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区有个养老院,有一天,我去看了看。
忽然不想老了。
起码不能就这么老了,就不,虽然老不老,我说了不算,但我不管,我可以疯掉,但是,我不能老掉。
少跟我说自然规律,我生来就不自然,长得就不自然。
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最想说的话没有说。
同学群里,男同学大都忙于事业,喝酒,应酬,出差,女同学大部分都退休了,跳舞、喝茶,品红酒。
小雪也内退了。
看照片,她好像胖了点,大概胖了53.5克左右,眼角的皱纹多了三条半,身材依然是风摆杨柳,应该是矮了1.5毫米。
她一直说我是个粗心大意的男人,我那时候,还挺乐意她这样说,我跟他说那是不拘小节。
她说:呸。
小时候,她跟我说话,会有很多语气助词,不是呸,就是滚,稍微温柔一点,会叫我狗东西——狗东西滚一边去,狗东西滚回来。
那时候我几乎每星期都惹点事,她要问起来,我就装沉默,越装她越问,她到最后已经不是要问答案了,就是看我不爽,非要看我服不服才问,我才勉强说:出了点小事……
我想,她应该觉得我深沉。
嘴里说着,你咋不去死呢,但她找到了我藏在我摩托车后备箱里的刀,还有修车用的榔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给藏哪儿了?
我其实不会惹大事,我们的前半生就像真人秀,没有因为真正的愤怒伤过人,没有因为恨而惩罚谁,也没有因为爱,而好好爱一个人,甚至,没有对谁说过一句我爱你。
我做过的讲义气的事,也不是因为那个人值得,是因为——规矩就是这么定的,我演的就是有难同当。
一说起这个就有点兴奋,人生如戏,戏子的心里,戏就是人生。
疯子一样跑步,练拳,一身铁一样硬的肉,在跑道上飞奔的时候,她也扯着喉咙喊,你快点,猪,你快点——
不是已经起飞了吗?
“下次别喊了,他们都笑话我呢,丢人,你知道吗?”——而心里知道,站在跑道上时,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在找谁,当看见谁时,觉得空气里都是柔柔的痛。
傻丫头,你腿怎么瘸了?
记得有一次,她是瘸了腿看比赛的啊!
我甚至还一瞬间想着,要是瘸了,她走路的样子就不好看了。
她是为了好看,才穿了高跟鞋出门,结果脚崴了,像铁拐李。
我背着她去找车,觉得背了全世界的目光,我那时候想跑,可是脚好像忘了怎么用了。女人们交头接耳,我甚至怕她们谁说我的坏话,因为,我这个人,顶不住谁揭老底啊!我甚至想,等这一刻过完,死掉也不错。
而趴在背上的那一个,忽然好安静。
好像换了人,这世界,也不像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
人生如戏,也如梦。
瞧瞧,我扯哪去了?又做梦了不是?梦是记忆的沉淀,没有忘记的部分,才是真实的人生。小雪的故事和人生,很多时候和我无关,我把那看做我们生命的空白和虚无。
好些,好些年了,我应该对她说我心里的话。
可是我感觉视频里的女人重了53.5克,眼角皱纹多了三条半,身材虽然还是风摆杨柳,但身高好像也矮了1.5毫米,我知道,她不是她了。
看我在举杠铃,她说:你小心点。
我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