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张继成(原名张方金),1915年农历腊月28日出生于湖北省黄安县(今大悟县)彭店乡吴家河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长辈按照家谱给他取名叫张方金,抗日战争后期在山西改为现在的名字。他的家里只有一间半的茅草屋建在半山坡上,周围都是同族的亲戚家的茅草房,房间挨着房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可以出入。山脚下,村里有一个百余年的巨大碾子,供全村人使用;山前不远处还有一棵上千年的大柏树,它们经历了风风雨雨,改朝换代,如今已成为古老沧桑的见证。这是父亲最常和我们提起的家乡记忆。
父亲家境贫寒,从记事起就跟随爷爷奶奶在地里干活,依然衣不裹腹。9岁时,爷爷奶奶由于积劳成疾生病无钱医治,连病带饿相继去世,从此父亲和3岁的弟弟海棠成了孤儿。姑奶奶把家里的二分薄地交给本家的干爷种,并把叔叔寄养在他家,把父亲接到自己在杨家湾的家中,9岁到13岁父亲一直在那里给地主家干活。
一、走进革命队伍 装下红色火种
1928年春,从武汉来了一支革命队伍,他们向农民宣传革命道理,组织农会,成立了苏维埃政权。父亲本家的几个堂哥张方明、张方寿等都参加了革命,张方寿还是区苏维埃政权的领导人。当时父亲还在杨家湾地主家里干活,晚上堂哥偷偷把他叫出去,告诉他家乡来了共产党,他们带领穷人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让穷苦农民当家作主人。当时父亲不懂得什么是革命,但还是马上跑回家告别了姑奶奶,跟着堂哥连夜走了十几里路,回到吴家河。他一进村就看到大柏树下围着很多人,大家正踊跃报名参加童子团、赤卫队。看到贫苦的农民热情很高,喜气洋洋,父亲心里满心欢喜,觉得再也不用给地主干活过苦日子,可以扬眉吐气了,就挤进人群报名参加了童子团。后来由于做事机智勇敢还当上了童子团团长,加入了苏维埃列宁少年先锋队,跟着赤卫军举起红旗闹革命。
父亲跟着堂哥积极参加农民运动,打土豪,分田地,抗租税,分钱粮,从村里走到乡里镇上,在墙上贴标语做宣传,发动群众,他们高声唱着黄麻起义时的歌曲“革命洪流高潮起,工农学兵大联合,起来起来闹革命,不怕死不爱钱,努力努力去斗争,把军阀帝国主义,消灭净消灭净。”保卫新建立的苏维埃政权。那时漫山遍野插着红旗,敲锣打鼓庆祝苏维埃,就像歌中唱的那样“八月桂花遍呀遍地开,鲜红的旗帜竖呀竖起来,张灯又结彩呀哈,张灯又结彩呀哈,唱一声国际歌,庆祝苏维埃。”这是父亲一生最喜欢唱的歌。
1928年夏,随着黄安县苏维埃政权影响力不断扩大,赤卫军形成一定规模,并不断发展壮大。经过几个月的锻炼,父亲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觉得自己已经长大,就积极要求参加赤卫军。赤卫军领导看父亲年纪小个子矮,不要父亲,父亲就天天去磨,还让堂哥张方寿帮助求情。经过父亲多次要求,赤卫军领导终于批准了父亲的请求,父亲和吴国忠、张传文、吴德明、吴绍动、吴绍春、吴绍润等吴家河200多人在黄安县参加了赤卫军,同年父亲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父亲为了能够参军按照虚岁报了年龄,招兵人员在报名表上给他填报的出生日期是1914年12月28日(以后一直沿用)。
1929年4月,黄安县赤卫军整编入中国工农红军独立1师(正式番号为红11军31师)。父亲当时还不满14周岁,是名副其实的红小鬼,被分配在3团政治处做通讯员,后做宣传员,和父亲一起的有同乡何有东、吴国忠、吴立美等人,能够正式成为中国工农红军的一员,父亲非常振奋。
红军独立1师主要活动在湖北省北部、河南省南部、安徽省西部的大别山地区,并创建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当时红军处于发展初期,人员少,军事素质差,给养要依靠老百姓,武器装备主要是长矛、大刀、耙子、叉子、梭镖、土枪等,步枪、子弹很少。但红军战士作战非常勇敢,战士们大都是穷苦出身,为了让老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不怕流血牺牲。他们依靠根据地的老百姓,常常与国民党反动派打游击,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了胜仗用国民党的武器装备自己。不打仗时部队就操练列队,刺杀,射击,格斗,还学习文化,识字,讲军纪,讲纪律,教育战士们不拿老百姓的东西。部队平时还对百姓宣传我党我军的政策,帮助百姓抢收、抢种、砍柴、挑水、扫院子,希望更多的百姓加入到人民的军队。那时党的领导很坚强,人们的思想也比较单纯,风气正,纪律严,团结好。战士们常说:我们是为了革命走到一起,虽不同生,可能同死,同志之间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这些,都是红军队伍能在恶劣环境中生存、发展、壮大的重要因素。
