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跟我到调度室去”。
“我确实忘了带,下次一定补上,真的, 一定补上。”“哼!下次补上,说得好听,我能记得那么多?”我终于把“俘虏”带到了车队调度室。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汉,双颊涨得通红,竟乖乖地跟着我这姑娘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可我是决不会怜悯这些乘车不买票的人的。当他们被查出没买票的时候,全是黑瞎子蹲庙台—-一副熊相,撒赖,装蒜。要是以往,有的还会行凶打人哩。经过打击刑事罪犯,这会儿社会治安好多了,谅他也不敢动武了。我把他推进了调度室的门,心想,看我今天怎么治治你。想到这儿我就厉声问道:“ 你在哪儿工作?”
“化工厂。”
“工作证呢?”
“忘了带。”
“好啊,你什么都忘了带。那挎包里鼓鼓囊囊装的是什么?”
“书。”
我一听说是书,可来劲了。我这副漂亮的玳瑁眼镜,并不全是为了装饰,那是由于不分场合不问光线一味看书所得到的“报偿”。人家还给我安了个“书蛀虫”的绰号呢。于是我脑子一转,说:“那把你的书留下,明天拿了钱来取。”
谁知他一听紧张得连声说:“不,不行!钱我有,车票明天一定补,书不能留下。”边说边将双手护住挎包,生怕我要抢似的。瞧他那神色,我断定对方和我一样也是个嗜书如命的“蛀书虫”,他那包里肯定少不了有几本好看的书。想到这儿我得意地笑了。我故意提高嗓门喝道:“别装蒜,你那几本破书我还不想要呢,既然你不愿留下,那好,今晚你别回家了,就留在这儿,等明天车队领导来了再处理。”
说完我就转身出来,装着要锁门。谁知他竟如释重负似的松了一口气,连声说:“好,明天再说,明天再说,我就在这儿等。”
嘿,今天碰上了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我牙一咬,“咣当”把门一锁,心想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夜,静悄悄的。路上行人越来越少了。远处隐约传来工厂机器的响声。这时,除了上夜班的人,谁不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做着香甜的梦呢!
汽车在夜幕中行驶。我倚在车窗上,想起刚才的恶作剧,心里被一种得胜的快慰填满了。哼,谁说姑娘不如小伙子,我的“俘虏”不是被我治得服服贴贴了吗!
??“小张,已是下半晚了,你真要把人家关一夜呀?司机小王一语提醒了我,我不由一怔。 刚才,为了送一个急诊病人去医院,又多跑了一趟车,人一忙把这事给忘了。天这么冷,该不会把人家冻坏了吧。
车一到站,我急急忙忙冲进调度室。“俘虏”安静地伏在桌边,蜷缩成一团睡着了。书摊得满桌都是,“化工辞典”、“分析化学”、“化学反应、化学方程式”和“化工机械” ……
啊,原来他的宝贝,竟是我无法看懂的“天书”。想起刚才要他把书留下的念头,不免好笑,幸好他没拿出来,否则真要叫我哭笑不得。
晚风吹乱了桌上的稿纸,我忙整理起来,咦,还有写给我的纸条呢!我随手拣起,只见上面写着:
售票员同志:
很是对不起,由于我的粗心,忘了将充做书签的钱取出买票,影响了你们的工作,现在补上车票钱。
谢谢
看着这张反面写满了计算符号的便条和一张崭新的拾元钞票,我深为自己的冒失行为后悔。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由打了个寒颤,望望熟睡的俘虏,我忙脱下大衣轻轻地为他盖上。
他身子动了动,口中发出喃喃呓语,仿佛还在说:“售票员同志,我下次补上,真的,下次一定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