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场博弈

生命是一场博弈，一场生与死的博弈。——代题记

生与死这个话题实在太沉重。当我再次打开相册盒的时候，久久挪不开潮湿的目光，那里是我的几位逝去的先人的照片。思念与回忆，怅惘与哀伤，目之所及，心之所系，梦之所绕者是也。

天命之年的我，已然有多次送走先人的经历了。

最初，是我的外公。外公是一个有文化的老者，像动画里的山羊老师，干练精神，文质彬彬，尤其是那一撮白色的山羊胡，是外公的标配。外公脸上常带着笑容，慈祥悦目。外公爱穿一双厚重的翻毛鞋。棕色的粗面皮革，走起路来特别带劲。每年元宵节，外公都会骑着自行车去太谷县城看灯火、绞活龙，回来后给我们活龙活现地描述太谷的红火是如何如何的好。久而久之，太谷的灯火就在我们心里长了根了，对于本祁县的红火反而没什么记忆。

外公享年86岁，在那个时代算是长寿了。当时，我们一屋子人都在屋里守着，后来感觉外公的呼噜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浅，然后外公就在梦里走了。那时候是我掰开外公的嘴巴，给放进去铜钱的。还依稀记得，八十六岁的老人还有两个真牙呢。注重养生的外公，许是痛得厉害吧，牙齿间都咬出了血。那时候小小的我很震撼，我想死一定是很痛很痛的。那一刻，我是多么地惧怕死亡啊。那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

第二位离开我的是爷爷。爷爷也是享年86岁。爷爷走得很痛苦。当时我没有陪在爷爷身边，因为身子弱正在生病。只听说皮肤都抓破了。爷爷留给我的记忆是枣树、油茶和鸽子。

爷爷最爱做的事，就是每天捉着一只小鸽子，嘴对嘴喂它们吃东西。我说：“爷爷，你对它们比对我们几个还亲啊！”爷爷说：“等它们长大了下蛋给你吃。”可是我一直也没有吃到鸽子蛋。因为爷爷舍不得，总是留着孵小鸽子，结果鸽子越来越多，爷爷就卖了大点的鸽子换钱花。

爷爷有两棵枣树，一棵壶瓶枣，一棵拉枣，壶瓶枣又大又甜，圆柱形的。拉枣小些，酸酸甜甜，我最爱吃又脆又可口的拉枣了。每年八月，爷爷就让堂弟爬树打枣，其他的孙子孙女们就负责拾枣的工作了。蹲着捡枣儿的时候，树上持续落下的枣儿，总会乒乒乓乓敲在脊背上、脑袋上，生疼生疼的。堂弟还会坏坏的专门砸我们。

爷爷还会做油茶。爷爷做的牛油茶，特别香，爷爷也总是分成几份，一家一个牛油茶团。我更爱切下来就咬着吃那种吃法。我还去爷爷屋里偷着吃过几回呢，也不知道被发现没有。爷爷爱用油茶泡馍。爷爷就像他的牛油茶一样，油腻腻的，没有外公的那份清爽。爷爷总带着那个以前流行的那种军帽，有两个护耳朵那种。爷爷脑油大，帽子里总是铺着好几层纸。我们就把用完的本子给爷爷，让他换着用。

正月初二，我们这里，不能出去拜年。这一天是祭祖的日子。此时我想我爹了。我爹离开我们已经好多年了。最初，还经常来我梦里，就像外公刚没了那几年一样，也是经常托梦给我，甚至多次梦到小时候的事。后来他们再也不来梦里了。难道已经转世了？

让我更加悲痛的是，我爹，我大伯，我三叔都是食道癌去世的。可怕的癌症，始终是生命的杀手。生命，又怎么禁得住它的折腾呢？看着照片上父亲清瘦的面容，跟以前健壮时候形成的强烈对比，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再次想起了那天我爹在我怀里离世的情景。我们每人陪伴两小时，轮流值班守护。一直以来都是妈妈和妹妹照顾着父亲，我因为身体关系，还有小孩子，一直未能床前尽孝。幸而在父亲做手术住院期间，是老公替我尽心尽力。那天，我终于能陪着老爹了，抱着他，守护着他。

术后，原本大大的眼睛也因为癌细胞的转移而变小。病痛折磨得父亲已经没了人样。我看懂父亲的无奈和他的绝望，也看出他的不舍和牵挂。是我，一直让父亲牵挂，少不更事的我，不懂得父亲的苦心。是我辜负了父亲的希冀，毁灭了他盼女成凤的梦想。

