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公寓命案
老张是一名中年刑警,常年与犯罪分子战斗在一线,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这天下午,正在办公室等待命令的他忽然接到指挥中心的电话,命令他立刻和搭档小刘来到现场。老张和刚被调到一线没几天的小刘一起赶到案发现场时,现场已经被围观的群众堵了个水泄不通。
案发现场在一幢高层公寓里,屋子是典型的两室一厅。凶案发生的客厅里一片狼藉,似乎被犯人翻了个底朝天。离茶几不到一步的地板上,一个穿着家居服的女性倒在血泊中。先老张一步赶到现场的法医告诉老张:尸体的前后各有一处刀伤,后背的这一刀创口虽然大,但不致命。要命的是胸前这刀,伤到了心脏,导致了大出血。老张走到尸体边仔细检查了一番,被害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面色狰狞,像是挣扎了好一会才去世的。
现场有一位目击者,名叫倪慧慧。因为受到了惊吓,被民警暂时送去公寓外的警车里休息。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与被害人年纪差不多。在老张和小刘的共同鼓励下,她终于战战兢兢地说出了发现现场的经过。原来被害人名叫周兰,是倪慧慧的好朋友。今天是休息日,倪慧慧约着周兰下午去逛商场。两人约好三点钟在商场门口见面,但她一直等到下午四点也没有等到周兰。期间她给周兰打去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倪慧慧有些担心,就来到了周兰的家。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声,她隐约闻到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大惊失色的她立刻报了警。因为周兰是租户,民警马上就从公寓管理员那里要到了备用钥匙,也顺利打开了门锁。
“我们把锁打开了,却推不开门。明显是有人在里面把门反锁了!”陪在倪慧慧身边的民警说到。
“这下可麻烦了。”小刘一拍脑袋,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典型的密室谋杀案啊。”
密室谋杀案在如今的刑事案件中并不常见。要制造密室,必须在行凶后隔绝案发现场和室外的一切通道。从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别那么早下定论。”老张拍了拍小刘的肩膀,算是安抚了下小刘的畏难情绪。“你们在进入案发现场后,有检查过案发现场的门窗吗?”
民警摇了摇头,片刻后又补充道:“但我可以肯定,我们破门进入现场后,绝对没人动过窗户。”在调查尸体时,老张检查过案发现场的门窗,除了被警方破坏了的正门的锁外,现场的所有窗户的锁都完好无损,且都是关闭状态。
老张朝民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到一边说话。二人走到案发公寓的楼道后,老张才问道:“你们破门时,注意过倪慧的表情吗?”
“我大致看了一眼。”民警点了点头,回答道,“在发现尸体后,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脸变得煞白,双腿不住地发抖,差点就摔倒在地了。我见她受了刺激,就让同事将她扶到了门外。”
“没有任何奇怪的表情或是奇怪的举动吗?”老张接着问。
民警回答道:“她的表情和普通人见到尸体时没有太大区别。我看她的脸上只有目睹尸体的惊悸和失去好友的悲痛。”
老张点了点头,将在现场的调查在脑中过了一遍。按照法医对案发时的模拟,周兰是昨晚八点到十点被杀的。因为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所以很可能是周兰将凶手请到家里的。趁周兰没有防备,凶手先是用刀刺中了周兰的后背,然后又将刀刺进了周兰的前胸。在杀害了周兰后,凶手又翻乱了她的家,像是要寻找什么东西。值得注意的是,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凶器,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凶手见财起意后激情杀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既然是见财起意,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把现场布置成密室呢?——老张始终想不通这一点。他于是回到倪慧慧所在的警车边,又问道:“周兰的生活怎么样,她家里有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吗?”
