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颗子弹被塞进弹夹里,弹夹装在枪上和子弹上膛的声音相继响起,一双强有力的手握住手枪,抬起枪口瞄准前面的目标,扣动扳机……

  我已经为这件事做好了准备……短枪插在腰间,把已经分解的长枪有秩序地放进一只背包里。我背起背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切正常。

  我把背包小心地放在汽车后排座位上,坐到方向盘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新鲜空气充满胸膛,准备开车出发。

  我的工作开始了。

  实际上,这项工作从我的主子交给我一张照片和一个人的名字时就已经开始了。他给我下达了简短的命令:“干掉他!”

  照片上的人名叫勒提崩,是我主子的重要对手。他刚刚在黑帮里出现不久,但是他成了最年轻、最坚定、最有计谋的最有权势的人物。

  我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对这个男人进行侦察,而且取得了超过预料的结果。勒提崩只有30多岁,他还没有固定的老婆,但他有数不清的睡伴;他是很多娱乐场所的老板,其中包括非法赌场及其他许多罪恶职业;他总是有大量保镖前呼后拥,这使我看到,即使我有机会靠近他,也不敢保证我能活着回来。

  我几乎无计可施了,但好像地狱有眼,我侦察到了他的一个弱点——有一天,也就是他去找一个女人的日子。

  我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详细情况,大概她是勒提崩那数不清的睡伴中一个特殊一点儿的女人,估计勒提崩更爱她一些,因为,至少他每次去找她都很秘密,不需要别人陪伴,即使有保镖也不超过两三个人。这个星期我在侦察中了解到,他在今天去找她。

  勒提崩在一家饭店给她租了一个房间。我已经到那家饭店去检查过了,而且观察好了那家饭店周围的各条通道,以便撤出时使用。

  勒提崩总是在傍晚去找那个女人,在那里住一夜,清晨离开,这是他唯一的弱点。尽管他千方百计隐蔽自己的行踪,例如经常更换汽车,但他还是逃不脱我的眼睛。

  我的计划并不复杂。如果勒提崩不带保镖,我将直接进入房间把他击毙在床上;如果他有人保卫,我就在停车场对面的屋顶上守候着他,等他早晨出来上汽车时,我再杀死他也不迟。

  这是一个很容易实施的计划,不要以为普通的计划就一定不能成功,因为过去我已经执行过数不清的这样的计划,只是要随机应变,适时调整计划。如果心中无数,我是不会扣动扳机的,我的子弹是有价值的。它的价值就是我主子的对手的生命,而我的生命比这更有价值。

  我开车来到饭店,停在饭店前面的停车场上,熄了火静静地等待着。

  夜幕撒开大网慢慢吞没了世界。在这样的城市里,当阳光向世界告别以后,电灯光便会来接替,使整个城市仍然亮如白昼。

  我平静地数着停车场上一排排的灯泡。等待,是一件令人心烦的事情,但对我来说,我受过这种等待的训练,这已经成为我的家常便饭。不断逝去的时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有我正在等候的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当一辆汽车爬进来停下时,我的等待结束了。司机正是勒提崩!虽然那辆汽车并不是他原来的汽车,但是像他这种人,换汽车就像换衣服一样。我不用看也能知道,从车上只下来一个人。

  勒提崩没带保镖。

  这是疏忽,还是勒提崩自信没有人跟踪他?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从脑子里清除了这些问题,我不应该想得太多。我的第一个计划应该开始实行了,那就是进入房间里去杀死他,但不是现在。

  我把车开到离勒提崩的女人住的饭店不远的一座五层楼前停下来。估计在结束“工作”后,用不了10分钟,我就能到这里来上车。

  我腰里插着手枪从车里出来。我观察清楚没有人注意我的行踪,才把自己融入人群里。我走进一家餐馆,一个人静静地吃了饭。

  饭后,我到附近的一个商业中心散步,然后又走回饭店。勒提崩的汽车停在原地。我抬头向饭店望去,眼光瞄向那个女人的房间……灯光仍然亮着。黑夜刚刚开始,人们仍然来往不绝……我多给他们留点儿时间吧。

  我走进停车处旁边的一个花园坐下来,心里想吸烟,但是我不想留下任何证据,即使是一个烟头也不想留在这里。

  电灯光照进花园里,可以看到很多对男女青年坐在那里亲密地交谈。我看着他们,内心深处泛起一丝丝妒意。实际上,我也想过像平常人一样的生活。我想有温暖的家,有和睦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但这些只有在梦境中出现。

  我居无定所,因为经常要逃避或隐藏。我不敢爱上任何女人,因为我的生命是不确定的。有一天我的事情败露,那时候我将只剩下冰冷的尸体。

  我并不想成为杀手,但我必须做这件事。在这个世界上,由于各种原因,有很多人被迫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我做这件事,原因只有一个:报恩。

  我是一个孤儿,父母在人类无休止的战争中悲惨地死去了。我现在的主子把我拣来抚养长大,于是我在心灵深处欠下了他的恩情债。我想把自己变成一个对他报恩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他所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他需要的是杀人凶手。

  主子派我到某个国家去学习杀人艺术,几年后,他认为我可以工作了,才让我回来。我为报答他的恩情而为他工作很多年了,已经杀死了不计其数的人。我总是想,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有很多人死在我的枪口下,其中包括政治家、警察、记者、作家以及妨碍主子各种罪恶行为的善良人……我欠他的恩情究竟还清了没有呢?

