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我们村子的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当时曾经非常轰动,我也隐约有所耳闻。但是,当我这一次详细听说之后,依然能够感觉到那种残忍、血腥以及三条生命消失的不值。

  我们姑且把一个人叫“潮”,另一个人叫“猛”吧。

  潮在我们村西,印象中是那种比较刚强或者说比较强硬的人,比较横蛮,容易和人起冲突。而猛则是我们村南的另外一个村子的人,不知什么原因,缺少一只手,人长得黑而胖大,虽少了一只手,但因为经常上山,显得孔武有力。

  前些年,农村很多人养牛养羊,大家都想通过这个挣点钱,于是潮养了一群牛,猛养了一群羊。浅山的草吃完了,于是他们就把牛羊赶往深山,有时候为了方便,干脆就在山上挖几孔窑洞,住在山上放牛放羊。听说猛住在山上的时间比较早,是他后来引的潮也住在山上,潮和猛就这样不仅认识了,而且关系越来越好。潮和妻子就住在山上放牛,时不时的,猛还去潮的窑洞里喝水。

  猛一直没有妻子,也找不到,据说,潮答应给猛找老婆,猛也因此可能给了潮几百块钱。那个时候几百块钱,是一笔不小的钱,但潮一直没有给猛找到老婆,那钱好像也没有还。

  深山里有野猪,那个时候,很多地方开山炸石,所以,农民搞到炸药并不难。潮和猛听说山里有野猪,于是都想下药炸野猪,好吃野猪肉。这事他们在一起商量过,认为都不错,真的炸到野猪,起码可以吃上肉,而且还是真正的野猪肉。于是都在各自认为野猪可能经过的地方下了药。

  一天夜里,突然“轰”的一声响,两人同时都听到了,但是潮毕竟行动快,果然发现了一只被炸死的野猪。野猪很大,潮弄了回去,剥了皮,还把一些肉给了他认识的一个熟人,剩下的大部分,他本想扛回家。但是山大沟深,路途遥远,加上天气炎热,等到那野猪肉被他千辛万苦扛回山外的家的时候,据说已经变味发臭,不能吃了,所以,潮干脆就把那臭野猪肉埋在了地下。

  猛听人说潮卖野猪肉,又听人说吃过潮给的野猪肉,于是觉得潮也应该给自己一些,毕竟自己也下了药,再说那野猪到底吃谁下的药,还不一定,你潮距离近,发现被炸死的野猪,分肉应该有我的份,卖了钱也应该给我一些。可是问的时候,潮却说没有的事,偏偏这个时候,镇上收取建校款,每个人七八十块。猛本身很穷,又没有媳妇,自己和老娘一起过,这个时候收取建校款,那钱对他来说,是数目不小,他拿不出,于是就去给潮要,说你卖野猪肉,那野猪我也下药了,你应该给我些钱。潮说我没有卖,当然不会给,加上潮的脾气也不是很好,第一次就说崩了。

  猛就觉得潮不应该,甚至有些欺负人,不给吃肉了算了,你卖的钱总该给我分一些吧?潮也觉得,肉背回去都臭了,我没有卖钱,拿什么给你?二人觉得自己都有理,觉得别人都有些无理,于是谁都不让。