听了老张的提问,倪慧慧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说到:“周兰和我一样都是普通的上班族,日子过得都不是很宽裕。我从来没听她说过他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之后,老张又问了倪慧慧的不在场证明。倪慧慧回忆了一会后回答道:“您问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我在哪里吗?让我想想……那时候我应该在和我老公一起看电影,您看……”她拿出手机,给老张看了电影票的购买记录。电影从昨晚八点开始,一直到十点十分才散场。
这么看,犯下这桩罪案的凶手应该不是倪慧慧。除了不在场证明,老张也有自己的思考——从周兰背部的创口来看,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更大。比起力量不占优势的女生,男性的力量更容易刺出这么大的创口。回到警局后,老张立刻将自己的想法汇报给了组长。
组长也同意老张的看法,并指挥道:“既然不能从案发现场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就从被害人的家人入手进行调查吧。”
老张立即去查了被害人周兰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她今年三十二岁,二十九岁那年和一个叫张海的人结了婚,但一年后丈夫就被报了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她的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南老家,在这座城市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亲弟弟周正。
“听说,张海是做生意赔了钱,为了躲债逃跑了。”小刘边查看着案发公寓附近的监控,边向老张报告。
案发公寓属于刚刚开发的郊区地带,附近路边的监控数量很少。老张和小刘反复查看了昨晚八点到十点的监控,终于查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他穿着棕色夹克,戴着棒球帽,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他在昨晚九点三十分离开小区,走的是小区里几乎没有人走的侧门。遗憾的是,他的帽檐压得很低,二人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一般来说,犯案的凶手都会立刻逃离犯罪现场,并不会在罪案现场做过多的停留。如果视频中的男人是凶手,他大概率是刚杀完人。而他手中那袋子东西,应该就是从被害人周兰家偷出来的东西。这样的结果也符合老张之前对犯人可能是男性的思考。
听了老张的看法,小刘点了点头,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我有一点一直想不明白,犯人在行凶后,为什么不把凶器直接丢在现场呢?要知道,他带着凶器离开,没准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就算是凶器上沾上了自己的指纹,也可以用水冲掉啊。”
对于小刘的疑问,老张暂时也没有很好的思路。但他明白,只要确定了嫌疑人,目前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2、疑犯初现
在警局简单对付了几口晚饭后,老张立刻按照户籍资料上留的号码联系了周兰的弟弟周正。周正听到是警局打来的电话,言语中并没有表示出过多的惊讶,大概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姐姐的死讯了。在表示遗憾后,老张立刻切入主题,问他能不能和自己见一面。
不料周正却语出惊人:“你们在怀疑我是凶手吗?我是不可能杀我姐姐的,你们不要做没用的调查了……什么,要现在和我见面,我还忙着呢。你们就按户籍上的地址找我吧,反正我已经搬走了……”
未等老张再说话,周正就情绪激动地挂断了电话。小刘在一旁气愤地说道:“这个人也太没良心了!自己的姐姐被别人杀害了,警方帮他调查居然还推三阻四。”
