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国家,世人对此早有所闻。但是,如果你亲身去体验体验,与日耳曼人打打交道,也许还会别有一番感受。


  飞机中午从北京出发,到德国的国际机场所在地法兰克福市,有7795公里路程。波音747一刻不停地飞了十个小时,于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多到达目的地(有6个小时时差)。机上三百多名旅客虽然颇感疲惫,但都行色匆匆地奔向通关口,试图尽快结束这次旅途劳顿。


  问题就恰恰出在这里。


  海关出入口好几个,我们排队的关口,验关人员是一矮个子,緑眼珠,皮肤很粗糙的中年男子。与我们往常看见的那种高大,魁梧,帅气的德国男人大相庭径。  我们考察团一行五人,通关的手续在一张文书上。我是团长,照例走在前面,招呼大家拿出护照,递上相关证件,看着团员们一个一个过去。眼看走在最后的王工程师就要通过了,验关人员挡住了他。


  “为什么”?我向前用英语问道。他用手指了指手续,又指着护照,看了一眼走在最后的王工程师,摆了摆手,嘴里咕噜着一串我们听不懂的德语。我们团负责联络的小贾,英语比较好,上前温和地告诉他,我们是一个团,手续是在一起的,证件齐全,请他放人。这个中年男子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仍然说着听起来很生硬的德语,挥手要王工站到旁边去,只管放行其他人。看来,事情有点麻烦了。


  天已经慢慢暗了下来,不认识的翻译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带着轿车在外等了很久,不停地用手机长呼短叫,因为我们还要赶二百公里路,才能到达预定的斯图加特市呢!


  我按奈着性子,一边和蔼地问海关人员会不会英语,一边要年轻的王工坚决堵住出口,再不能让道。后面一批批越聚越多的旅客,各航班的都有,几条长龙恐怕已经有好几百人。很多旅客这时早已不耐烦了,有的指着我们要求让道,有的大声嚷嚷抱怨我们耽误了时间,甚至有人已经挤上前来拉拉扯扯。


  从北京、上海过来的旅客,大多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西装革履穿金戴银大都很有派头,没有一个人问一声海关人员为什么不放人,哪怕说一句公道话,却只顾埋怨我们“挡道”,真是同室操戈啊!


  我按奈不住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朋友们,我们是一个考察团的人员。现在,我们四人都出关了,同样的护照同一个手续,可是,这个家伙就是不放我们这个同志,又不说明原因。他出不来,我们全体人员都走不了,甚至回不去,希望大家谅解”。我压了压嗓子:“海关人员不会英语,你们相信吗”?


  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依然此起彼伏,终于引来了一个身穿制服的海关官员(我的猜测)。小个子男子给他嘀咕了一阵,我们也慷慨激昂地进行了申辩,这个官员把王工狠盯了一阵,挥挥手,放行了。


  好戏还在后面。


  我们七弯八拐地转到机场地下厅,急匆匆从传送带上找到行李,来到最后一道关卡,两个验货放行的人员挡住了去路。


  他们打开一箱装有北京二锅头的箱子,取出一瓶北京人叫“小二”的小扁瓶酒,用标准的英语问道:“这是什么”?


  “酒”,小贾上前回答,并做出喝酒的动作。


  海关人员拿着小小的緑色酒瓶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眼睛贴在瓶子上往里瞅,又开始相互用德语嘀咕起来。然后,把瓶子递到小贾跟前,一本正经地用英语说:“现在,请你把它喝下去”!


  小贾是学金融的,文质彬彬,因为皮肤过敏,从来不敢沾酒。他扶了扶深度近视的眼镜,慢慢拧开瓶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倒了几滴。


  “不!不!不”!海关人员用手比划着往上抬,示意全部喝掉。


  小贾的脸已经开始由红变青了,镜片后面的眼睛,本来就因为近视而外鼓,这时候简直就是怒目圆瞪了:“难道是一桶毒药,也要让我全部喝完吗”?——标准的中国山东话。


  正在提行李箱的我,听见吼声,情知不妙,扔下东西一步窜过去,夺下了小贾正要砸过去的瓶子。


  我微笑着向海关人员点头示意,急切地说:“请让我喝”!然后一扬脖子,咕噜噜几下把酒喝得一干二净。地下厅顿时弥漫着浓烈的酒味。我又拿起一瓶问道:“还喝吗?”


  也许是我的举动感动了海关人员,他们连声叫好,把一箱酒推到了我面前。


  这下应该放行了吧,我轻轻的吁了口气。尽管酒精开始在饿了一天的肚子里燃烧,脸上勉强装出一丝笑意。


  真是一波三折呀!这时,海关人员又盯上了我们另外一个更大的箱子。打开箱子,是我们五人决定在德国度半个多月苦日子,特地买来的几十包方便面。这时,两个海关人员如获至宝,对着我们连声大叫“SARS!SARS”!


  “禽流感”?我们几个人都蒙了。这个令人谈虎色变的话题,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两个海关人员故作一付无可奈何的夸张表情,一边喊着“SARS”,很麻利地把我们的箱子推进了柜里。


  这时候,我们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机场折腾了二个小时,已经耗尽了我们余下的那点精力,我们丢下那一大箱子东西,头也不回地逃离法兰克福机场。




  后记:在去斯图加特市的路上,围绕王工被扣的事件,我们在车里展开了认真的讨论。有的认为是发型不一致问题,有的认为是形象有点差问题,有的认为是种族歧视的问题,不一而足。翻译小张边开车,边问道:“你们有谁在通关的时候,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动作吗?”细心的小贾沉吟一阵,似是而非地说:“过关之前,王工悄悄对我说,这个小个子长得这么矮,怎么像小日本一样?说着,还用手对着那个绿眼睛家伙比划了一下。”“哈哈!”小张肯定地笑道:“这就对了,毫无疑问——报复!”


  于是,我总结性地再一次宣布:1,出国在外,以后除了谨言慎行,连打哈欠,吐口水,放响屁等行为都必须因地制宜,小心为要。2,念王工此次初犯,罚他到慕尼黑时,给每人买黑啤一扎,下不为例。


  车厢里响起欢快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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