8月,父亲所在的3团接受了伏击铁路的任务,他们从黄安县夏店出发向广水进军,天上下着大雨路非常滑,他们在雨中急行军艰难的走了70多里路,天黑时到达了广水铁路伏击点。那时大部分战士是从山区出来的孩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铁路,非常好奇,大家都伸出手触摸铁轨,想探出究竟。为了打好这次牵制敌人的战斗,团首长命令各连分头把铁轨拆了,然后埋伏起来,父亲他们趴在泥水里等待着火车的到来。时间1个小时,2个小时慢慢过去,有的战士沉不住气了。这时传来团长的命令:继续埋伏,没有命令不许动、不许开枪。大约夜里12点,终于听到远处传来了火车的轰隆声,火车渐渐近了,一束巨大的光线从车头射来,战士们马上把头伏在地上,父亲第一次看到这么亮的光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心想这就是火车呀,突然一声巨响火车翻出轨道。团长一声令下,指战员们一起向敌人开火,这是一辆货运火车,战斗很快结束。战士们把缴获的物资抬得抬、扛的扛连夜返回黄安县。天亮了战友们互相打量对方,大家脸上和身上都是泥,有的战士草鞋走掉了赤着脚,宿营地里一片欢笑声。这批物品补充了红军的给养,破坏了国民党进攻苏区的计划。
1930年4月,中共中央宣布将红11军改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1军,许继慎任军长,曹大骏任政委,徐向前任副军长。下设三个师,第1师师长徐向前(兼),政委李荣桂,第2师师长漆德伟,政委王培吾,第3师师长周维,政委姜镜堂。父亲是红1军第1师3团战士,父亲的表哥宁贤文、同乡周志坚、以及父亲后来的12师政治部主任王新亭,在此期间也先后加入了3团的红军队伍。当时3团的团长是倪志亮,政委是江竹青(后牺牲),红1师从800多人扩充至3000多人。
二、勇敢参加战斗 革命熔炉锻造自己
1930年底到1934年间,父亲参加了鄂豫皖革命根据地一、二、三、四次反“围剿”战斗。当时,红军经常与国民党军打仗,敌我力量悬殊,减员很多,人员损失惨重时师与师合并,团就直接取消了。红军时期战争十分残酷,一仗打下来可能一个班、一个排、甚至一个连的指战员都牺牲了。
1931年1月,在商城长竹园,红1军与红15军会师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4军,旷继勋任军长,曾中生任政委,徐向前任参谋长,政治部主任曹大骏。原红1军改编为红11师,许继慎任师长;原红15军改编为红10师,蔡申熙任师长;全军共约1.2万余人。父亲在红4军军部交通队(特务队),当时交通队的战士大多是红小鬼出身。
1931年3月初,红4军为扩大战果,主动向平汉路出击,曾冒雪截获一列军车,毙俘敌军2000余人。红军的袭扰,使平汉路北部交通大动脉处于瘫痪状态。红4军经过侦察得知敌岳维竣部动向后,从五十里外奔袭敌人,战斗在双桥镇(今大悟县)打响。蔡申熙与许继慎师长分别率领红10师、红11师,从水两岸展开进攻。岳维峻部拥有超过6个团的兵力,红军参战部队加上地方武装也只有6个团,兵力略处下风。按照常规,这只能打场击溃战,但是由于我红军将士的英勇顽强,竟然打成了歼灭战。
根据地及双桥镇周围群众也纷纷赶来支援红4军作战。当战斗进入高潮时,无数群众遍布山头,手摇红旗呐喊助威,有力的鼓舞了指战员的战斗意志,瓦解了敌人的士气。经过七个小时的战斗,全歼了国民党整编34师,活捉师长岳维峻及官兵5千余人,缴获枪支6千余支,迫击炮10门,山炮4门。这是红4军第一次通过飘忽作战(运动战)取得歼敌1个师的空前大捷。双桥镇大捷,壮大了军威,宣告鄂豫皖根据地第一次反“围剿”取得最后的胜利,革命根据地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和发展,红4军也发展到1.5万多人。
5月中共鄂豫皖苏区中央分局和革命军事委员会成立,张国焘任分局书记兼军委主席。红4军在旷继勋、曾中生、徐向前的领导下,率领部队由豫南南下,一个月内连续攻下英山、浠水、罗田、广济四座县城,歼敌七个团,浮敌5千余人,缴获长短枪支、机关枪4千余支,迫击炮近30余门,在广济还得到一辆商车。打下这四座县城,不仅恢复开辟了连成一片的红色区域,在战略上对中央根据地的反“围剿”斗争也是一个支援。国民党追剿部队到处扑空,各线堵击部队处处挨打,蒋介石梦想肃清鄂豫皖红军的第二次“围剿”又宣告破产。
1931年11月7日,红四方面军在黄安县七里坪成立,下辖红4军和红25军,兵力共3万人。总指挥徐向前,政委陈昌浩,政治部主任刘士奇。红4军下辖10、11、12三个师,10师师长倪志亮、政委甘元景,11师师长王树声、政委甘济时,12师师长陈赓、政委刘杞。(陈赓师长在抗日战争期间任386旅旅长、太岳军区司令员,一直都是父亲所在部队的领导)。当时,红四方面军的实际领导权由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张国焘控制。
父亲被分配到12师师部交通队,在交通队历任班长、排长,当时周志坚和父亲同在交通队。那时候部队的编制是“三三制”,每班由12名战士组成。红四方面军纪律严明,纪律规定为十条:(1)不拿穷人一针一线;(2)不拿穷人粮食;(3)对穷人态度要和蔼;(4)爱护枪支不要弄坏;(5)节省子弹勿乱打;(6)对群众要宣传红军主张;(7)火线上要对白军宣传;(8)占城市注意收集机器医药;(9)得物资要先照顾伤员同志;(10)到地方要研究地形道路。