老张又拨了两次周正的号码,都是正在通话中。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到晚上八点了。现在去调查周正的行踪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是在明天的调查会议上向组长报告这件事吧——他想。“我们还是趁着电影院没有下班,赶紧去核对倪慧慧的不在场证明吧。周正的事明天再说。”老张对小刘说道。
这对一老一少的搭档立刻开车来到倪慧慧说的电影院。这家电影院今天没有安排午夜场的电影,所以九点开场的电影是今天最后一场。电影院的监控显示,倪慧慧和她丈夫确实在昨晚七点五十分来到电影院,共同观看了八点开始的电影。十点十五分的监控也拍到了两人离开电影院的画面。老张和小刘又查看了影厅内的监控,那里的监控也清清楚楚拍到了二人一直在影厅内看电影。虽然中途两人分别上过一次厕所,但时间都没超过五分钟。
隔天,老张早早就来到了警局。他又重新看了一遍案发当晚的监控,确定了昨天他和小刘确定的嫌疑人是从案发小区的侧门离开的。侧门后不远处是一片山林,并没有监控。嫌疑男子走进树林边的小道时,便在监控中失去了的身影。
老张记得很清楚,那里是一片林场,根本没有人在那边住。看完监控,老张更加坚定了视频中的这个人就是凶犯的信心。在调查会议上,老张将昨天的调查和周正的反常举动汇报给了组长。组长当即下达命令,将被害人周兰的弟弟周正列为本案的第一嫌疑人。刚过中午,刑警队的技术人员就通过周正的手机号码定位到他的手机,继而确定了他经常出入的地方。为了不打草惊蛇,组长决定明面上还是由老张和小刘对周正进行调查,暗地里派再其他警员进行跟踪。
晚上七点,老张和小刘来到了周正经常出入的一家酒吧,在酒吧里发现了正在喝酒的周正。他比之前的老张在档案里看到的照片要瘦,满脸的胡茬和重重的黑眼圈的他看起来有些萎靡。酒吧太吵,二人便带着周正来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了解情况。
听了老张和小刘的来意,周正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对劲。他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半晌才不情愿地说出了自己前天晚上的行踪:“警察同志,我知道你们已经怀疑上我了,但我真的没有杀我姐姐……我承认,我姐姐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是最大的受益人,但这也不代表我就一定会杀掉我姐姐啊……”
周正这句话立刻引起了老张的警觉,他看着周正问道:“你说的最大的受益人是什么意思?”
周正告诉老张,自己的姐姐曾在几个月前帮买保险的朋友的忙,为她自己购买了一份人生意外险,受益人是她自己。如果她死于非命,她至少会拿到二百万元人民币的赔偿。提起自己姐姐留下的这笔遗产,周正立即来了精神:“姐夫两年多前就失踪了,我父母也不会想着分这笔钱,所以这笔钱到最后大概会到我手里。”
老张点点头,将新发现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接着问道:“你既然说自己没有嫌疑,想必有人能证明你案发当时的行踪喽?”
“没错。”周正立刻回答道:“前天晚上我在酒吧里喝酒,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就是对面那个酒吧。”他指着窗户对面闪着霓虹灯的酒吧说到,“你们可以去查酒吧的监控,也可以找酒吧老板,他会为我作证的。”
“最后一个问题。”老张在心里暗暗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思考着他说得话到底有几分真实,“你刚才提到你姐夫,你和你姐夫熟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过是个疯子。”周正愤愤地说,“为了实现自己的发财梦,这家伙不惜拿着家里所有的财产去创业,结果赔了个血本无归。要不是他胡闹,我姐姐也不会三十多岁了还窝在出租屋里,连房子都没有。”
询问完周正后,老张和小刘又回到那间吵闹的酒吧。出人意料的是,酒吧老板并没有像周正说的那样能完整回忆起周正当晚的行踪。在老张的再三追问下,他才像受到了启发一样,说出了周正那晚可能在酒吧里喝酒的证词。这样模糊的证词自然不能作为证据。老张和小刘决定兵分两路,老张在酒吧里继续询问其他工作人员,小刘则去酒吧的监控室调取案发当晚的监控。
