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国家版图的鸡冠子上有个地方叫“恩和哈达”,老百姓也习惯称这地方为“三江口”或三江源。

  这地方在地图上不太好找,但只要看到鸡冠子顶上三条代表河流的蓝线汇合之点这地方大致就是恩和哈达。恩和哈达的行政区划是内蒙古呼伦贝尔的额尔古纳市,过去因交通不便相当长的时间里这个地方由黑龙江省代管,我在内蒙古边防几十年,恩和哈达到过多次,每每为这一段由黑龙江省代管而遗憾,也曾多次为调整而努力。退休后知道恩和哈达发生了很大变化,便想着到恩和哈达去看看。

  这次我们先乘飞机到漠河,再乘上由海拉尔派出的车奔恩和哈达,由海拉尔到漠河机场的距离大约是八百多公里,算是创造了到机场接站的历史纪录。其实他们原本可从恩和哈达边防连派车的,而且团长就在那,可老战友不放心,加之返回时我们要乘车去海拉尔,所以来了个大接站。过去我们都是乘船去恩和哈达,一般都是从额尔古纳河中游的吉拉林上船,“蒙古秘史”记载那是蒙古族的发源地。

  “三江口”建国初期是由内蒙古的呼伦贝尔管辖,后因交通不便,加之处在大兴安岭的深处,由海拉尔方向直接到这个位置几乎无路可走,遂调整为黑龙江代管,这一管就是几十年。那时只有从黑龙江的漠河沿江边的漠洛公路到恩和哈达还算好走。现在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新建的内蒙古额尔古纳市的恩和哈达镇已是生机勃勃,整体状况发生了很大改变。

  由漠河机场到恩和哈达大约一百二十多公里,其中黑龙江方向修的漠洛公路有近百公里左右,路很好走,景色也不错。沿江路到达一个叫老龙头的地方再往下便转入林区,逐渐进入了内蒙古段,这段到恩和哈达大约二十多公里,过去全都是林区路,现在这地方不光有了恩和哈达镇,还新建了一个边防连队,有了人烟路也变得好走多了。要知道当年恩和哈达乡设立后曾因交通不便,人烟稀少使得这个地方行政空转,甚至被迫撤离,毕竟这一带曾是大兴安岭最后的无人区。

  新连队建得很漂亮,三层小楼坐落在林海中,背后的山上有观察哨,山下河边是码头,巡逻艇和地方的航标船都停在那,我们多年的梦想算是实现了。

  莫尔道嘎边防团的孙团长等一帮人在那迎接我们,我们在位时这位孙团长是我们阿木古郎边防团的作训股长,他说起这个新建连队的建设过程也是趣事一大堆。建连队就要砍伐森林,超过一定面积当地林业局是无权批准的,需国家林业部门批准。部队的报告上去多次杳无音信,于是孙团长到北京找林业部,有关部门以林业法为由讲了一番道理,团长则以国防法为据据理力争,同时也说明了当地的一些实际情况,还声称要找林业部门的一把手,最后终获同意。因大兴安岭地区属寒温带,无霜期短施工难度大,很重要的是在那盖房子地基要架空,防止温度变化影响到永冻层,通常是先打地基,隔年才能开建。因为这个地方寒冷施工时间短,他们为了赶时间急着让有关方面直接打电话给当地林业局,而不是等文件到了之后才动工。

  “三江口”的特殊是因为它处在一个山与江的拐角上,一边是额尔古纳河的末端,沿河上行一千多公里可到达满洲里。而由江口上溯近百多公里的林区过去是大兴安岭最封闭的部分,典型的无人区,也是马鹿和熊最多的地段。另一边是黑龙江的源头,对面是俄罗斯,依山傍水,山高林密江阔景色十分特别。过去由于多种原因,能来的人很少,可谓是“藏在闺中不露面,多少美景无人识”,甚至这地方归谁管都弄不清。据说当年闹过一个笑话,自治区的布赫主席费尽千辛万苦到了恩和哈达,途中遇到了一些盲流,他们问这些人,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回答是蒙古的地方。一句话把这帮人气得够呛,蒙古和内蒙古差别大了,可没办法,鞭长莫及,一年去一趟都算是好的,好几年都去不了一次倒成了常态。

  那时到漠河的不知道看近在咫尺的黑龙江源头,看呼伦贝尔的只知道美丽的大草原,却不知道内蒙古呼伦贝尔大兴安岭的森林面积超过草原面积,更不知道这地方是内蒙古自治区与黑龙江省的行政区的分界线。

