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学做饭

　　“八十岁学吹鼓手”，这句谚语的意思是说人老了还要学些技艺或本领，鼓励老年人追求积极向上的生活。相比于“八十岁学吹鼓手”，刚跨入古稀之年的我，下厨房学做饭理应更加积极、自信。

　　我从小就不会做饭。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出生于农村家庭。那时，父亲在上海做工人，母亲在家种地。读小学、中学的时候，放学后和假日里，我帮助母亲做过寻草喂猪、养鸡放羊等家务事，也做过捡麦（稻）穗、抽水、插秧、挖墒、挑把、脱粒等农活，给家里挣点工分钱。偶尔也帮助母亲做过饭，比如煮采子（麦粉）粥、焐山芋等，但总是做不好。煮采子粥看似简单，但不容易煮好，甚至还会带来麻烦。有几次，采子扬（洒）进铁锅烧开后，锅里“风起云涌”，用锅盖盖，盖也盖不住，粥糊糊潽到灶台上，流到地面上，形成“五湖四海”，我费了好长时间才把旮的旮旯擦抹干净。焐山芋也是，有时火势控制不住，将山芋炕焦了，一个山芋只有半个好吃，浪费很多。母亲见我不是做饭的料，就不单独让我做了，只是在她做饭时，叫我帮助往灶堂里添柴送草。可是，我连这事也做不好，经常熄火，用吹火筒吹上半天也吹不燃，让执铲做菜的母亲十分着急。后来，母亲干脆不叫我帮忙做饭了。

　　读高中了，我是寄宿生，吃住在学校，不需要做饭。到了周末，才走上十多里路回家，吃母亲做的饭菜，帮母亲做点家务事。

　　参加工作后，我住到了县城。午饭和晚饭到单位食堂吃，早饭到街上的饭店吃，豆浆、烧饼、油条、包子，最喜爱的当算面条，吃不厌。那些年，光棍汉一个，生活中根本就没有“做饭”一词。

　　结婚了，我与妻子分居两地，周末回家，亦是吃现成饭，都是岳母和妻子做的。几年后，妻子和女儿来到我的身边。妻子体谅我一人在外独居时间较长，不会做饭，就不倚着我了，做饭、洗衣等家务事几乎全部包下。

　　两个女儿上了大学，先后成家立业，远离家门。我们又回到了二人世界。妻子贤惠，几乎不让我做家务事。我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有时，妻子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吃饭啦，吃饭啦”，喊上三四遍，我才放下手中的书或笔，坐到桌前。因为不会做饭，我对饭菜从来不挑剔，妻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她人前人后不知道夸过我多少次，说这是我的优点。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安逸的生活过得好好的，偏偏就来了场暴风骤雨。今年二三月间，妻子突发疾病，先后两次生命垂危，经扬州、上海两地医院抢救治疗，转危为安。

　　妻子病愈后，需要休息调养，短期内不能料理家务，包括做饭。开始那二十多天，我们住在大女儿家，一切都由女儿操劳。可女儿既要上班，又要照顾我们，够辛苦的，也不能把她累坏了。我们俩商量后，决定回老家休养。可女儿怎么也不肯放我们走，她最放心不下的是我们的吃饭问题。我说：“老爸老妈吃饭可点外买，也可去社区中央厨房，很方便。”女儿说：“妈妈有糖尿病，偶尔吃吃外面的饭菜是可以的，但长期肯定不行，爸爸又不会做饭，我看你们还是留下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要不我就先学着做几天饭菜，你们教教我。”女儿和妻子见我要学习做饭，非常开心，异口同声地说：“可以，可以。”女儿随即点击手机上的买菜小程序，肉、鱼、虾、蛋和毛豆、青椒、山药、茄子等下单了许多。

　　“时势造英雄”。在回老家前的一个星期内，我先易后难，学会了做炝黄瓜、萝卜和烫生菜、药芹等几道凉拌菜，以及西红柿炒蛋、茭白炒香肠、杂烧鸡翅和酸菜鱼等热菜。学习做饭菜，虽然刚刚起步，但自己觉得蛮有成就感的，时不时的还拍几张照片晒到家人微信群里。妻子和女儿们看到后，都为我点赞。两个外孙女也给了我极大的鼓励。大宝说：“外公都七十一岁了，还学会了做饭，非常棒！外公要记得写文章记录一下噢！”二宝说：“太好了！下次我们回中国，就吃外公做的菜菜。”

　　回到老家，每天做好午饭，我都拍张照片发给大女儿。几天下来，大女儿放心了，还夸我的成绩突飞猛进。

　　古稀之年学做饭，笨手笨脚，瑕疵难免。一次做红烧鱼，酱油放多了，咸得入不了口。妻子有糖尿病，又不宜放糖来减轻咸度。妻子那天未吃上红烧鱼，让我内疚了好一阵子。一天，我做好酸菜鱼，大功告成，亨着扬剧曲调装盆时，突然想起料酒和生姜没有放，急问妻子怎么办？妻子说：“你写文章不是把素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做菜就丢三落四呢？做菜少放一两种佐料虽然也能吃，但味道就不那么鲜美了。不信，你下次试试看。”妻子的话点拨了我。我写文章确实重视素材的搜集，需要的都一一记下来。做菜与写文章，异曲同工。我也将食材、佐料以及制作流程一一记到手机上，按方案“施工”。久而久之，我的厨艺越来越娴熟，做的菜也越来越可口，经常得到妻子的夸奖。

　　在妻子和大女儿的指导下做饭做菜，已成平常。但要会做且做好有一定难度和品味的菜肴，还需下一番功夫。特别是红烧肉、狮子头等，必须尽快学会做，还要努力达到妻子的水平，因为这些是身居西班牙的小女儿一家的最爱。她们随便何时回来，我都要能拿得出、端得上，让她们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