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以农历七月初七为七夕节。

  七夕起始于上古,由星宿崇拜衍化而来。七月七,月、日皆逢七,也称“重七”,又因节日的祭拜活动仪式在晚上,古人称晚上为“夕”,故名“七夕”。

  七夕节自西汉时得到普及,唐宋时达到鼎盛并影响到朝鲜半岛、日本、越南等地。至清末以来,因长期战火,七夕节虽还在民间流行,但形式和内容俱遭弱化。新中国建立后,七夕节在民间有一定的恢复;但随着人们的文化水平与科学认识的提高,作为节日灵魂的神话逐渐褪去神秘的面纱,节日本身的吸引力随之下降,想要恢复曾经的盛况已遥不可及。不过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已于2006年5月,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名录。


  七夕的起源

  七夕节源于古人对星象的崇拜。古人从很早开始就探索宇宙的奥秘,依据星象变化来占卜灾害等,这是人类为了生存与自然作斗争的起始阶段。通过长期的观察,人们将天上的星座及组成星座的星星分别命名,对天空星象进行规划管理,并将天上星宿与地面区域一一做了对应;这个对应关系就天文来说,称作“分星”,对地面来讲,称作“分野”。星象占卜就是观察分星的变化,预测对应的分野的凶吉或旱涝。大家都熟知的《滕王阁序》,开篇就说故郡南昌,新置为洪都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其意就是洪都府这个地方从分星角度对应天上的翼、轸二星,从分野角度看与衡、庐二地(山)连接。就我们盱眙来说,县志上记载是“今县境当星纪之次值斗一星”;即盱眙县境对应南斗六星中第一星。因南斗又对应吴越等地,所以盱眙按分野先属扬州(九州之一)后属吴地,淮河北岸的泗州分星则对应奎、娄二星,地域分野属徐州地。

  在星象崇拜中,对牵牛、婺女(织女)二星的崇拜,是演变为七夕节的源头。

  农耕社会时期,生产力低下,人们对风雨雷电等大自然现象难能理解,由恐惧渐而产生敬畏心理;在不断认识天空星宿的同时,产生祈祷降福的企盼。“牛郎织女”的故事不断得以丰富完善,就是人们心目中的理想或企盼不断叠加的结果。其中牛郎由牵牛星座演变而来,织女则是织女星座的代表。牵牛星座由六颗星组成,归属于天鹰星座,在天鹰星座中牵牛星是最亮的那颗星;牵牛六星的位置分布像两个倒置的三角形,一上一下,组成的图案似一个头上有两角,但只有三只足的牛,因此古人称其为“牵牛”,附近的星座便分别组成了可耕作的“天田”和用于蓄水灌溉的“水利设施”;织女星座归属于天琴星座,由三颗星组成,其中织女一号星是天琴星座最亮、在整个天空排第五亮度的星。这样牵牛郎有可耕之田、灌溉用水,织女有纺织之能,这种男耕女织的景象,显得十分和谐完美,是理想中的家园,成为人们追求的目标和向往的人间乐土。再对应到星象占卜方面,牵牛星代表农耕收成,织女星代表纺纱织布;在上古农耕时期,民以食为天,这二星成为人们崇拜的神星自是必然。夏秋时晴朗的夜晚,肉眼可见牵牛织女两个星座之间,横亘一条银河(又称天汉、天河、河汉、银汉、星河、星汉、云汉等),牵牛星座在银河南岸,织女星座在银河北岸,这也为后来的鹊桥相会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

  在星象崇拜的基础上,进一步演变成民间对农耕的崇拜,特别是将织女奉为编织彩云、锦缎的女神,被女孩子视为心灵手巧的代名词,当成崇拜偶像;七夕也因此成为七巧,再因七与乞同音,七巧又等同于乞巧,赋予了向织女乞讨灵巧的新意;结合对七七数字的崇拜,不断的给织女加注内涵,如称织女为七姐,早期的七夕节又称“七姐诞”;再赋予织女为情侣、妇女、儿童的保护神内涵,从而完成并完善顶礼膜拜的所有准备,终至节日的形成。据此可知,七夕节自雏形诞生之日起,就是靓女们独有的浪漫的节日。