  猛便一直想不通这件事,越是想不通,就越是忘不掉,越是忘不掉,就越是要想,越想就越纠结,越纠结就越放不下,越生气。

  于是,一天早上,他背着装好弹药的土枪,上山去找潮。

  这一天,潮正在山上用砍刀给牛砍树枝,突然就看到了猛从草丛中出来了,背后还背了一杆土枪,出来的时候还叫了一声潮的名字。潮吃了一惊,说:“你吓了我一跳。”猛还是给潮要卖野猪肉的钱,潮还是说没有钱,猛就不高兴,但并没有即刻发作。潮也没有想更多,更没有想到那土枪是来要他的命的,潮一看快到吃饭时间了,还给猛说:“走,在家里吃了饭你再回去。”说着就起身往回走,结果刚走出没多远,回头就看见猛端起了土枪,他赶快就跑,但是土枪响了,背后一大片即刻中弹,潮想跑回家给正在门口干活的妻子说赶快跑,但这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砍刀也掉在了一旁,猛追上去,左手拾起砍刀,照着潮的左右脖子就是狠狠地两下,潮的头当即几乎被砍断。潮的妻子一看,赶紧就往窑洞后面跑,猛像疯了一样,追上去一不做二不休,对着那女人的后背就是狠狠地一砍刀,女人立刻倒下去了,猛再到脖子上砍了几下,女人的脖子也几乎被砍断。

  死在深山里的一男一女很快就被发现,潮的家族里的人都知道了,案子惊动了县上和市上的公安部门,大量的刑侦人员严密排查。根据死者伤情,发现土枪伤,于是地毯式的搜查谁家有猎枪、土枪。在一一排查的过程中,公安终于得到一条线索,某一天,猛背着土枪去过山上,而且根据女人背后的伤,公安断定凶手是用左手砍的,判断这个人要么是个左撇子,要么右手有问题,而猛刚好没有右手,于是目标就锁定了猛。公安查到猛家里时,猛吓得本想躲进羊圈,一看躲不过去,就说:“我知道你们会来的!”

  案情重大,审讯也必须慎重,猛开始承认自己杀了人,公安刑警做了详细的笔录,但是到法庭上,猛却一会儿承认自己杀了人,一会儿又翻供,一会儿把他如何杀人的过程讲得特别详细,一会又根本不承认,法庭只好不断用他之前的口供来求证印证。当他觉得无法再翻供的时候,这才承认。

  案情清楚了,审判就明白。一年后,猛被判死刑并执行。本来还想刑事附带民事,给潮一些赔偿,但是去猛的家里一看,穷得叮当响,民事赔偿根本不可能,何况,猛被执行以后,猛的母亲就只剩下一个人。

  话说潮两口子就那样横尸山野,两人的头几乎被砍断,族人要把他们两个人的尸体从大山深处靠人抬出来。幸亏有胆大的人,把那尸体和头包在被子里捆在担架上,但是奇怪得很,在往山外抬的过程中,时不时地,潮的头就会从被子里边滚出来,吓得抬的人出一身冷汗,而总是那个胆大的人,又一次去绑好,但那头,总是会滚出来,大概是死不瞑目吧,大概是不甘心吧?胆大者再一次把头包进被子的时候,说:“好我的哥哩,你看这些人抬你费的那劲,山路这么难走,你就悄悄的安宁一点,别再出来吓唬人了。”尸体抬出山以后,就放在一辆三轮车上,三轮车拉着两具尸体,谁知还没有走多远,一个轮胎爆了,就那样好不容易拉到街道,找到一个补胎的点,三轮车放到大街上,就在那里补胎。不少人很好奇,问:“你们拉的啥嘛?还盖得这么严实。”说着就要上去解开来看……

  年龄不大,那样横死,肯定不甘心。果然不久,村上的一个少妇就突然迷糊疯涨了起来,而说的话全是潮的话,说他死了以后,爸妈可怜,说他死的不甘心,死的冤枉。疯涨了很长时间,谁也没有办法,搞得全村人都知道了。有个人一看那情况,只好给潮的家族中最有威望的一个人说,还得你去把他送走,那活着的时候,只听你的话。家族中最有威望的那个人,本来也害怕,但是没有办法,只好叫上另外一个人,去到那个妇女家,叫着潮的名字说:“走,跟爸走,我今晚送你回去!”这句话刚一说完,那个女人即刻安静了下来,再也不疯闹了。

  潮被安葬在山脚跟,两人必须把潮的魂灵送到坟墓跟前,否则,他还是要在村里胡来。可是两个人也很害怕,送到后,回来时,两人一个比一个走得快,都不想走到后面。这些都是后话。

  一头野猪,三条人命,他们的故事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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