鄂豫皖苏区和红军的发展引起国民党蒋介石的震惊,1931年11月,国民党军队集结于鄂豫皖苏区周围的兵力已达15个师,企图对鄂豫皖苏区发动第三次“围剿”。这时的红军已发展成拥有3万余人的雄师劲旅,对“围城打援”等战略战术,也已经驾驭自如,运用娴熟。红四方面军在总指挥徐向前、政治委员陈昌浩指挥下,连续发动了黄安、商潢、苏家埠、潢光等四次进攻战役,活捉赵冠英,痛打汤恩伯,生擒厉式鼎,严惩陈调元,重创张钫,连战皆捷,声威大振。根据地日益扩大,鄂豫皖斗争达到了极盛时期。
1931年12月,第三次反“围剿”期间,红12师打回黄安县,父亲惦记弟弟海棠,战斗间隙请假回家,这才知道弟弟海棠和一些红军家属被国民党还乡团抓走杀害了,乡亲们替红军家属收尸却没有找到弟弟的尸体。父亲怀着悲痛的心情,告别父老乡亲归队继续战斗,这一别就是二十年。
1932年6月,由蒋介石亲任总司令的豫鄂皖3省“剿匪总司令部”,以其所属的中、右两路军共26个师外加5个旅,共计30余万兵力,对鄂豫皖苏区进行第四次“围剿”。
第四次反“围剿”战斗,是红四方面军西征转战生死存亡的关键性战役。当时红四方面军处境之险恶,战斗之激烈、残酷是前所罕见的。在徐向前总指挥的正确领导下,红军战士誓死拼杀,红四方面军突出重围,转危为安保住了有生力量。期间父亲参加了河口镇、新集、康家坪等战斗。
1932年11月初,国民党军队再次对红四方面军形成三面紧逼之势,迫使我军从南化塘撤向漫川关地区。红四方面军几乎陷入绝境,陷入了前进无路,后退无门的困境之中。红四方面军经奋力拼杀,得以通过沙河和襄花公路,红12师随主力继续向西北转进。红四方面军兼程行进,经新野、邓县南部,徒涉丹江,于11月初抵达鄂豫陕交界的南化塘地区。
11月中旬的寒冬天气,北风呼啸,漫山遍野一片枯黄,红12师担任红四方面军的后卫。父亲所在的部队给养已经消耗殆尽,指战员身着单衣、草鞋磨破,一双双脚板也都裂口流血,真是饥寒交迫,艰难困苦。沿途人烟稀少,粮食极缺,师领导深为供给断绝、无粮可筹而忧,忍痛下令宰杀战马给指战员充饥。
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于深夜进入漫川关以东的康家坪,总指挥徐向前马上召集军事会议,研究作战方案。面对强敌,张国焘一度失去信心,居然提出了分散突围,分兵游击的主张。徐向前总指挥认为,分散突围,好比把一大块肉切成小块,会被敌军一口一口地吃,搏而集中突围,则是一大块肉,即使敌军的嘴张得再大,也难以一口吞下。危难时刻,政委陈昌浩坚决地支持了徐向前集中突围的正确意见,在总指挥徐向前、政委陈昌浩率领下向敌人薄弱的北部方向突围。
总指挥徐向前直接命令红12师担任主要突击部队,在红73师的配合下夺路前进,在敌人合围的部署上坚决打开缺口,巩固既得阵地,保障主力部队顺利突围。同时,命令红10师、红11师各一部坚决抵御南面和西面敌人的攻击势态,以保证红12师正面夺路开口,实施突围的翼侧安全。经过三天两夜激战,红12师以肉搏战反复冲杀,终于在敌军第44师两个旅的接合部,杀开了一条血路,为了保全大局,笨重的装备和马匹全部扔掉了,部队轻装跑步前进。翌日凌晨,我军大部队越过了漫川关,又翻越了野狐岭,接近了竹林关。那里驻扎敌守军虽然有两个团的兵力,但并无戒备,他们万万没有料到,我军会如此迅速地赶到。总指挥徐向前又率领部队一举攻占了竹林关,占领了通往陕西关中平原的古道,使红四方面军获得了新生。红四方面军以2千多人牺牲的代价,突出重围,脱离了险境,进入陕南,再次打破了蒋介石围歼红四方面军的企图。
三、进入川陕边区 成为共产党员
1932年底,父亲按照参加红军虚岁的年龄到了18岁,经组织批准正式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1932年冬至1933年春,红四方面军转移到四川省北部,陕西省南部,创建了川陕革命根据地。
1933年1月,四川军阀田颂尧的38个团,近6万人,分左、中、右3个纵队,向红四方面军发起了“三路围攻”。红四方面军总部决定采取“收紧阵地、积极防御”的作战方针,展开反“三路围攻”战役。
红12师政委詹才芳与师长陈赓一道,率领部队在巴中恩阳河一线阻击敌军的防御,狠狠的打击敌人。作战中还抓住战机,在巴中南郊的南龛坡,突然向敌军两翼实施反击,歼灭敌军1千余人。
4月下旬,川军发动了全线猛烈进攻,红12师全体指战员奋勇作战,采用灵活的战略战术,顽强阻击并大量消灭了川军主力,创造了许多以少胜多的战例。5月下旬,红12师和兄弟部队一起,向川军发起反击,在取得空山坝大捷后,彻底粉碎了川军的“三路围攻”。
1933年7月初至10月,红四方面军开展了扩大根据地的斗争,在川陕根据地,老百姓的热情非常高涨,纷纷报名参加红军。另外,还有一些独立团和游击队在川陕根据地也进行了打土豪、分田地、斗地主的革命斗争,并建立了各种革命组织,成立了红色政权。
红军部队有纪律,全体战士严格遵守,对待当地百姓就如自家的亲人一样,形成了部队与群众的鱼水情。红军内部上下级之间也没有官兵之分,在战斗中有伤病员、行军中有体弱、生病、走不动的,大家都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照顾,无论是战士还是干部,都主动抢困难、让方便,危险的战斗抢着上。大家团结一心,为不断扩大工农自己的红色政权而努力。
1933年7月,红四方面军由入川时的4个师扩编为5个军,相继成立了红4军、红9军、红30军、红31军、红33军等五个军,共15个师、35个团,共计8万人。根据地控制了通江、南江、巴中、仪陇、宣汉、营山、达县、万源等8个地区。红四方面军红12师与巴中等地的地方武装三个团合并,扩编到红9军。红9军下辖第25师和第27师,后来又成立了第26师。军长何畏,政委詹才芳,副军长许世友,参谋长王学礼,政治部主任王新亭。(抗日战争期间,任129师386旅政委,又率领父亲所在的部队一起抗击日寇,此是后话)