  七夕节的普及发展

  七夕节在汉朝时基本成型并得到普及。

  首先,出现用牵牛、须女纪年的文字记载。司马迁在《史记·天官书》记:“南斗为庙,其北建星。建星者,旗也。牵牛为牺牲。其北河鼓。…婺女,其北织女。织女,天女孙也。”唐张守节在《史记正义》中对司马迁的记载注释说:“南斗、牵牛、须女皆为星纪,于辰在丑,越之分野,而斗牛为吴之分野也。”这里的须女又称婺女,在星象占卜时,婺女主“布帛裁制嫁娶”,故又称织女。清代黄奭辑录汉代成书的《春秋纬命历序》记载:“天地开辟,万物浑浑,无知无识;阴阳所凭…日月五纬俱起牵牛;四万五千年,日月五纬一轮转;…定天之象,法地之仪,作干支以定日月度。”班固在”《汉书?律历志》中记:“指牵牛之初,以纪日月,故曰星纪;五星起其初,日月起其中。”

  其次是兰夜斗巧游戏自皇宫至民间皆普遍流行。因七月又称兰月,致七夕又称兰夜,七夕斗巧改称兰夜斗巧,凭添了几分文化色彩,也多了几分浪漫情趣。有资料说,汉初时兰夜斗巧游戏就在皇宫流行,内容是众多宫女借着朦胧月色,赛穿针、比引线,谁穿引得又快又多,谁就得巧最多。宋代画家李嵩曾以此为背景创作扇面画《汉宫乞巧图》,现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自汉以降,有关记载七夕节的文献已比比皆是。如西汉刘歆的《西京杂记》,就记道:“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这是关于七姐诞的乞巧风俗出现于北方西安一带的文字记载。

  西晋周处在《风土记》中记其家乡宜兴的七夕风俗:“七月初七日,其夜洒扫于庭,露施几筵,设酒时果,散香粉于筵上,以祈河鼓(即牛郎)、织女。言此二星辰当会,守夜者咸怀私愿,咸云,见天汉中有弈弈白气,有光耀五色,以此为征应。见者便拜,而愿乞富乞寿,无子乞子,惟得乞一,不得兼求,三年乃得言之,颇有受其祚者。”

  南朝梁时期,代宗懔在《荆楚岁时记》中载,“七月七日,为牵牛织女聚会之夜。是夕,人家妇女结彩缕,穿七孔针,或以金银玉石为针,陈几筵酒脯瓜果于庭中乞巧。有蟢子网瓜上,则以为符应”。

  上述记载表明汉时京城,魏晋南北朝时长江中下游地区,七夕乞巧仪式已颇为复杂,拜祭牵牛织女二星已超出乞巧的范围,月下穿针,庭中摆放瓜果已很普遍,根据蜘蛛所结网判定是否“得巧”的习俗也已经形成;更为甚者是加入了乞求富贵、长寿及乞子等内容。

  五代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中记述说:唐太宗与妃子每逢七夕在清宫夜宴,宫女们各自乞巧,这一习俗在民间也经久不衰,代代延续。

  历史进入宋朝时,七夕节经拨乱反正后得以正式定名并成法定假日。

  在现存文献中,“七夕节”一词最早出现在北宋,此前的文献多称 “七月七”、“乞巧节”、“七夕”等。据《宋大诏令集》卷一四四《典礼二十九?纪节》记载,太平兴国三年(978年)七月,宋太宗下了一个《改用七日为七夕节诏》。诏曰:“七夕佳辰,著于式令。近代多用六日,实紊旧章。讹俗相承,未之或改。自今宜以七日为七夕,仍令颁行天下为定制。”

  宋太宗的这个诏令表明,在北宋初之前的一段时期内,七夕节是在“六夕”过的,这实在是个“讹俗”,错的离谱,乱了规矩也名不符实,这令宋太宗十分恼火,以下诏令的形式昭告全国,改“六夕”为“七夕”,以正视听,从而恢复七夕的历史本来面目。后来有学者考证认为“七夕改为六夕,始于五代。”可见北宋初期过“六夕”是沿用了五代的风气。至于五代时,是什么原因致七夕节在六夕过已无从查考,只能说明,国家在分裂动乱时期,出现诸如在六夕过七夕节的奇葩事是不足为奇的,只有在国家统一强盛时,一切事务才能按逻辑规律有序推进和运转。另据《宋史?职官志》记载,七夕节是大宋法定节日,且休假一天。宋哲宗元祐年间任晋州知州的庞元英,在其著作《文昌杂录?卷一》中亦有明确记载。