有一位被大家叫做小丽的女服务员认出了周正,她看着老张手里的照片,说道:“那天晚上我的确见过他,他是我们店里的常客。前天晚上他叫我给他上了一打啤酒。那时候是……”她拿出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应该是晚上八点五十分,因为上完酒后我就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这位服务员说完后,又有两位服务员确定了她的说法。老张将三个人的证词结合在一起,得出了周正当日的行踪。首先,三人都不知道周正是什么时候到店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周正在八点左右购买了一瓶伏特加,八点五十分左右又购买了六瓶啤酒。另外,九点钟左右,周正喝醉了,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他忽然大叫了几声发泄。在场一位客人也证实了这几人的证词无误。
老张刚刚问完,正好看到皱着眉头的小刘来找自己。小刘告诉老张:通过查看监控,他发现周正确实在前天晚上七点五十分进入了这间酒吧,点了一瓶伏特加自斟自饮。但监控里只有周正进入酒吧的画面,并没有他离开的画面。
对此,店长猜测周正应该是从后门离开了。因为酒吧后门的摄像头最近坏了还没有换,所以没有前天晚上的录像。另外,周正自从九点三十分离开监控画面后,就没有再在监控中出现过。“应该是换到了监控死角的座位吧。”店长告诉老张,店里有些角落监控是拍不到的。
从监控的画面来看,周正至少九点三十分还在酒吧里,按照晚上八点到十点的死亡时间的推算,周正应该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犯案。但如果认定罪犯是周正,就证明老张和小刘在小区侧门的监控里发现的那个男人是无辜的。无论如何,老张也说服不了自己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与案件无关。
“事到如今,只有先测试一下从酒吧到案发现场最快要多长时间了。”从酒吧离开后,老张和小刘立刻坐上警车,用最快的速度在案发现场和酒吧之间跑了个来回。从酒吧去案发现场花了三十八分钟,从案发现场去往酒吧则花了三十二分钟。以三十分钟计算,如果周正是杀人凶手,他到达案发公寓时最早也得是晚上十点钟。
虽说死亡时间的推测并不绝对准确,但都是法医们在科学的基础上进行的推测。更不用说周正消失在酒吧的监控里时,已经喝下了一瓶伏特加和两瓶啤酒了。就算他能做到在喝了这么多酒后开车到案发现场,还能做到谋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现场吗?
“周正果然不是凶手啊。”看着远处闪着霓虹灯的酒吧,小刘有些郁闷地说道。
3、案中有案
晚上回到警局时,老张在晚间新闻上看到了自己正在调查的这件案子。听小刘说,这件案子在网上反响很大,各方要求破案的呼声很高。迫于公众压力,组长特意在晚上增加了调查会议。
在听到老张提出的“周正大概率不是犯人”的推断后。组长先是肯定了老张和小刘这两天的调查结果,然后更改了调查方向:“从今天开始,将被害人周兰的丈夫张海列为重点调查对象。”
正当大家讨论该从哪开始调查周海时,组长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刚接上电话便脸色一沉,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快!快!快去部署警力去各个路口拦截,周正可能要逃跑!”
原来是跟踪周正的警员传来了信息。晚上十点,周正突然开上自己的车子,一路向南驶去,大有想要离开本市的意思。
老张等人立刻去高速路口设卡布控,终于在周正想要上高速的时候截停了他的车。周正被抓的时候神志不清,说话结结巴巴,不得要领。“是不是吸毒了?”协同抓捕的一位警员看见周正的模样,立即警觉了起来。
周正立刻被送到了医院进行抽血化验。
这一下,老张第一次联系周正时他异常的举动就能解释了。因为他是个瘾君子,所以不想让警察过度的调查。一旦自己吸毒的行为被发现,警方不仅可能顺藤摸瓜捣毁他买毒的上线,还会给自己惹来牢狱之灾。
小刘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这一下就全明白了!今天在酒吧调查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周正斩钉截铁地说酒吧老板能为自己证明,酒吧老板却支支吾吾地不肯为他作证呢?现在看来,酒吧老板应该知道周正吸毒这件事,不想让周正给自己惹上麻烦。但一般的服务员和顾客却不知道这种事,所以愿意给周正作证。没准,酒吧老板就是这条贩毒链上的一员!”