川陕根据地的迅速发展,引起南京政府的震惊。从1933年10月至1934年9月,川军集结起来对根据地发动了“六路围攻”。红四方面军面对敌军的疯狂进攻,执行“收紧阵地、节节抗击、积极防御、诱敌深入,创造反攻战机”的战略方针,提出发扬“智勇坚定、排难创新、团结奋斗、不胜不休”的精神。
总指挥徐向前部署以东面为主要方向,集中红4军、红33军全部、红9军、红30军各2个师,共20余个团向川军发起反击。徐向前亲自指挥,对付主攻方向的敌军,王树声和李先念指挥钳制监视陕南敌军,陈昌浩居中调度。红30军北山场战斗、红4军蜂尘场战斗、红9军大城寨战斗等等都大量杀伤敌人。经过10个多月艰苦作战,奋勇鏖战,彻底挫败蒋介石发动的“六路围攻”。
反“六路围攻”是红四方面军在四川打得最艰苦、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战果最辉煌的战役,历时10个月。敌人先后动用正规部队140多个团,25万兵力,红四方面军以8万兵力,付出2万余人的伤亡代价,击毙、击伤敌军副司令郝耀庭等6万余人,俘虏敌军2万余人,缴获枪支3万余,火炮100余门,击落敌机1架。
在川陕革命根据地,红四方面军同国民党的军队打了二年的仗,有时候几乎天天都在打仗,父亲他们一面行军,一面与国民党部队作战,边打边走,边走边打,有时接连几天急行军,饭都顾不上吃,但红军战士非常顽强,不畏强敌,不避艰险,英勇奋战。期间,父亲先在红四方面军红9军军部特务队(交通队)任排长,后调红26师76团三营7连任指导员。
1934年冬,红四方面军进行了缩编,将原5个军15个师缩编为12个师35个团。红9军下辖红25师有73团、74团、75团;红26师有76团,77团,78团;红27师有79团、80团、81团。当时红26师师长刘理运,政委陈少猛,政治部主任谢富治。父亲是红小鬼出身,长期在交通队领导身边工作,培养了良好的工作作风及战斗精神,对红军政策了解的比较全面具体,同时作战勇敢,组织纪律性强,很快就被提拔为红26师76团三营任政委。
四、嘉陵江战役——长征的开始
1934年10月,国民党政府不甘心失败,蒋介石一面以重兵围追堵截开始长征的红一方面军,一面策划“川陕会剿”消灭红四方面军,陆续向川陕边云集达200个团的兵力,企图阻止两支主力红军的会合,并企图各个击破。这时,党中央与红四方面军取得联络,通报了遵义会议情况,要求红四方面军派一个师南进,接应中央红军北上。根据这一情况,为了冲破敌人的“川陕会剿”部署,策应中央红军北上,红四方面军于1935年3月发起强渡嘉陵江战役,突破敌人的沿江防线,连克歼灭敌军万余人,创造了大规模强渡江河的范例。
1935年3月,红四方面军离开了川陕革命根据地,这是第二次转移,也是长征的开始。当时,红四方面军要和红一方面军会师,总部提出的口号是:迎接中央红军北上抗日。
嘉陵江战役是红四方面军长征开始的第一仗。总指挥徐向前亲率有关人员沿江勘察地形,选择渡江地段,拟定作战计划。决定集中主力,多路而有重点的突破嘉陵江防线,穿插迂回,夺取敌人要塞据点,向敌纵深发展。红9军从阆中北的涧溪口突破,协同红30军向纵深进攻,保障左翼安全。红4军为二梯队,从苍溪渡江,向南迂回,协同红9军消灭南部守敌。
3月底,总指挥徐向前和张国焘在塔子山直接指挥。红9军于阆中北渡江,31日攻克阆中。4月初,红9军一部在红4军一部的配合下攻占南部,歼灭敌军李炜如部的3个团,红31军迅速向剑门关推进。总指挥徐向前带领中路行动,中路红30军和红9军一部于3月底占剑阁后,以88师向东北急进,协同红31军进攻剑门关。第二天拂晓,红31军的4个团和红30军88师,抵进剑门关,对敌军构成东、西、南三面包围。王树声在前面指挥,激战了大半天,全歼守敌3个团。至此,红四方面军控制了从广元到南部共400余里的嘉陵江西岸地区。
强渡嘉陵江后,红四方面军又攻南部,破梓潼,战江油,克北川,打得四川大小军阀焦头烂额,防不胜防。那时有首歌:“红军过了河,羊子奔索索,冬瓜遍地滚,猴子摸脑壳,矮子挨鞭打,刘湘怕活捉,请问委员长,你看又如何?”这首歌维妙维肖地勾画出了杨森(羊子)、田颂尧(冬瓜)、邓锡侯(猴子)、李家钰(矮子),刘湘等人的窘相丑容,让人听起来忍俊不禁。
1935年5月,红26师缩编为第76团,7月中央军委重新任命第9军军长孙玉清,政委陈海松,参谋长陈伯钧,政治部主任谢富治。军直辖第76团,团长陈家柱,政治委员舒贤文。红四方面军再次缩编后取消了军直辖第76团,父亲调到红9军27师81团任二营政委,81团团长肖永继,付团长张明伦,政治处主任李有庆。当时27师师长刘理运,政委李德明,政治部主任丁先国。
五、翻越夹金山 战胜艰难困苦
1935年,为与中央红军会师,红四方面军翻越了海拔4千多米高的夹金山。夹金山被当地老百姓称作神山,意思是除了神仙,连鸟也飞不过去的山。当地老百姓告诉父亲他们,过夹金山要上午过,每日中午以后“风神”来了,狂风大作,大雪纷飞,沙石漫天飞舞,天昏地暗,气候十分恶劣,一不小心就会被大风刮跑,就过不去了。过山的人都得带一块木板,到了山顶留给“山神”,到了山上不准说话、不准笑、不准坐,否则会触怒“山神”,“山神”就会把你打死。红军战士当然不相信有什么“山神”、“风神”,但当时听了这些话,战士们心里还是有些打怵。红四方面军的干部战士大部分来自南方,有些战士连雪花都没见过,更不要说雪山了,要走过雪山困难是可想而知,但是,雪山阻挡不住红军战士前进的步伐。