  明清两朝的七夕节比之前朝更具特色。史料记载,明清时,文人更多参与到七夕节中来,以聚会的形式,呼朋引类或游湖听曲,或品酒作诗。康熙年间的一次七夕节中,参与和诗的有二百多人,居然能够汇成一部诗集。文人李斗在《扬州画舫录》内记载了自己于乾隆三十六年七夕游览扬州瘦西湖,泛舟于烟波之上,赏两岸亭阁花木,仰观浩瀚的星空。清末重臣翁同龢曾于光绪六年(1880年)七月初七与友人一起到北京什刹海岸边的秦氏园游玩。民间的七夕仪式中,增加诸如做点心、剪纸、刺绣等内容。乾隆年间在皇家园林盛行乞巧游戏,宫廷画家所绘的《十二月令图》中就有一幅《七月乞巧》可以佐证。

  乾隆皇帝扩建清漪园(今颐和园)时,用汉代上林苑昆明池旧名,改称“昆明湖”,同时以昆明湖象征银河,在湖东南岸设立一座铜牛像,比作牵牛星;在湖西岸的延赏斋中摆列很多石碑,碑上还刻有全套的《耕织图》,将内务府的织染局搬迁到此处,隐喻为织女。在皇家园林中完整呈现出七夕的神话图景,应该是想突出倡导男耕女织、重视农桑的涵义。


  浪漫的七夕节

  不同的历史时期,有不同的文学形式出现。七夕因多种文学形式的介入,发展成为浪漫色彩浓烈的节日。

  据唐代《岁华纪丽》卷三引汉应劭《风俗通》佚文:“织女七夕当渡河,使鹊为桥。”这是文学最初介入的记载,将织女拟人化描写和神话银河鹊桥的传说自此流传。可知早在东汉时期,牵牛织女天文星象已被赋予了人格化的牛郎织女,并逐步丰富其美丽的传说。

  应劭是汉末学者型官员。他开鹊桥说之先河,为汉语言文学形式提供了永恒主题,延续近二千年直至现代。

  与应劭同时代的一位不知名诗人,几乎在应劭记叙银河鹊桥的同时,写出一首《迢迢牵牛星》,被载入《古诗十九首》。这首诗抓住银河、机杼这些和牛郎织女的神话相关的物象,借写织女有情思亲、无心织布、隔河落泪、对水兴叹的心态,实际比喻人间的离妇对辞亲去远的丈夫的相思之情。在诗中,牛郎织女已是一对分离的夫妻。随后的建安时期,曹植在《洛神赋》中有“咏牵牛之独处”的感叹,在《九咏》中公开说:“牵牛为夫,织女为妇。织女牵牛之星各处河鼓之旁,七月七日乃得一会。”这是当时最明确的记载,可见在汉末三国时期牵牛和织女的故事情节及人物形象已基本定型。后世诸多文学作品,包括黄梅戏《天仙配》等,皆是围绕汉末即定型的牵牛和织女的故事情节创作而成。

  汉赋咏牵牛后,唐诗宋词自是不迥多让。在众多以《七夕》为题的唐诗中,崔灏以“长安城中月如练,家家此夜持针线”来描写节日的盛况,同时表明七夕节已普及到寻常百姓家。林杰写的“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似乎透露出节日拉动消费的信息。不过林杰诗的前两句“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还是点明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主题的。李贺感慨“天上分金镜,人间望玉钩”,叹七夕月不圆人难聚。罗隐则惋惜“铜壶漏报天将晓,惆怅佳期又一年”,是啊,一年的期盼仅换来一夕相聚,今夕过后,又要在期盼中等待一年,怎不令人惆怅?

