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说道曹知县送走了那几个人,心里觉得塌实多了。忽然道台大人派人送加急的信件来了。信中说:“一伙强人冒充上边派来的差官,以借暗查贪官为名骗取州县官员银两。这伙强人已在数个州县行骗,连连得手,少则三五千两,多则上万,银两到手即刻无踪无影。被骗官员因恐被同僚耻笑,故多不敢声张,老夫因前日亦被骗走数千两纹银,故略知一二。贤婿信中所提及之人甚是可疑,望密切监视其动静,切勿大意,若有异常,立即拘捕,切切……”

  阅罢曹知县怒不可遏,急呼师爷和班头当即要追。师爷道船怕是已经走了多半个时辰了,现在找船去追,怕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曹知县气的拍着桌子说,难道我这上万两的银子就这么白白的没了不成。一定要追,一定要追!看到曹知县如此决绝,师爷、班头也就都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吩咐手下衙役立即寻船马上出发。找船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小船,船家却说要明早方可开船,一则,夜间行船有一定的风险,二则,自己的船刚刚回港,需要休息一下,准备些必要的衣物钱粮,再则,船若开航,不知几日方可回来,各位大人也要携带些必要的衣物钱粮。此言一出,曹知县虽然心急如焚,但听了船家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也只好忍耐一番。

  次日天不亮,曹知县就率领衙役三班以及班头、师爷来到江边催促船家起航。师爷一见知县要亲自前往,急忙上前劝到:“大人,朝廷命官未经朝廷或上峰准许,擅自离开可是要问个‘擅离职守’的罪的,轻则丢官罢职,重则人头不保啊!” 曹知县已经冲昏了头脑,早就不管不顾了,急令道“上船,上船,管不了那么多了。”师爷暗自寻思,知县这是要钱不要命啊,看来劝解是不行了,如何想个权益之策呢,于是就说:“大人,我看也不急那么一会半会,就令大家立刻全都换上便衣,沿途只要不声张,估计也不会有事情。曹知县也冷静了一些,于是急令大家:快快回去更衣,半个时辰开船不得有误。”

  很快人就都回来了,知县命令开船。只见船家升起蓬帆,搬动尾舵,小船顺风顺水,犹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傍晚时分与另一条船擦肩而过,船家道:大人,这条船就是昨天早晨的那条船。曹知县连忙问你可确定,船家说,回大人,我在这条江上跑了三十几年了,对咱们县的大小船只非常熟悉,不会有错。曹知县立刻命衙役大呼“停船,停船,立即停船!”不料,那条船依然不紧不慢的在江上慢腾腾的行驶。曹知县气的大喊,等我回去我要打断你们的狗腿!船家笑道:大人息怒,大江之上风大浪急,单凭呼喊,对面的船是听不到的。说罢,从船舱中取出一面小旗,对着那船上下左右的晃动了一番,接着说:我让他们在前面的码头停靠一下,我们立即过去就是了。曹知县一听连连说:好,好!快快掉头!船家道,此处掉头万万不可,风大浪急,若在此掉头,极易倾覆,只能在前面江面平静一些的地方,避开主流,再慢慢调转。

  傍晚时分,两条船总算是在一个小码头相聚了。那船的船主和一个商人被带到了知县的船上,船家和商人一看是知县,急忙下跪,曹知县说:此地并非在公堂之上,不必拘礼。快将昨日所载的那些人和货去向告知。船家答道:回大人,您有所不知,此条江上所行驶的船只有两种情况,一是,直接到目的地,船家要熟知此江的水性。且船家十天半月不能回家,因此船价较高,但是凡是贩运货物较多和较重者,为减少换船的搬运,不得不用。第二种是,换船分段行进,到了大的一些码头,客人就换乘一条船,船家一方面可以在比较熟悉的水路行船,比较安全。客人们呢,如果没有急事也可以在码头上休息一两天。昨天早晨上船的那伙人,到了“朱仙镇”就换船了,他们总共有十一个人,带了五六只箱子,不过我亲眼所见他们立即又雇了一条船,估计是今早开拔。我呢这不又接了新活儿,顺路把吴老板送回咱们县。曹知县又对吴老板问了一些问题,吴老板刚刚上船,一无所知,曹知县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低头寻思了半晌。对这二人抓也不是,放也不甘心。师爷见状低声说,我看不如让他们取保候审。于是曹知县宣布:船家的脚费按脏银没收充公。吴老板罚银100两。取保候审。银子的事情倒还好说,可这大江之上,又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去找保人!?最后知县所在这条船的船家出面为那位船家作保,吴老板央求班头道:王班头,我是后街“德兴行”的吴四瑞啊,您哪次去到小铺,我没有用好茶、好酒的伺候着您,好处可也没少过您的,麻烦您就为我做了担保吧,我忘不了您。无奈班头只得在保单文书上也划了押。

