;冬天里有棉柴秸、还有遍布农田里的坯垛,(坯垛——当时农村里盖房用的土坯)这些都是藏候的必备条件。所以我们每次在藏候游戏开始前,都要进行分组,一般情况下分两个组,每4人为一组。甲组里的4人来当躲藏者,乙组的四人为寻找者。首先由甲组四个人先到藏匿区域躲藏起来,乙组的4人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躲藏者,找到后就要连喊三声“你被找到了”!找到的一方为胜利者。然后,被找到者将成为下一轮寻找的一方。就这样循环往复,一直玩到大半夜。直到月上中天,大家才满心欢喜地各自回到家里。
记得我十岁那年,我们十来个小伙伴几乎天天晚上玩藏候游戏。这不!每天晚饭后,黄昏降临,夕阳西下,我们一群小伙伴儿,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就像一群快乐的小天使无拘无束,兴高采烈地来到村外的“集合点”。然后,就兵分几路去藏候。一直折腾到12点过后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到家中。我上六年级那年夏天,每每到了晚上,气温高达三十八、九度,屋子里就像个大蒸笼,灼热的大地蒸腾着暑气,万物皆在其中翻滚沸腾。这时,田野中,处处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蝉鸣嘹亮,鸟儿欢歌。远处的池塘里青蛙的叫声如同夏日的交响乐,为炎热的夜晚增添一抹生动的音符,树上的鸟儿渣渣渣地叫个不停,仿佛用歌声守护着每一个甜蜜的梦境。在这样的夜景中藏候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于是,我叫上邻居家的虎子、小龙、小海4人,大我两岁的军山哥哥也挑选了四平、冬冬、二喜4人。经过抽签,军山哥哥为寻找方那一组,我们4人为藏匿方那一组。游戏开始后,我带着虎子,小龙带着小海迅速跑到村外的棒子地里藏了起来,我和虎子藏在一垄最高最密的棒子地里,小龙和小海藏在距我们五十米开外的另一垄棒子地里,那天晚上,棒子地里伸手不见五指,我们蹲在地里,一动不动,可是,棒子地里温度太高,热得我们满头大汗。此时的虎子热得实在受不了了,便用双手扯下几片棒子叶当蒲扇扇风消暑。由于用力过大,发出了刺啦!刺啦的声响,结果被寻找方听到了。于是,我和虎子拼命跑,他们几个拼命往前追,渐渐我们没了力气,我俩只好“举手投降”。过了不到一会儿,小龙、小海同样当了“俘虏”,我们只好认输!
那是秋末的一天,庄稼地里的农作物都已收完,天气渐凉。我和小龙跑到第11生产队的麦场里,在花秸里藏了起来。我和小龙快速用双手在花秸垛中间掏了一个“大洞”,便钻了进去。尽管外面北风呼啸,可在花秸垛里一点也感觉不到凉意。我俩在花秸洞里等虎子、占平来找,等啊,等啊,等了好长时间,也没见他俩来找我们。虎子和占平找不到我们也非常着急,赶紧跑回家中求援。两家派出了十来个人分头去找,他们一边寻找,一边喊着我们的名字。藏在花秸洞中的我们听到喊声后,带着满身的花秸立即从花秸洞里爬了出来。看到众乡亲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十分内疚,深感对不起小伙伴儿,更对不起乡亲们。达这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左思右想,谨小慎微,再也没有做过让大人们着急上火的事情。
冬天来了,北风呼啸,寒风刺骨。田野里到处是一片荒凉的景象。冬夜,星光映衬着白雪,寒风在寂静的夜晚中游走,带起冰冷的寒意。此时此刻,正是我们小孩子们藏候的好机会。大家知道,那时的农村里,庄稼地里到处是农家人盖房,垒院墙的土坯垛。这一个个土坯垛便成了孩子们藏候的最佳场所。尽管天气寒冷,手脚冻得发麻,但孩子们玩起了藏候经常是汗水湿透了衣服。汗水过后,经风一吹,浑身拔凉拔凉的。但每个孩子却感到很快乐,很幸福。我清楚地记得1971年的冬天,几乎天天下雪,到了晚上气温降到了20来度,就是在这样的寒冷条件下,我们玩藏候的活动从未减少。每天一吃过晚饭,我们七八个最好的小伙伴就聚集到我家过道的水井旁,然后进行抽签分组。每4人为一组,游戏开始后,藏匿者这组开始跑到村外的土坯垛里藏起来,然后,寻找者开始到每一个土坯垛里寻找。当发现藏匿者的踪迹后就进行追逐,藏匿者被抓住就算输。当我们这组被发现后,一场马拉松角逐便开始了。于是,我带着其他三人拼命地在前边跑,追寻者加劲在后面追。累得我们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最终追寻者也没能抓住我们,不用说,我们成了赢家。当我们四个上蹿下跳庆祝胜利后,经寒风一吹,浑身透凉,个个冻得瑟瑟发抖!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胜利的喜悦。等我们回到家时,月亮已经偏西了(月亮偏西——凌晨城12点以后)
藏候在给孩子们带来快乐的同时,也给一些家庭带来了悲剧。村里的任大叔告诉我:有一年的冬天,我们临村里的二军和占良在藏候时,因他俩藏在生产队一处存放棒子秸的里边(棒子秸——玉米秸)藏了很长时间觉得寻找方找不到他们。于是,他俩便睡着了。不幸的是邻居家一个小孩淘气,用火柴点燃了棒子秸引发了一场大火,尽管看到火光后乡亲们纷纷前来救火,但两个孩子还是被烧成重伤。家里人发现后,及时将他俩从棒子秸拖出来送往公社医院,因烧伤面积太严重,占良还是没有保住性命。二军尽管保住了一条命,但却落下了终生残疾,这场悲剧深深地刺痛了百姓们的心。后来,家长们反复嘱咐孩子们,藏候时不允许在花秸垛、棒子秸、棉柴秸这些容易引起火灾的地方活动。打这以后,我们村及邻村再也没有发生因藏候造成的悲剧。
记得有人说过:回忆,是生命中最珍贵的财富,记忆里的那片天空,永远那么璀璨夺目。是啊!我依稀记得,藏候这种游戏,一直延续到七十年代初就基本销声匿迹了。因为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随着农村生活越来越富有。时下,所有的县城里都有了宽敞舒适的电影院,乡镇有了文化娱乐场所,各个村子里基本都修建了小型公园,安装了娱乐设施,家家户户添置了电视机,卡拉ok机,如此丰富的娱乐项目,给乡亲们提供了活动的空间,孩子们再也不用冒着炎热和寒冷的天气到野外做藏候游戏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梦。那些温馨的回忆,那些青涩的年华仿佛还在昨天,永远留在了童年的记忆里。藏候,这种古老而简单的童雅游戏,虽然己经过去五十多年了,但是,那种乐趣是今天的孩子们无法体会到的。每每想起当年和小伙伴们一起藏候的情景,依然清晰如昨,快乐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