那天父亲在我怀里靠着，靠着靠着就没了呼吸。我惊慌失措地喊醒了迷糊不久的家人，才明白父亲真的离开我们了！我呆了，傻了，就地抱着，想着，两手不停地想给父亲合上眼皮，可是，父亲的双眼永远没有合上。我费劲了好大力气也无法合上父亲的双眼。父亲死不瞑目！

父亲有太多的心事还没完成，还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不舍。我朝天空里搜寻着，期盼能抓住父亲的魂魄。那年他才五十七岁！如果能再次看到父亲的笑容，再次听到父亲的教诲多好！是我愧对父亲！我在心底忏悔、痛苦，怨恨自己却悔不重来。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个可以让父亲骄傲的女儿！亲爱的父亲，我只能对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也许这就是生命。生命中遇到的坎坷和误解，在生死面前又算的了什么呢？生与死，才是人生最应该直面的问题。

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生的同时就已经奠定了死是终点，是归路。人死为鬼，人鬼殊途。人死后的世界到底如何我不得而知。所以做人要心存善念，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此心安处是吾乡。

正月初二祭祖，在我们这里，女子出嫁后不可以去娘家坟地。不能去坟头给老人烧香磕头。实在是低俗鄙陋！每年不管清明还是其他祭日，作为女儿的我和妹妹，只能委托兄弟带上祭品，替我们尽点微薄的心意。思念之情，只能寄托在梦里。兄弟因为今年春节出去旅游，提前在腊月三十日就上坟了，他却没有跟我们两个做姐姐的说。今年祭祖，一点心意也没奉上。待到清明节时候，一定让兄弟带去对父亲的思念！

只愿，在黄泉的那边，逝去的亲人们都能过得安好！只愿来生各位亲人能鲜衣怒马，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

不禁又想起了老公公。公公是我记忆中，最长寿的一个先人。尽管家翁活了九十八岁，我也依然遗憾。在我心里，一直期盼着他能活到一百岁，做个百岁老人。这也是我们兄弟姐妹共同的心愿。奈何最终还是躲不过命运的浩劫。

2023年7月，公公在儿女陪护中渐渐没了呼吸。老公公离去的时候，受了大罪。因为摔断了腿，瘫在床上，没有一点活力。幸亏，哥哥姐姐们多，五个儿女都是尽力地照看着。那天，因为二哥要做手术，哥哥姐姐们都去了医院门口守着。而我在家看护孩子和老人，饭后老公公在床头的藤椅上坐着。我心脏又不舒服了，我说我去休息一会儿。千叮咛万叮嘱了几句，让他就在这里坐着别动。结果，我迷糊了一会，而平时不能自己走路的老公公，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卫生间门口。还是电话惊醒了孩子，才发现摔倒在门口的公公。我试着扶了两次怎么也扶不起来。后来，发现不对，赶紧打视频摇回了哥哥姐姐们。

我一直内疚那天我为什么要回笼那半小时。如果我没睡，也许老公公就不会摔倒，如果不是摔断腿，是不是他就不会去世了？虽然，哥哥姐姐一直安慰我是老人命中该有的劫数，可我还是内疚不止。我去医院里看他时候，他一直喊我名字，让我带他回家。那一刻，我悔得不成样子。即使最后家翁已经意识不清了，他都不认得他女儿了，还认得我，还叫我的名字。

老公公是个退伍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当兵七年零十一个月，在战斗中因为在雪地里埋伏时间长，冰了腿，落下了终身残疾。腿疼一直是他最大的问题，行走一直不方便。家翁有良好的生活习惯，不抽烟不喝酒，除了脾气暴躁点。家翁的急脾气跟家婆的慢性子一直是我们的话题，两个人性格互补，一快一慢。

家翁在部队落下了个腿的毛病，还有个不能吃鸡蛋的毛病。从来与世无争的家翁，即使生命的最后，也没有其他身体毛病。最后的那天，却是连吃饭也不会了。

回想家翁在世的日子里，哥哥姐姐对老人的看护，一直是我心头的榜样。大哥陪伴家翁最多，而平时去厕所我都会电话喊他们来帮忙，喊的最多的就是老大和二姐。作为老大，大哥是最好的榜样。大哥给老父亲理发，剪指甲，擦洗，甚至在老人便秘的时候，他们兄弟用手去抠。作为女儿，二姐是所有女儿们的榜样。对待老父亲那真是比对待婴儿还费心用心。直到今天，即使坟头，也是二姐哭得站不起来。二姐对家翁家婆的爱，那是真真切切刻在骨子里的。家翁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他的儿女都是孝顺而和睦的。

窗外是沉沉的夜，而我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还无法入睡，久久地沉浸在思念的回忆中。我，我们都无法再见到失去的亲人，如果有来生，多么希望还做一家人。

沉痛哀悼，呜呼尚飨！

谨以此文纪念我逝去的亲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