在过雪山之前,父亲让大家想尽一切办法准备粮食、衣服、酒、辣椒、生姜、胡椒等等,战士们不但要背武器弹药、每个人都要把米袋子斜绑在身上,腰间别着茶缸、草鞋等。为了顺利通过夹金山,营部召集各连队干部开会,要求按上级领导规定,早一点出发,走到半山腰以后,不要快走也不要不走,要慢慢的不停地前进。而且不准坐下来休息,上山后不准唱歌、讲话,走路要跟着前边人的脚印,身体好的要帮助身体弱的,不要丢下一个人,争取全部人员在中午十二点之前都通过雪山。
夹金山从山脚下走到山顶有30多余里,云雾缭绕看不到山峰,山下很热,山上很冷,就像两个世界。早上父亲他们开始翻越夹金山,沿着先头部队走出来的路,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无声无息地前进着。太阳出来了,站在下面往上望去,队伍就像一条巨龙向山顶移动,行进间可以看到有人在招手。
雪山上的风暴来的迅猛,刮起来真是飞沙走石,弄得大家睁不开眼睛。为了不走失,减少体力消耗,同志们三两并排手拉着手,顶着风艰难前行。越往上爬路越窄,越高路越陡,气候也越恶劣,空气越稀薄,憋得人喘不过气来,浑身无力却又不敢停歇。当时,父亲他们穿的是单衣单裤,光着脚穿草鞋,山上气候变幻万千,一会儿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一会儿大风刮得人都不能站稳,雨雪同时下来,身上又湿又冷,衣服只能期盼太阳出来晒干。父亲把体弱有病同志的枪支弹药都驮在马背上,让大家互相搀扶着向前移动,为了节省体力,战士们都拿着树枝当拐杖,支撑着身体往上爬,有的战士实在走不动了,就拉着马尾巴前进。为了御寒,大家把被单裹在身上,实在受不了了,就咬一口红辣椒抵御山上的风寒。空气越稀薄,呼吸越困难,父亲感觉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爬一步停一停,一口接一口大口喘着粗气。有的战士实在走不动太疲倦了,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再也没有爬起来。他们的身体冻僵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长眠在雪山上。同志们用双手为他们筑起一座座高高的雪坟,在心里默默向他们告别:安息吧,我的战友,你们是为中国的革命事业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热血和生命!
距离山顶只有200多公尺了,空气更加稀薄,父亲已经感觉是上气不接下气,头昏眼花,好像几天没有吃东西一样,但是不敢停住脚步,艰难的一步步爬行,终于爬到了山顶,大家个个筋疲力尽。战士们虽然身体疲乏,但革命意志更加坚强,回头望着半山腰处一座座堆砌的雪坟,暗暗发誓:头可断、血可流,战友们没有完成的事业我们一定要完成。
下山的时候相对快一些,如果不小心也会有许多危险。很多战士都是坐在雪地上,顺着山坡一直滑下去,有的甚至是抱着头滚到山下的,衣服全都烂了,马也一样坐在地下滚下山坡。还有些战友不小心滑到山坳里,被大雪掩埋了,如果能被同志们发现,还有可能被救上来,但很多战士却永远地被埋在了雪山里,根本找不到。再往下走积雪越来越少,大家才感到轻松了一点,下山的时候,一会儿太阳被乌云遮住了,天也突然暗下来,紧接着一阵急雨,雨中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战士们互相搀扶着向前移动,不一会儿,雨止风停,太阳又恢复了原有的光芒。红军战士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去,把高大的雪山远远的抛向身后。
回忆起上山的经过,战士们也明白了上级领导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准。如果上山时走得快了,呼吸量就会大,就会头昏;自己开路就有可能掉进山涧;要坐下就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唱歌、讲话都会消耗体力,这都有可能坚持不到山顶。
长征途中父亲数次翻越雪山,第二次过草地时,又要翻越蔗山、夹金山、藏巴拉山等大山,很多同志都因疾病、饥饿牺牲在长征路上。
六、懋功会师 革命曙光在望
1935年5月底,红四方面军命令红30军政委李先念和红9军军长何畏率红30军88师和红9军25、27师各一部,由岷江西进,策应中央红军。6月初,红9军攻占理番,继而攻占懋功,在猛固桥与国民党守军展开激烈战斗,又攻占达维。6月中旬,红9军27师和红一方面军2师在夹金山北麓会师。几天后,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令等中央领导到达达维,在达维桥头受到了红四方面军红9军指战员的夹道欢迎。战友们相见激动无比,相互握手拥抱,战友们跳跃着、欢呼着,口号声响彻云霄。
红一方面军、红四方面军胜利会师后,在县城的天主教堂召开了干部大会,并在城隍庙举行了庆祝会师的联欢会,吸引了许多当地老百姓,场面十分壮观。红四方面军的指战员为红一方面军的战友送去了一批批慰问品,有单衣、皮衣、草鞋、袜子、手巾和粮食、肉等给养。为加强部队建设,红一方面军、红四方面军还互相学习、交流作战经验,相互参观访问,充分体现了兄弟般的团结和革命军队之间的战斗友谊。懋功会师,为开创中国革命和革命战争的新局面创造了有利条件。