  我曾经试图祈求他放我去过平常人的生活,但他保持沉默。只有他的眼光告诉我,哪天我离开他,那就是我孤独的生命结束的日子。

  每当我注视普通人的生活的时候,我总是对他们安逸的生活偷偷地忌妒。我也想有笑容,梦想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工作结束后有人在家里等着我,孩子们跑过来迎接我……我知道,在我的生命中是没有那一天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我从什么时候已经把笑容丢失了!

  真奇怪!只是接受了别人的一次恩惠,我们就要至死不忘,而没有考虑到,人家破坏了我们的一生。

  我伸直腿,背靠在椅子上,眼睛瞄向仍然亮着灯光的目标……我还要继续等待!

  “先生还不想进去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孤独。

  我调整姿式重新坐好,转头向声音的方向望去:她是一位高个子姑娘,大大的眼睛,油黑的头发;她的服装表明,她是饭店里的职员。当我来对勒提崩进行侦察时,我已经见过她一面了。她是端饮料到我租住的饭店房间里来的女服务员。我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她。

  “还不呢……噢,请坐吧,如果小姐不反对。”我用正常的声音说,并且按照礼貌请她坐,因为不想让她产生怀疑。

  “谢谢!”她回答后坐下来。我非常后悔请她坐下,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出现过。

  “我刚刚结束工作,正想找个地方坐下凉快凉快。谢谢您的邀请。”她真诚地对我微笑着。

  “您正在等人吗?”我准备给她否定的回答了,但我想到,如果只是为了坐着凉快凉快,一个大男人是不可能长时间坐在这里挨蚊子咬的。

  “是!”

  “那么,我在这里陪您坐一会儿,等到您的朋友来。”

  我不知道是应该同意还是应该拒绝,我只是感到,她的存在会耽误我的计划。

  “您要看报纸吗?我刚买来准备晚上看的。”说完,她把报纸递给我。

  在推辞之前我转头看了看:“谢谢,我不看报纸。”

  “是吗?”她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但脸上还是那样挂着真诚的笑容,这笑容使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站起来避开她。

  “其实,看报纸也不会让人心情轻松,因为看到的都是各种凶杀、盗窃、抢劫的消息,就像今天的报纸有消息说,有一个人被暗杀了,还有一个议员候选人连人带车都被击毁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喜欢相互残杀?为什么他们不选择和平的生活?”

  我沉默着,但我内心深处暗暗地回答她,大概是人的生命没有价值吧?

  她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或者人的生命没有价值?”

  我几乎无话可说,但我努力集中精神看着她的脸,轻声说道:“有很多原因使人们需要互相残杀。”

  “金钱和利益吗?”

  我不想说得太多,但也不能保持沉默:“对了!但有时候还有更多的原因,爱情、仇恨、恩情……也会使人相互残杀的。”

  “凶手本人会感到舒服吗?被杀害者的亲属、老婆、孩子又会怎样呢?”

  我沉默了。像我这样的凶手是没有舒服可言的,而派我来杀人的那个人,他是不是感到舒服,我是不得而知的。我只知道,谁是他的障碍,他就会指派我去除掉谁。

  “即使是世界上最坏的人也是会有人爱的,所以我感到疑惑,为什么凶手不想一想,他的残杀会给活着的亲属带来多大的痛苦?”

  “大概他也这样想过吧。”我回答她。这事儿我知道,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

  “只不过,”我接着说,“有时候有些人不能做自己的主罢了。”

  “我理解。”她表示同意,“因此我想,这个世界上应该有更多的相互理解和谅解。人们应该不要只看到个人利益,敢于付出,特别是自己首先付出。”

  我怔了一下,压抑着心灵深处的悲哀,轻声对她说:“你说的这种人在今天的世界上还存在吗?”

