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到了村庄开始涂脂抹粉，率先登场的时候了。

 

田野，抹足了粉底。掩饰脸上的沧桑

雀鸣、内心的慌张

掩饰开发区泼过来的污水

以及高大的烟囱，吐出的脏话。

 

夏虫沉寂。“少说一句吧

不会憋死人的”。知进

思退的还有，小雪过后的家园

偌大一张字迹潦草的借条，被抓在城市的手里。

 

 

◆倾城雪

 

大风，刮了三天三夜。雪花，不厌

其烦，用单薄的身子，一遍

又一遍替人间

掩盖错误或真相

独自坐在酒楼，听《塞下曲》

马头琴上，长满雪落的声音。仿佛，柴薪猛火

烧掉鸟鸣

烧掉祖国那些不干净的土地

烧掉苦海无边

回头是岸

透过窗户，白茫茫的一片

有犹豫那么厚

让车辆和出门远行的人

不敢上路

天地之间，多了一层隔阂

时光，俳徊在原点

几只乌鸦

投靠了汉字，犹如飞蛾投靠了光明，黑投靠了白

 

 

◆过乌江

 

脚底下，便是乌江。站在悬崖的边缘

试着一脚踩空，掉下去

整个人，就会成了

打入乌江内部的楔子

 

一年之中。往返

经过乌江大桥有三两次。桥下的

水面，内心起伏不定

用力地守着，民间的底线

 

夜航船早已没有了。渡口也已废弃

游人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拍张纪念照的

背景。动用了，一整条乌江的苍凉

 

 

◆诺日朗瀑布

 

再也不给你，机会了。如果至今

你还没有，去过

九寨沟的话

 

细流，动了这么多的心思

它们集体，走上了

统一之路

 

像提起从前，昨日

绝世的美

提起过去，地方志上的

 

诺日朗瀑布。只有

它，才胆敢撩开

自己的面纱，以素颜

示人。露出大自然，或山川本来的面

 

 

◆挣不脱

 

像岸抓住了河水，流速；铁轨抓住了

列车，远方

束缚和生活的蛛丝马迹；草原

抓住了羊群的

腰围，雄鹰抓住了

蓝天的隐私

桃花抓住了初春

花开花落，惯使小性子

宿命，抓住了

两个穿上戏袍的名词

演绎的一段

花腔与短剧；新词

抓住了音乐

声韵；乡愁抓住了异省

把柄，甜头，穷顿

一生的帐号

蚂蚁抓住了大地

痒处，故国

死的心事。似乎都有了提起或放下的缘由

 

 

◆喊草原

 

只有鄱阳湖才敢，袒胸露腹。它脱掉外衣

脱掉冬季

身上湖水，最后一层皮

脱掉传说，渔歌

远帆点点的修饰或动词，露出

肥沃的底色

露出渔家姑娘的喜忧

露出一望无际的青草

像男人，露出茂盛的胸毛

 

鄱阳湖水域有多大，草地的芬芳就有多辽阔

这湖底的秘密，被一滴水

攥在手心，从不轻易

拿出来示人

隐身幕后的鄱阳湖草原

一年只露一次面

一层草地，一层湖水，一层阳光

一层被一层覆盖和渗透

一茬接应一茬

豢养一棵草的芳心

占据春光的枝头，朝天上野

 

春风记错鄱阳湖的名字，将它喊成大草原

牛羊啃食

它的名字，站在白云间

草原上空

招来一批又一批

候鸟。摆下的筵席，让天下

奔走相告

一只白鹭用一条前腿

刨动鄱阳湖的等待

刨动大鱼

小虾，刨动旱灾水患，刨动岁月难以掩藏的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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