6月下旬,红9军27师81团留驻在丹巴县半扇门乡喇嘛寺,按照张国焘的指示为南下部队筹集粮食等物资,安排住宿,接应南下受挫返回的部队,并宣传发动群众加入红军队伍。
6月底,中共中央确定两军会师后的战略方针是:红军两大主力共同北上抗日,集中力量向东、向北发展,在川陕甘建立革命根据地。7月,81团撤离喇嘛寺,随红四方面军西进康北。后来父亲才知道中共中央在两河口会议上否定了张国焘南下,建立“川康政府”的错误主张。
这期间父亲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带领一个班的战士护送、照顾董必武等老首长、老同志。虽然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但董老他们坚定的毅力,不怕困难的态度,乐观主义的精神,给父亲留下深刻印象,让父亲终身受益。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离开苏区革命根据地开始长征,国民党军队对中央红军进行围追堵截,企图消灭他们,中央红军一边行军一边打仗,处境非常困难,物资非常匮乏。懋功胜利会师后,当时红四方面军有8万人,装备相对好一些,而中央红军只有8千人,干部、战士没有多少补给。因此红四方面军从物资上,人员上给了中央红军很多的帮助。董必武、林伯渠、徐特立、谢觉哉等首长是红军长征中年龄最长者,他们德高望重,也是红军的宝贵财富。经过长时间的行军、打仗,特别是翻越雪山后他们的身体非常虚弱,党中央为了照顾这些老同志专门拨出经费。虽然两大主力红军在懋功会师,但也要经常行军、打仗、转移,摆脱国民党的围追阻截。父亲拿着银元和战士们到在老乡家里、到集市上买羊和粮食。组织上要求尽力改善老首长的生活,让他们能够尽快恢复体力。为了躲避国民党的追击,行军时父亲他们还要赶着羊,有时白天躲避起来,晚上行军。董老还利用休息时间给战士们讲故事、讲笑话、唱歌,还教战士们识字、学文化,讲抗日救国的道理和共产党一定能够夺取胜利的信心。当时粮食短缺非常紧张,也不好买到。粮食、野菜、羊骨头一起煮着吃,这已经是最好的补养品了。每当杀羊,董老他们舍不得吃肉,让战士把肉送给医院的伤员、病号和女同志。
七、过草地 无畏克难勇敢前进
8月中旬,由于张国焘的故意拖延阻挠,致使红军丧失了消灭胡宗南部、夺取松潘的有利战机。中共中央、中革军委只好决定:以红一方面军1、3军和红四方面军红4、30军,以及中央领导机关、红军大学学员组成右路军,由毛泽东、周恩来、徐向前、陈昌浩率领,向班佑、包座开进;以红一方面军5军、32军和红四方面军红9、红31、红33军组成左路军,由总司令朱德、总参谋长刘伯承和张国焘率领,向阿坝地区开进。至此,中央红军、红四方面军分左、右两路军,改经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茫茫草地行军北上。
在过草地前,父亲他们做了很多准备,并想尽一切办法筹粮。过草地时,由于连续鏖战,长途跋涉,人困马乏,物资奇缺,天上有国民党的飞机轰炸,地上有国民党军队阻截,每前进一步都非常困难。而且川西北草地,既无道路也无人烟,草丛下就是烂泥潭,大片大片的沼泽地,稍有不慎就陷入泥潭,草地气候也十分恶劣,雨雪冰雹来去无常。过草地时,战士们的脚是湿的、衣服是湿的、柴草是湿的、土地是湿的,身上从来就没有干过,虽然是一周的艰苦跋涉,但还是困难重重。过草地时首长也和普通战士一样,行军稍有空余时间就都去挖野菜,野菜也不好找,期间,很多战士由于误吃有毒的野菜牺牲了,为了减少伤亡,首长下令只许吃认识的野菜,有的干部战士为了他人的安全,就自己偷着试吃野菜,只要吃下去没有毒,马上通知大家。由于粮食严重不足、潮湿寒冷、疲劳疾病,许多红军战友牺牲在草地里。1935年8月底,父亲他们终于走出了茫茫草地。
9月上旬,张国焘依仗自己人多势众,拒绝执行中共中央北上方针,电令徐向前、陈昌浩率右路军准备南下。9月中旬,为贯彻中央北上的决定,避免红军内部发生冲突,中共中央连夜率红1、红3军团和军委纵队,以及红一方面军的红军大学学员先行北上。
9月下旬,张国焘命令红四方面军左路军先头部队、红4军、红9军、红30军,和红四方面军红军大学学员从阿坝、包座南下。9月底,父亲第二次穿过茫茫草地。虽然过草地有些经验,但粮食更加紧缺,供给更加艰难,而且是深秋季节,天气异常寒冷,尤其是深夜和黎明,无衣无食,苦不堪言。过草地时,父亲他们还会看到第一次过草地时牺牲的战友,他们有的胳膊挽着胳膊、有的背上背着另一个战友、有的双手向前爬攥着泥巴青草、有的女战士抬着伤员一起牺牲,真是触目惊心。第二次过草地父亲又失去了许多战友,看到战友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父亲很悲痛。
10月初,张国焘在卓木碉公然提出成立“第二中央”,分裂党分裂红军,引起部队思想混乱。总司令朱德、总参谋长刘伯承反对张国焘的错误决定,在红四方面军指战员中宣传红军要团结、要北上抗日的主张。因此,总司令朱德被派往前线,总参谋长刘伯承调任红军大学兼校长。