  早上起来到沿江山顶的连队观察哨俯瞰周边,江面上先是云雾缭绕,紧接着景色在林区特有的云雾中变化万千,美不胜收。云在走,雾在流,光在变,犹如靓女频频换装来。云涛林海中开始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典型地标——“三江口”。太阳完全升起后则是“远看林海近看江,小岛周边三江汇”,如果说黑龙江沿岸是祖国北部的一大美景带,是旅游、摄影爱好者的天堂,那恩和哈达的三江口就是黑龙江上的皇冠,是进入大兴安岭西北侧、额尔古纳河流域的北大门,也是这个地域最典型的地标和门户。

  当地人把额尔古纳河和黑龙江都称为江,江边上有边防部队的巡逻艇,也有地方外办的航标船。我第一次去恩和哈达是一九八三年参加航道勘察,和他们在船上住了半个月可以说那时就很熟了。这次到了恩和哈达便乘边防部队的巡逻艇先去看界标,可惜黑龙江处在枯水期,巡逻艇难以靠岸只好返回。

  临出发开船时我看见地方的航标船停在那,便告诉连队去问问船上有没有比较老的船员,刚问完就看见航标船上有人招手。回来后便直奔航标船,哈,还真有两个当年我们一块搞航道勘查的老家伙。他们说昨天听说来了一个老边防就猜到是你,我80年就分管中苏段的边防业务,和这帮人打交道不少。听说我想看新界标他们立马解缆发动小摩托艇拉着我俩去看,说这几天他们正好给新挪过去的133号界标施工呢。说起这几个老家伙他们都是老边防了,活地图,几十年里就是他们在这处理航道和界务的事,一肚子的趣事,当年我提着十五斤重的细鳞鱼照相他们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的上面是呼伦贝尔外办。因为是熟人还一块说了点悄悄话,当然这是不能说的。

  他们说现在这样的冷水鱼很少了,如果有这样的一条价格可以到五千块钱。细鳞鱼是冷水鱼的一种,过去说中国没有冷水鱼,那是不对的,还有的说钓到冷水鱼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其实这还有额尔古纳鲟鱼也叫七星鲟。林子里有飞龙、狍子、狼和犴达罕,犴达罕也称四不像。冬季河面结冰后林子里的动物会越过结冰的河面,在中俄间的林子里四处游荡,完全不受国界的限制。这次我们两个也是有备而来,我的南京同学“杆子”严勇敢是摄影大师。据孙团长说扛着长枪大炮拍“三江口”和恩和哈达风光的他是第一人。可惜山高林密,画面还是有点受限。

  恩和哈达的“三江口”有名,这里的“三江碑”也很有特点。133号界碑是中国与俄罗斯的国界界碑,行政管辖调整后,133号国界界碑就应当有所调整。这对有些人来说实在是舍不得,他们希望133号界碑留在老位置上,但内蒙古方向不愿意,因为那样内蒙古的边境管理就到达不了省界的边缘处,彼此心知肚明。于是两边都上下努力,找外交部,找俄方,各种协调。要知道界碑即使在我方一侧岸上,也是要和俄方协商一致,记录备案并写入协议的。最终中俄边界的133号国界界碑与内蒙古和黑龙江的省界界碑挪到了同一位置上。

  “三江碑”虽然距“三江口”大约两公里,但它是这个地区的地标性标志,不过要想看到“三江碑”并不容易,因为陆上无路只能水中行,而江上的行船通常只有航标船和边防部队的巡逻艇。

  “三江碑”使省界行政管理和边境管理实现了整体统一,现在黑龙江的江口部分由内蒙古管辖,恢复了建国初期的行政区划,也算是了了不少人的心愿。虽然说起来都是祖国的大好河山,但终究还是有些区别的。

  这就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状况,黑龙江从江口算起向下大约两公里,也就是黑龙江源头的起始部分是在内蒙古的行政区划内。这让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一般认为黑龙江省倚江而名,可现在江口部分的黄金段也就是“源”的顶端部分却归内蒙古管辖,好像有点难以接受。其实建国初期的行政规划就是这样确定的,只是当时这地方人烟稀少,加之又由黑龙江省代管多年以及其他一些原因,所以鲜为人知,实际上即使是今天这种地理知识还是为相当多的人所不了解。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回想起当年去恩和哈达还是感到挺有意思的。返回时我们乘车沿莫洛公路走了一段,进入黑龙江段后遇到了边防检查站,他们问昨天在江上开着巡逻艇转的是你们吗?我们说是。按说他们的询问是很正常的,但我们好像感到了一丝丝不甘,也难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在这更想说的是:内蒙古恩和哈达,黑龙江上的皇冠,祖国鸡冠上的明珠,三江口,三江碑,这些地方冬夏皆有景,且现在交通方便,绝对是旅游者,摄影者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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