因为老张和小刘还有调查任务,所以审问周正的任务就落到了其他同事身上。在压力下,周正很快就交代了。他告诉警方,自己购买毒品的地方是自己经常光顾的那间酒吧的地下室,有一个叫老丁的人在那里散货。这件事酒吧的老板一直都知道,但因为各方面的关系,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了包庇老丁,酒吧的老板特意调整了大厅内监控的角度,保证老丁不会被监控拍到。就算发生了紧急事件,也可以从酒吧的后门逃跑。
“这么说,那里的监控也是老板故意叫人弄坏的?”听了周正的证言,老张有些后悔地叹了口气。他拍了拍脑袋,懊恼道:“怪我不应该打草惊蛇。周正被抓这件事一泄露,老丁肯定要躲风头,恐怕很难再露面了。”
“没关系。”缉毒科的同事拍了拍老张的肩膀,自信地说道:“老张同志,你就放心吧,老丁这个人我们盯他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经常出没的地方都有咱们的人监视,只要他敢露头,绝对会被我们的人抓获。”
缉毒科的同事的一番话多少让老丁有些宽慰。这些天老张和刑警队的同事们一直在走访调查,可就是找不到任何张海的蛛丝马迹。张海自从前年因欠款被人暴力催债后,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案件调查到了老丁这条线上,算是彻底停了下来。听小刘说,网络上已经出现批评警方办案不利的声音了。现在老张只能寄希望于缉毒科能早日抓到老丁,没准老丁知道什么关于这件案子的隐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案发的第八天。这天,老张终于耐不住寂寞,向组长主动请缨道:“请让我再见一次周兰的父母。”
周兰的父母在案发的隔天就乘飞机来到了本市。两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对周兰周正姐弟的近况都不甚了解,更不用说已经失踪一年多的女婿张海了。“你去吧。”虽然不期望老张能问出什么,但组长还是同意了老张的请求。
来南方的这几天,周兰的父母一直住在警局附近的招待所里。见到老张前来询问,年纪较大一点的母亲顷刻间便泪如涌泉:“警察同志,我们的女儿死的冤啊,你们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啊。”
小刘见二老情绪失控,赶忙走上前安慰二老道:“您二老别伤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抓住犯人。只是现在这案子有些棘手,让我们好好问几个问题,也好早日破案。”
“周兰近期和您二老说起过别人吗?无论是夸赞也好,有矛盾也罢,请全部告诉我们。”老张看着周兰的父母问道。
“我这两个孩子,都是倔脾气。”回答的人是周兰的父亲,“其实丫头原先不是这样,都是因为那个负心汉丢下我家丫头跑了,才把我的好女儿逼成了这样。这小儿子就更不用说了,上学的时候就整天逃学,好不容易跟着姐姐去了大城市,又整天的不学好,如今竟然……”
“就是说,您二老对儿子女儿的现状都不太了解是吗?”
“看来还是我们平时关心这两个孩子太少了。”周母边说边抹着眼角的眼泪,“我们都没文化,生怕耽误了孩子的工作,连电话都不敢给孩子打。现在想来真是傻哟!说起来真让我脸红,我上一次给丫头打电话还是一个月前呢。也亏得我丫头心地善良,还在帮他那个负心汉还欠下来的债……”
突然一转的话锋让本不抱有期望的老张精神一震,他急忙问道:“一个月前,您女儿和您谈了还债的事吗?”
周母点了点头,说道:“她之前和我提过一次这事。”
突然,老张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假设他们一直在找的张海真的是嫌犯,那她肯定不止一次地出入过被害人周兰的出租屋。如果是贸然出现的话,周兰一定会感到特别惊讶,没准还会在暗中提防这个失踪了很久的丈夫。但两人如果见了不止一面,周兰应该会放下戒备,张海也就有了下手的机会。周兰也正是在上个月之前的某天见过了自己的丈夫,才会试探性地向父母提出偿还欠款的事。老张想,她应该是想要得到父母的帮助吧。
不管怎么样,这趟调查总是不虚此行。但横在专案组面前的大山依然没有被清除——如果找不到张海,一切的努力都是水中捞月。
正当老张还在为找不到张海而发愁的时候,警局那边终于传来了捷报——老丁落网了!