红四方面军南下川、康地区艰苦转战,损失惨重,仅名山东北的百丈镇一战就伤亡近万人。12月初父亲奉命参加红四方面军红军大学的学习,对父亲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他没想到昔日一个泥腿子能够到红军大学来读书。父亲非常珍惜这次的学习机会,他们虽然经常白天行军打仗,晚上才能学习,但父亲抓紧一切世间学习文化,学习政治理论,学习军事技能。学习的时间总觉得太短,半年后,父亲学习毕业又回到了红9军27师81团。
1936年2月初,敌军集中薛岳部6个师和川军主力,向天全、芦山地区大举进攻。红四方面军决定转向西北,进入西康省境,夺取道孚、炉霍、甘孜,争取在这一地区休整补充。4月,红四方面军进驻瞻化县城,并与当地德格土司订立了《互不侵犯协定》。至此,南下后一直处于不停征战中的红四方面军终于有了休整喘息的机会。红四方面军到达甘孜时,已从南下前的八万余人锐减到四万多人。残酷的现实证明,南下方针宣告失败,张国焘终于同意北上。这时得到了红二、红六军团的消息,根据朱德总司令提议,红四方面军暂时就地补充休整,接应红二、红六军团后一同北上。
这段时期,父亲他们27师81团还到过九寨沟一带,主要任务是筹集粮食为北上做准备。九寨沟是少数民族地区,人烟稀少风景秀丽,大部分是藏民,父亲的主要任务是寻找筹集粮食、盐巴、草药。上级首长要求他们必须注意民族政策,尊重当地民族的生活习惯,不许随便去打扰,红军与当地的少数民族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也就在那时,父亲学会了与少数民族打交道,了解了党的民族政策,为今后与少数民族交往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八、甘孜会师 从胜利走向胜利
“甘孜”藏语乃洁白美丽之意,至今已拥有1300年建制史,因五世达赖弟子霍?曲吉昂翁彭措在此创立第一座格鲁巴寺庙而得名。
为了迎接红二、红六军团的汇合,红四方面军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各部队广泛进行了迎接会师的政治动员,展开了赶制慰问品的活动。当时,红四方面军粮食也非常紧张,指战员自己忍饥挨饿,一点一点节省粮食,为红二、红六军团准备了一批粮食和牛羊。总部要求每个干部战士在红二、红六军团会师前,准备一件御寒衣物作为礼物送给战友。首长还请当地藏族同胞中的工匠,教他们学用皮革做鞋子、衣物,为迎接红二、红六军团,干部、战士人人动手,剪牛毛、羊毛,捻成毛线织毛衣、毛裤、毛袜。
1936年7月1日,草原上风和日丽充滿了欢乐的节日气氛,父亲他们远远望见红二、红六军团的队伍,便飞奔过去抢过战友的行装背在自己的身上,紧紧地握手,相互问候,格外亲切。许多藏族同胞也簇拥在路旁,手捧着酥油、糌粑夾道欢迎。到了宿营地,炊事班的同志立即打來热气腾腾的开水,让战友们洗脚解乏,有的看到战友的衣服破烂了,不等统一安排,就先拿出亲手打好的毛衣、毛裤等礼物,让战友们赶紧換上……往日寂靜的草原沸腾了,处处洋溢着欢笑声,回响着嘹亮的歌声。
7月2日,红二、四方面军在甘孜县郊隆重举行庆祝会师大会,朱德总司令发表讲话:“同志们,我祝贺你们战胜了雪山,也欢迎你们来与红四方面军会合,但这里不是目的地,我们要继续北上。要北上就必须团结一致,不搞好团结是不行的”。接着,简单地介紹了甘孜地区的情況,并告訴大家一个好消息:中共中央已率领红一方面军胜利到达抗日前哨阵地——陝甘地区,現在陝甘边区根据地巩固、扩大了,红军也壮大了。朱总司令的讲话,使与会的两大主力红军全体指战员备受鼓舞。
红二、红六军团在甘孜与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合为红二方面军。红二方面军的到来,反对张国焘的力量加强了,对张国焘的错误进行了严肃的斗争。红四方面军的指战员们,逐渐对张国焘的错误路线有了清楚的认识,强烈要求北上抗日,坚决反对分裂主义和逃跑主义。7月初,红二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分为左、中、右三路纵队一起北上,踏上了長征的最后征程。父亲他们红九军跟随朱德总司令从甘孜出发,经东谷、两倾寺、阿坝向包座、班佑前进。
九、三次过草地 曲折的道路终成圆满
这又是一次极其艰苦的行军,父亲第三次穿过一望无际、满目苍凉、绵延数百里的草地,再次面临御寒难、宿营难、行路难,还有饥饿的生死考验。这是红军走的时间最长,也是最艰苦的一次。由于行进途中粮食严重不足战士们只能靠野菜、野草、草根、牛皮、皮带等充饥。
在准备过草地时,部队在阿坝开了动员会,主要是做三件事。第一、所有的干部战士都带着银圆去找老百姓(大部分是藏民)买牲口和粮食。第二、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都要学会识别野菜,知道辨别哪些野菜有毒不能吃。第三、干部战士都要动手编草鞋。在买粮食的过程中,有的战士还在马槽里拣回了一些青稞子,大家把捡到的杂粮用锅炒熟,并尽量碾碎磨成粉,然后分给每个战士,装在随身携带的粮食袋里。许多战士用找到的一些牛皮、布条和草绳打草鞋,没想到后来编草鞋的旧牛皮,还有旧牛皮带、牛皮套在草地上派上了大用场。
过草地并不比爬雪山轻松,莽莽草地一望无际,荒芜人烟,部队都要露宿在草地上,草地上能吃的东西寥寥无几,哪天能够走出草地真是未知数。虽然是第三次过草地,但这次走的是新路线,一路上除了和敌人交火防止伤亡外,还要防止陷进草地被吞没。