  众多写七夕的唐诗中,白居易另辟蹊径,借牛郎织女故事来喻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一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带起一个风俗,引得一众痴情男女,夜静人深时在葡萄架下听银河鹊桥上传来的窃窃私语。

  与唐诗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宋词。说起宋词,当首推欧阳修,因其写一首《月波清霁》词,双调五十六字,上下阕各五句、两仄韵。《钦定词谱》认为欧阳修既是始作也是正体,因词中有‘鹊迎桥路接天津’句,取为调名;后由周邦彦定名为“鹊桥仙令”。 《月波清霁》就成为《鹊桥仙?月波清霁》。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传说,经宋词的洗礼,为后世创立了“鹊桥仙令”词牌,而牛郎织女的故事就此愈发深入人心。

  有宋一朝以七夕为主体填词《鹊桥仙》的大有人在,其中不乏苏轼、李清照、范成大这样大诗人或大文学家,但流传最为广泛、最为人所熟知、最打动人心的则是秦观填的那首《鹊桥仙?纤云弄巧》。词人借牛郎织女悲欢离合的神话故事,讴歌了真挚、细腻、纯洁、坚贞的爱情。上阕写牛郎织女聚会,下阕写他们的离别。全词哀、乐交织,熔抒情与议论于一炉,融天上人间为一体,优美的形象与深沉的感情得到有机统一;遣词造句用情深挚,立意高远,语言优美,议论自由流畅,通俗易懂,却又显得婉约蕴藉,余味无穷,尤其是末二句,将词的思想境界升华到一个崭新的高度,成为千古佳句。

  明清时文学形式是小说,七夕节在小说中得到充分的描写。《禅真后史》第二回有“朝朝七夕, 夜夜元宵”的说法;《三续金瓶梅》第十六回“采莲船姊妹欢娱 七夕节斗巧穿针”中有:“到了七月初七日,家家过巧节,看牛郎织女星会鹊桥缘”的叙述;《杏花天》第十一回“绣阁设盟联坦腹 花营锦帐遇生狂”中有“过了一日,正是穿针之夕,家家乞巧,户户举觞”的描写;《醒世恒言》卷二十六“薛录事鱼服证仙”中,用一句“元来七夕之期,不论大小人家,少不得具些酒果为乞巧穿针之宴”,道出七夕节存在于社会各阶层的广泛性。《翦灯余话》卷三“贾云华还魂记”中,莫夫人对女儿言七夕是“今夕天上佳期,人间良夜”,对书生魏鹏言“赋小诗以纪佳节”。用“佳节”称七夕节,可见七夕节的重要性。

  近代以来,人们记忆尤深的就是新编黄梅戏《天仙配》和电影《牛郎织女》。


  亟需赋予新内涵

  无需否认,在平面媒体及自媒体的冲击下,一些传统节日已不再受到重视,特别是不再受年轻人的垂青,曾经的光环不在,日渐式微。就七夕节而言,一度有被西方情人节所取代的趋势;形势比五代时期遇到的曲折还严重,五代时期仅是六夕过七夕而已,算是程序上的偏离,经过调整即可回归正轨。今次遇到的困难,是节日本身受到冷落,究其原因不外是内容陈旧致参与兴趣减退、形式无创新缺少吸引力、受感官刺激劲爆的洋节的冲击等。形势不容乐观,但形势也催人奋进,在困难面前我们应该坚持民族自信,已传承几千年的民族文化毕竟博大精深,何况七夕节历史上就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自我调整纠错能力。相信在两个百年交汇之际,国家在经济建设快速发展的同时,精神文明建设得到高度重视,在民族传统节日方面,注重吸取精华,剔除糟粕,做好与时俱进,推陈出新,赋予节日新内容,相信包括七夕节在内的所有传统节日,将会再次焕发出新的生命力。

  令人欣慰的是2021年8月14日(农历七月七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在西安昆明池七夕公园举办七夕晚会,以“爱·自有光”为主题,以“爱藏眸光流转间”“爱自时光翩跹起”“爱在百年荣光里”三个篇章为主线,在极具浪漫色彩的古韵与美景中,通过歌曲、舞蹈、音乐剧、情景表演、跨屏联动等形式,与观众一起探寻恋人之间纯真的爱、传统文化脉络中真挚的爱、家国百年荣光中炽热的爱,唱响关于“爱”的多元舞台。

  这应该是赋予“七夕”等传统节日以新的内涵的开始。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传统节日必将焕发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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