  次日,曹知县带人赶到朱仙镇。码头上早就没有了那十几个人的踪影。师爷急忙命人打听那些人的去向,又派人了解了镇子的情况。曹知县心急火燎地嚷嚷着:追啊!快追啊!别磨蹭了!师爷道,此伙贼人诡计多端,要防止他们换走陆路,或把现银换成银票,或藏于某处,待我们追下去之后再从容逃逸。我已经派人去打探详实。一会就会有消息。正说话之间,衙役们逐个来报,这十余人确实是携箱子登上去往下一站的船只,且小镇也并无银号,车马店也没有人雇用大批的车马,各个旅店的客人都并无异常……师爷听罢,说道:可以继续追了。

  接连几日均是如此,并无任何异常。下面听差的众人还有机会登岸,打探些消息购买干粮等等活动,可是曹知县,嘴里说可以不顾一切,可真的到了邻县,他还是真的怕被人认出来,终日不敢下船,整日躲在船舱里,宛如一个囚徒。他一面命船家赶快行船。一面又嫌师爷麻烦一个个码头的查验,耽误行程。而前面的船呢,似乎是并不着急,天天不紧不慢,既不快走,也不让知县的船追上,这可把知县气个半死。离家数日船家也十分烦闷,成天唠叨前面的水路自己不了解,再走下去恐有不测。知县又不愿换当地的船。于是船家对师爷道,我们出来已经近十日了,前面的水路似乎也好了一些,您何必不禀明大人,换上一条当地熟悉水路的快船,连夜追赶,说不定明早就能追上。师爷闻言心里明明知道是船家的脱身之计,但暗自思量却也不失为一条计策。

  于是师爷禀明了曹知县,在前面的码头找了一条熟悉水路,且能够在夜间行驶的快船。

  一夜无话,次日晌午时分,船家走进船舱来报,前面有艘船在慢慢悠悠的行驶,可能是你们要追的那条船,师爷见状急令靠上去,于是众衙役有的招手示意,有的大声疾呼“停船。停船”很快,两船相近,这边的衙役急忙用搭杆钩住那条船。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过去,进入船舱,但舱内却空无一人。衙役们带了船家来见曹知县,曹知县急忙问道:那几个人呢?那些箱子可还在?船家急忙下跪叩头道:见过曹大人。回大人的话……不等船家说下去,曹知县立即问:你可认识我!?船家道:不认识。只是今早雇船的公差说:“我们三合县的曹知县要给本县刘知县送些礼品,就在后面的船上,一会待大人您赶上来,就把此信和六个箱子都当面交给您。”曹知县急忙问:“那个公差何在?”船家答道:“回大人,他说曹大人来访,故要请本县刘大人前来迎接。于是提前骑快马去报信了,估计江面的那条船就是我们刘大人的官船了。”

  曹知县急令快找那些箱子,船家道:就在我的船舱之中。知县又令:打开,快打开!衙役回报:都是石头!船家大惊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上船的时候封条都是封的好好的,小人就是又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开啊……

  船家吓的磕头如捣蒜,忽然说:对了,对了,那公差说了有任何状况,只要大人打开那封信,就都清楚了……

  曹知县这才想起那封信。急忙展开,只见信中写道:

  曹大人钧鉴:有劳大人千里相送,不过,送君千里也是终有一别,今日还是就此分别吧。但是有几件事还是要交待一下。见大人倾巢来追,我留下一位梁上高手从朱仙镇潜回三合县,乘县衙之中仅留了两个老弱病残的衙役之机,轻松取来您的官印。那几只装满石头的箱子的封条盖封条,就是用您的大印。而你那些银子已经在朱仙镇之后沿途的几个换船码头上,留下几拨人分几次兑换成了银票。而我则慢慢引你前来,好让我留在各个码头的弟兄们从容离去。昨夜我连夜用盖过你的大印信纸,修书一封给本县刘知县,称你为救本地灾情自愿将万两纹银相赠,请他今晨务必亲自前来接应。刘知县自是深信不疑。在刘知县到来之前,你或派人回家取来万两纹银相赠,或许“擅离职守”“戏弄同僚”的事情,刘大人也就不会追究了。其次你也可弃官而去,从此隐姓埋名浪迹天涯。你的“擅离职守”,“戏弄同僚”,这两项罪名自然也就一笔购销了。

  奥!对了,还有您的官印,只要您能躲过此劫,立即在衙门前舍粥三日,我会立即完璧归赵,决不食言!

  何去何从,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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