康藏高原草地的天气温差很大,白天热得很,晚上又冻死人,气候一天三变,一会儿风、一会儿雨、一会儿冰雹,变幻无常。那时候老战士们一般每个人都有一个被单,而新战士只有军装,没有御寒的其他东西。那会儿是不停的打仗,不停的补充兵员,新战士特别多,后勤装备非常匮乏。由于草原的夜晚很冷,草地上又湿又潮,大家根本不能卧地而睡,只能背靠背地席地而坐,坐得腰酸背痛、腿麻、脚肿。宿营时,眼瞅着躺在一块高地上,可是,在天亮时,十几个人竟睡在水洼洼里。因为草地很软,人多体沉,硬把“高地”压成泥水坑。宿营时如果下雨,大家就把被单支起来遮雨,挤在一起取暖休息,虽然过草地非常艰苦,可是战友们亲如兄弟,互助友爱,非常团结。
草地表面很平静,但险象环生。战士们把草地叫做草甸子,有些地方看似杂草茂密,但是当你踩上去的时候,如果不小心踩到了泥潭,整个身子就会陷下去,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很难脱险,能够抽身走出泥潭的希望几乎没有可能。所以在过草地时大家尽量跟着向导走,踩着前边走过的路线前进,否则一不小心就会陷进泥潭。第三次过草地,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根竹棍探路,就算这样,有的战士还是误入了沼泽里,等到发现时已经救不上来了,或者救助的战友也一起陷进去牺牲了,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在沼泽地中越陷越深,慢慢地从视野中消失,当时的场景真是很残酷。于是大家一起想办法,如果再有人掉进沼泽地里,救他的人就趴在地上把竹棍伸给他,然后大家一起把他拉上来,避免更多的牺牲。
过草地时条件非常艰苦,最难的是沿途没有干柴烧,没有大的炊事用锅,做饭烧水都成了严重的问题,而且大家所带的粮食严重不足,战士们每天都是忍受着饥饿行军前进。但红军纪律非常严格,规定每天每个战士只能吃半杯粮食,剩下的拿野菜充饥,为的是把不多的粮食留着多吃几天,能够坚持走出草地。父亲当时是营政委,一次看到战士们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偷着往战士们煮饭的锅里多放了几把炒面,结果还受到了上级的批评。草地上能吃的东西寥寥无几,野菜、野草都被采光了,战友们就挖草根吃,扒灌木丛的树皮吃,就连腰上扎的皮带、枪套、身上裹的牛羊的皮子,甚至脚上穿的编草鞋的牛皮带子也割成细条煮煮吃了。
在长征途中党组织机构是健全的,当时父亲任9军27师81团二营政委,是总支部书记。下属3个连队,每个连队都有党支部书记,有若干个党小组。每逢宿营时,遇到问题还要经常召开党组织会议,主要内容是围绕吃粮食、互相帮助、相互友爱等问题进行自我检讨,好的表扬,差的批评,党的先锋模范作用在部队中体现得十分明显。在当时那种恶劣的环境和条件下,党的宣传工作没有减弱,许多党员同志都以身作则,率先垂范,从精神上鼓励大家顽强的走出草地。当时大家都喜欢唱红军歌曲“天当被地当床,野菜野果当干粮”,乐观主义精神鼓舞着指战员们,大家只有一个想法:走出草地,北上抗日。
第三次过草地,父亲在草地里走了20多天,因为每天行军,又缺衣少食,战士们身体都非常虚弱,腿肿、脚烂、身体像散了架一样,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同志们靠着顽强的毅力,靠着信念和信仰,坚定的前进。就在快要走出草地时,父亲不幸感染了伤寒,“打摆子”,高烧到四十多度,一步都不能走,最后甚至失去知觉,昏迷不醒,险些丧了命,是战友们用担架硬是把父亲抬出了草地。同志们在草地里经过艰苦跋涉,终于再一次战胜了艰难险阻,胜利地走出了渺无人烟的草甸子。
1936年7月下旬,父亲被送到甘孜地区的中央红军医院,打了“奎宁”才医治好。他与死神擦肩而过,坚强的活了下来,可是满口的牙齿发烧后没剩下几颗,头发也脱落了,过草地时脚趾甲也坏掉了6个,身体非常虚弱。父亲在中央红军医院边治疗、边休养、边行军、边学习,后随中央红军医院到达陕北,有幸成为中国人民抗日红军大学一期学员。
由于张国焘右倾机会主义错误路线,给红四方面军带来了巨大伤亡,给中国革命造成重大损失。父亲他们二营第三次过草地后,全营350多人锐减不到100人,这些经历过长征的红军战士都是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精髓和力量。
1936年10月10日,红一、红二、红四方面军在陕西会宁地区实现了胜利大会师,完成了举世瞩目的二万五千里长征,粉碎了国民党反动派“围剿”红军、扼杀中国革命的企图,使中国革命转危为安。毛泽东主席在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后指出:“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长征是以我们胜利、敌人失败而告终。”
红军冲破国民党反动派的围追堵截,克服雪山草地的自然险阻,最后到达陕北不足三万人。红军长征过后保留下来的都是百战余生的铁血战士,是经过千锤百炼保存下来的红军精华。他们有着坚定的信仰和政治立场,军事素质过硬,忠于党,忠于人民,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他们构成了以后抗日战争、人民解放战争的主干,是中国革命的中坚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