  “的确是有的,因为如果世界上没有这种人的话,世界也就不会存在了。”

  我抬头向天空望去……我不敢与她的目光相对。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那世界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如果每个家庭成员都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不贪心,不考虑个人利益,那么那个家庭会怎么样呢?”她反问道。

  是的!从我看见她的脸的时候我就接受她的回答了……她脸上的笑容是坦诚无邪的。她的眼睛像我刚刚看到的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我吸了一口气,说道:“但最终还是不能逃避老的问题,有些人不能做自己的主。他可能不想欺负任何人……但如果他不那样做,他本人就会尝到恶果。”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现出恐惧的表情:“为什么这个世界如此可怕?为什么有人喜欢强迫与自己同样是人的别人?为什么他们不以怜悯心为基础,让每一个人都在思想与行为上平等?”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她想要得到的那种世界大概是没有的。

  “一定会有!”她坚定地说,“它应该有!”

  “我也像你一样努力相信这一点!”

  “即使在这里没有,我们也可以创造出来,就从我们每个人做起。”她注视着我的脸慢慢地接着说道,“最大的牺牲,就是为别人牺牲自己,而且这种牺牲能够化解爱情、仇恨和只看到个人或党派的利益。那时候,他就能够正确地理解报恩,最后他将对死亡不再感到害怕。”

  那个姑娘走了很久了,只剩下我沉浸在深深的思虑之中。在我的心中,在我的感觉中,似乎有一种什么光线渗透进来,就像划破夜空的流星的光芒。我闭上眼睛回忆着她的话……

  “报恩和不害怕死亡。”

  第一点是我为我的主子工作至今的原因,而第二点似乎更加沉重。

  有一段时期,我想逃出主子的掌握,我偷偷地攒下了一笔钱,准备逃到外国去。但在我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之前,有人先我遭到了厄运……主子抓到了一个想离开他的人……那人的计划与我的计划如出一辙,区别在于他抢在了我的前面,而且在我之前被抓住了。在让他从这个地球上永远消失之前,主子对他残酷折磨,以警示别人。

  “牺牲自己。”那个姑娘的话语在我的耳畔震响……什么是牺牲自己?即使我脱离凶杀集团,而且同意让主子杀死我,那又会有什么好的?没有了我,一定会有别人来代替我的位置。

  我不明白,我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必要把一个姑娘的话装进脑袋来考虑?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把我的思绪搅乱?或者她拨动了我潜藏在血肉某处的良知?

  半夜过了。我上楼去找勒提崩和他的情人住的房间。我的意志很清醒。长长的走廊里灯光明亮。我小心翼翼无声无息地迈步前进,伸手把消音器安装在我的枪管上……

  我握紧手枪,目光向周围扫视,看到房间的门排列在走廊两旁。如果勒提崩在这些房间里布置了保镖,我肯定无法逃脱……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冒险前进。我更加小心……落在地上的每一步都比猫走路还要轻,耳朵倾听着周围的动静……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来到勒提崩房间的门口,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有一种正在经历一场危险战争的感觉。我再次向周围望望……没有看到什么人……没有可疑的人。

  我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门锁发出“咔嗒”的响声……我最后一次检查手枪,看看它是否能够随时面对眼前的情况。

  在我转动把手开门之前,突然我傍晚见到的那位姑娘的话语又在我的耳中响起。我正在进去杀死一个与我并无个人仇恨的人……我杀死他是因为需要杀死他。我有必要这样做吗?准备开门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地继续动作……

  我应该杀死他,不是因为我的主子对我的恩情,不是因为会受到主子的惩罚,是因为我不能不杀死他。目前的情况是,如果他不死……我就得死!

  我侧身进屋,又把门关闭,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黑暗,然后继续走进去。

  在我的面前是摆放着各种家具的会客室。我注意向房间内周围观看,怕有暗藏的人对我偷袭……但是没有看见任何人。

  我慢慢地向前移动,脚跟轻轻地接触地毯,精神集中,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情况。前面就是卧室……我向床上望去,只见两个身体紧紧拥抱着正在熟睡,只用一条大被单盖着一点点。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下,我清楚地看到了勒提崩的脸,就像是给我提供的一个靶子。在这样近的距离,我从来不会失手……但这似乎太容易了。我靠近床边,以做到万无一失……睡在床上的确实是勒提崩无疑。

  是的!我的目光没有错,勒提崩正在毫无意识地熟睡。我举枪瞄准……这样的距离,我闭着眼睛也不会打错目标。我屏住呼吸,扣动扳机……勒提崩的额头出现一个洞,鲜血喷满床头……他在没有任何知觉的情况下死去了……这也算是我能够向他提供的唯一的怜悯吧……

  和他睡在一起的女人惊醒过来,睁大惊恐的眼睛,像是面对着死神。她的身体蜷缩在被单里。看到我的手枪指向她,她的嘴唇颤颤发抖。她脸色苍白,目光透出无比的恐惧。

  “不要……不要……不要杀死我,我求求您,留下我一条命吧,我给您跪下了。”

  她的哀求的声音并不能打动我的心。每次我完成工作以后,总是要迅速清理这类琐事,因为我不知道,勒提崩的人在哪一秒钟会出现。

  但在我的意识中,我傍晚见到的那位姑娘的面孔出现在祈求我饶命的这个女人的脸上。我不明白,为什么我那样在乎那个姑娘?我只是和她见过几次面,但是她的每句话都说到了我的心里,就像是她深入了我的心扉……我的心灵深处经常在呐喊: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

  “先生……请您可怜可怜,不要杀死我吧,我太害怕了!”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我手中的枪垂下来,目光中的杀气也消失了。但就在那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砰!枪声响起。我本能地跳开躲避,并举枪还击……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

  我以为是一只小鹿的女人变成了一只凶猛危险的母老虎。当我的枪垂下的一刹那,盖着她身体的被单动了一下,火光一闪……她向我开枪了!