4、疑案重重
老丁落网的消息如同一针强心剂,极大地振奋了专案组的人心。老丁一被关进看守所,刑警队参与调查的这些人个个都摩拳擦掌,主动请缨,想要从老丁这里撕出一个突破口。
组长思考再三,决定道:“老张,这里你的年龄最大,这个案子也参与的最多。审问老丁的事就由你和小刘抓起来吧。”
老丁今年五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瘦小。单从他的样子来看,丝毫不像买卖毒品的毒贩,反倒像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像他这样常年在社会上混迹的无业人员着实不好对付,老张和小刘轮番审讯了老丁三天,才从他嘴里撬出一点案发当晚的情景。
老丁慢悠悠地吸着老张递给他的香烟,闭着眼想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是真的想不起来那晚的事情了,我那晚是去过那间酒吧,但我一直在包房里和别人谈生意。你们不是扣了我的手机吗?可以去查我手机里的记录啊,我们是视频通话的,一直谈了快一个小时呢。”
听了老丁的交代,老张立即趁热打铁问道:“和你谈生意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张海,是与我合作的一家石材公司的业务员。”听到张海这个名字,老张的精神如触电般一振。他急忙拿出张海的照片,问道:“你说的是这个人吗?”
老丁点了点头。又在老张的询问下说出了那家石材厂的地址。老张在地图上搜索那家石材厂,发现是一家开在农村里的小石材厂。他赶紧对审讯室外的小刘使眼色,让他赶紧把这条重要线索上报。
接到小刘的电话,组长高兴地直拍桌子:“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们赶紧部署警力,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张海,将他带回刑警队问话。”
刑警队的所有成员立刻出动,在暗中悄悄包围了石料厂,这间石料厂是一个叫许强的人开的。根据档案显示,这位叫许强的石料厂老板七年前曾经因为从事黑社会活动被判刑五年,前年才刚刚被放出来。如果许强还在从事非法活动,并招兵买马的话,像张海这样失踪人员无疑是很好的手下。
“许强被释放的时间是两年前,张海失踪的时间是一年多以前,没准张海失踪就是投奔了许强。”参与了这此行动的小刘接着补充道。
根据面部比对,警方已经确认在石料厂工作的这个张海就是周兰的丈夫张海。老张等人立刻对张海进行了询问,却被一脸无辜的张海反斥道:“你们是昏头了吗?我怎么可能会杀害我的妻子?我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案子了,我的妻子肯定是被上门偷东西的小偷杀害了。”
“小偷可不会杀人。”老张直截了当地否定了张海的猜测,“就算是偷东西被撞见了的激情杀人,两人也肯定会有一番打斗。据我们调查,您妻子的身上是没有打斗痕迹的。我也不需要瞒你,这件命案毋庸置疑是熟人作案。”
听了老张的反驳,张海悻悻地低下了头。片刻,他才抬起头说:“你们说我是罪犯,到底有什么证据?”
“我们不是说你是罪犯,而是要调查你有没有犯罪的可能。”小刘在一旁插话道。
老张点点头,说道:“你是被害人的丈夫,自然有犯罪的动机。现在你必须告诉我们你在案发时的行踪,以及你和被害人之间最近有没有交际。”
“没有。”听了老张的话,张海立马矢口否认,“我和我老婆已经一年多没见了。我老婆被杀的那晚我正和一个叫丁宗武的人谈生意,就是石料厂的生意,这件事老板是知道的。”
“那时候你在哪?”老张问。
“在哪?”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老张,“都那么晚了,我肯定在家啊。”
老张本以为找到张海后,案件就会真相大白,没想到老丁无意中的一句话竟然证明了张海的不在场证明。根据技术部门对老丁和张海当日视频通话的恢复,发现案发当晚八点三十分到九点二十分,老丁和小张确实在聊关于石材买卖的事。期间,张海曾在九点五分离开过一次,但只离开了五分钟。老张又将视频的背景和张海住的租屋进行了对比,确定那就是张海所住的房间。同时,其他警员对于许强的调查也有进展,许强雇佣张海,纯粹是张海这样的人工资低,好控制。他除了强迫张海给自己加班之外,并没有干过什么违法的事。
至此,案件又陷入了停滞。虽然警局里的人大多都认为张海是这启凶杀案的凶手,但无奈没有证据将他抓捕归案,只好暂时先将他放掉。但老张并没有因此放弃,他相信案发当晚监控拍到的男人一定就是张海。从张海所住的租屋到案发现场最快也要五十分钟,因此他不可能在九点二十分结束和老丁的通话后赶到案发现场行凶,更不可能出现在九点三十分的监控里。现在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张海在别的地方有秘密住所,他在那里打完视频电话,再跑到周兰那里杀人。
但这种推理仅仅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短短十分钟的时间,根本不够完成杀人找东西这一系列动作。
“难道监控里的那个人就是个和案件无关的路人吗?”事到如今,老张也不得不暂时妥协。不考虑这条线索的话,张海在结束和老丁的视频通话后,还有约四十分钟的时间作案。“现在只好对案发现场周围的居民楼展开地毯式搜索了。如果发现和视频通话里差不多的房子,就立即逮捕张海!”老张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用这么麻烦了。”听了老张的话,在一旁默不作声了许久的小刘慢悠悠地说道:“我已经弄明白这件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5、真相大白
老张看着眼前胸有成竹的小刘,惊讶道:“你说你已经全明白了?”
