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姓个啥,叫个啥。

大集西门进去没几步,他的摊位就在那儿了。摊子不小,支了一个长木台子,摆着他的货。

他主要卖他自己棚子种的西红柿,上市早,自己扣的大棚。春节前后就上市,一直到大地果接上。用他的话说,咱家柿子不断流。

粉太郎!不好吃给我拿回来,找你钱!他吆喝着,两个大圆眼睛倍儿亮。我问过他,这个大集是不是他的柿子卖的最多了,他呲牙,那必须呀!

 

这小子生得圆头圆脑,面皮黝黑。集上的人都喊他黑小子,他也乐呵答应。有次他边上卖鸡蛋的哈姐问他,你咋长得恁黑呢?他歪头皱眉,啥长得?纯嗮滴!说罢,用手指了指天。

哈姐乐,你这个小子扔地下都找不着!

 

他生意做得挺活泛,去年盛夏时候,整了一大车西瓜卖,告诉我,小梁山儿来的,你就吃吧哥。

我说你现在咋啥都干了哈?

他撇嘴苦笑,不干咋整,那三年啥也没挣着,现在还不得抓紧呀。

给我称过瓜,他有点小得意地笑,小声说,哥,这个月不赖,能整个万八滴。

 

头年冬天,我见他又整了一大堆猪蹄子卖,弄个喷枪边烤边卖。蹲地上,弄得灰头土脸。他给我选了两前蹄,弄好递给我。

我问他生意咋样,他沉下脸说,不咋地呀!哥,你说咋大伙儿都不爱买东西了呢。卖啥都不行。我说要不你也猫个冬算了,多冷这个天儿。不干咋办呀 ,两孩子呢!说着伸出两手叫我看,那双手黑黢黢满是裂口。

 

上周日到集上,去他摊子买柿子,他没在。一个老太太在卖柿子。我问,黑小子呢?老太太抬头看看我,面带戚色,没啦!

黑小子没啦!我心里一紧,急着问咋啦,老太太拖着哭腔说,就礼拜二那天,骑车接孩子,撞大挂上了!

 

我称了几个柿子,到哈姐那里买鸡蛋。她边给我捡蛋边啧啧嘴,多可惜呀,才四十二。我说就叫你说的,扔地下都找不着,这下真找不着了。

哈姐收了声,呆了半晌说,可不是,就一抔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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