小刘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刑警队其他同事的围观。
“对。”小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就像我之前疑惑的那样,这件案件的抓手就是被凶手带走的凶器。明明带走凶器会加大凶手被发现的可能,但他还是带走了凶器。这说明凶手并不认为带走凶器会导致自己暴露,因为他自己本来就从案发现场带走了一些东西。”
听了小刘的分析,一位刑警问道:“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凶手到底为什么要从案发现场拿走东西呢?”
小刘回答道:“一开始我也被这件事困扰了很久,但看到张师傅要搜查和张海家差不多的房间时突然来了灵感。我想,有没有可能张海家的布局就是模仿周兰家的某个房间的布局。也就是说,张海和老丁视频通话时,就在案发现场的某个房间里。”
老张之前的判断没有出错,案发前周兰和张海肯定早就见过面了。受了小刘的启发,老张感到思路清晰了不少。他恍然大悟道:“果然,九点三十分在侧门出现的那个人就是张海,他在和老丁视频通话前就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又一位刑警提问道:“可是案发现场的密室又怎么解释呢?”发现现场时,民警曾用钥匙扭开了门锁,但没法打开门,很显然是被什么人在里面反锁了。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张师傅刚才的推理虽然合理,但不能解决门被反锁的问题。其实,门被反锁是一个偶发现象,并不在张海的计划中。如果这件事是张海策划的,那他一定会主张他妻子是自杀,而非被强盗杀害。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张海为什么一定要主张自己的妻子是他杀呢?这就要提到张海杀妻的动机了——保险金。购买人身意外险两年内自杀,保险公司是不会理赔的。所以只有警方确定周兰是他杀,张海才有机会拿到保险金。”
刚才提问的刑警挠挠头,又问道:“可除了张海,谁还会费劲心机地制造密室呢?”
“有人想靠杀人诈取保险金,自然也有人想让他拿不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本案的被害人周兰。我想,周兰在中刀后,并没有立刻断气,而是一直躲在原地装死。在他的丈夫布置好现场逃跑后,她挣扎着站了起来,反锁了防盗门,之后才力竭而死。这也是被害人有挣扎痕迹的原因。”
待小刘说完,老张立刻提出不同意见:“不对吧,张海在和老丁视频通话之前就杀害了周兰吧。周兰身中两刀,又在流血,怎么能坚持那么长时间呢?”
小刘看着老张笑道:“张师傅,你看看张海和老丁视频通话时的样子,多么气定神闲,像是刚杀过人的样子吗?别忘了,张海在九点零五分的时候离开过视频一次。您想,假如您是张海,您是会选择杀人后制造不在场证明,还是杀人前就制造不在场证明呢?”
老张肯定会选择前者,因为老丁会不会接视频通话本来就是不确定的。要是杀人后老丁正好没听到视频通话或通话的时间错过了计算好的时间,那整个谋杀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整个案子的过程应该是这样的。”在一旁听了许久的组长总结了起来,“张海先来到周兰家,因为两人之前已经见过几次了,所以周兰并没有对张海起疑心。进周兰家后,张海找了个借口和老丁视频通话,以此制造不在场证明。待到生意快谈好的时候,张海趁短暂离开的功夫杀害了周兰,然后迅速回到视频前。等到生意谈好后两人挂断电话后,张海迅速弄乱了整个案发现场,并带走了可能让警方起疑的一些东西。张海在九点三十分从侧门离开了案发小区,向小区边的林场逃窜。张海走后,还剩一口气的周兰用尽全部力气反锁了屋门,制造是自己自杀的假象,为的就是不让张海这个负心汉拿到保险赔偿!”
“因为房间被张海弄乱了,所以连一直在跟这个案子的张师傅和我都没有发现张海制造不在场证明的房间就在案发现场。”小刘补充道。
“现在看来,关键就是张海带走的这包东西。想要使张海这个杀人犯落网,必须要找到他从案发现场带走的那包东西。”组长立刻下达命令,要求刑警队的所有警员全部出动,在案发现场及张海租屋的周边地区进行地毯式搜索,一定要找出被张海带走的东西。
经过老张等人没日没夜地努力,终于在离张海的租屋约五公里远的一处大山中的水库里,发现了张海用来杀人的匕首。从匕首上,警方提取出了两个人的DNA。一个是被害人周兰,一个则是周兰的丈夫张海。原来张海在杀妻时,无意划伤了自己的手指,导致自己的血粘到了匕首上。老张又按照匕首的样式顺藤摸瓜,找到了张海购买匕首时证据。
在铁证面前,张海只能低头认罪道:“我承认,周兰是我杀害的。”
犯下了谋杀重罪,等待张海的至少也是无期徒刑。张海的供词和老张等人预想的差不多,他杀害自己的妻子,完全是见财起意。张海在负债逃跑后曾到北方躲过一阵,意外结识了准备开工厂创业的许强。许强同情张海的遭遇,就收留了张海,让他在自己的工厂里工作。但许强生来就没有一副好心肠,他看准了张海无家可归的弱点,拼命压榨手下的张海。张海想摆脱许强,又苦于没钱,于是便想到了歪门邪道。
他在一次生意中结识了毒贩老丁,又在和老丁谈生意时无意看见了周兰的弟弟周正。通过多方打听,他知道了周正和老丁接触是为了向老丁购买毒品,又从周正嘴里听说了周兰购买人生意外险的事。于是,一个杀妻骗取保险金的计划在张海脑中出具雏形。
审讯室里,张海哭得泣不成声。但他的泪水并没有打动现场的任何人,大家只希望法官能用最严厉的处罚处理这个已经丧失了人性的罪犯。“加上这次,我和我老婆总共就见过三次。”他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向老张和小刘自白,“我借口自己还在躲债,每次都是在家呆不到一会就走了。为了让他不起疑心,我拼命地说谎,努力让他以为我真的快要有还清欠款的能力了。其实,我也想过不去杀人,但我没办法,我只是想还清欠款!我只是想好好做个人啊!”
听了张海的自辩,小刘气不打一处来:“不管怎么样,你这种漠视别人生命,诈取保险金的行为都是不对的。你知道吗?因为你的愚蠢举动,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老张拍了拍小刘的肩膀,问道:“然后你就利用了周正和老丁是吧?”
张海点点头,说道:“其实我早就看老丁不爽了,他和许强是一丘之貉,都是拿别人的命不当命的家伙!我知道我老婆一出事,你们肯定要查到他弟弟周正头上。一旦你们怀疑上他,他吸毒的事十有八九会被翻出来。这件事一翻出来,老丁自然要倒霉。既然你们迟早会找上老丁,不如就借老丁之后把我的证明我不是犯人。我是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识破了我的计划……”
老张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张海,正色庄容地说道:“这才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