  我们分别找到了一个好的藏身之处……当我举枪指向她的时候,她也把枪口指向了我。我们正处在紧张的对峙中,等待机会寻找对方暴露出的弱点。

  我感到肩头上隐隐作痛。不用看我也知道,她刚才射出的子弹击中了我的肩头。这是我第一次感到面对这样强大的对手。

  “你是谁?”我用平和的声音分散她的注意力。

  那个女人微笑着……那是一种嘲笑。

  “你不会知道我是谁的,但是我知道你是贡汉博的杀手。”

  我用沉默来回答她,尽管她说出了我主子的名字。

  “是贡汉博派你来杀死勒提崩的吗?”

  我沉默,因为不需要回答。

  “我告诉你吧,一个勒提崩死掉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勒提崩产生出来。”

  “为什么?”我用镇定的声音问道,不让我的惊奇表现出来,因为我知道,她的话是想让我放松警惕。

  “因为在黑帮中最大的头目不是勒提崩!”

  “那就是你喽!”我慢慢地说。她微笑了……是极其纯洁的笑容,但她的目光与她的笑容完全相反。

  “最有权威的人是不需要露面的。”

  “所以你委身于勒提崩,骗取他作为供你驱使的工具,是吗?”

  “这样说过分了一点儿……这是两厢情愿的事!”

  我的眼睛露出凶光,紧盯着她的脸和放在扳机上的手指。这个母老虎一定不敢向我开枪,因为她的手指一动,我就会向她还击,那就表明,我们两人同归于尽。

  “我想,你大概没有机会制造出第二个勒提崩了,是吗?”

  她微微地笑着,眼中露出嘲弄、藐视的目光。当她开口说话时,表现出对我更加藐视:“但是我想,正是你自己没有机会回去见贡汉博的面了。”

  她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许多脚步声走过来。她的集团中一定有数不清的保镖。在周围的各个房间里,大概都是她的喽罗吧。

  “还不一定!如果有谁从我身后开枪,我深信,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会及时地要了你的命。”

  嘲弄的笑容……她的凶狠、勇敢、锐利的目光,与我的冷漠、无情的目光相对……我们正在玩一场生命赌博游戏。

  “你敢和我拼命吗?”

  “我承认,由于我的一点疏忽,没有派出岗哨,被你钻进来杀死了勒提崩,还敢和我讨价还价……但从现在起,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握着手枪的手没有动,但她藏在一块披布下面的另一只手飞快地做了一个甩出的动作,一把短刀的光芒向我射来。我赶紧向一边跳开,并向她还击。刀尖击中了我的手,使我的手失去了准头,子弹全都没有击中目标。她狞笑着站出来,挖苦我说:“怎么样,子弹打光了吧?”

  我的头脑发胀了。我想,这确实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连我枪里没有了子弹她都知道。

  我睁大眼睛盯着她慢慢抬起指向我的枪口。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然后……“乓!”我闭上眼,等候死神的到来。但是,子弹似乎擦过了我的身边。我睁开眼睛,看到我眼前的女人跪在地上,握住受伤的手……她的枪掉在地毯上。脚步声从我的背后响起,我回头望去,看见了我傍晚见到的饭店女服务员的身影。她动作勇敢,与我遇见她时截然不同。她指挥与她一起来的两三个男人把我和受伤的女人带到警察局。原来她是一位便衣警察。

  到了警察局,我被带去见一位大约50岁的警察局长。一见到我,那位警察局长非常激动,扑过来抱住我,嘴里叫着“儿子!儿子!”我愣在当地,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哪里有爸爸妈妈。我的养父贡汉博先生告诉我说,他是在战争时期从我父母的尸体旁边把我拣来的。

  “我的爸爸、妈妈早就死了呀!”我反驳局长的误会。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贡汉博欺骗了你。他想让你死在警察的手里他才甘心。”他怀着伤心的感情说。

  “您有什么证据吗?”

  “肯定有!你胸前的红色胎记表明你是爸爸的儿子!”

  “您怎么知道我有红色胎记?”我奇怪地问,因为那片胎记我从记事的时候起就看到了。

  “你忘了吗?……当你到饭店去侦察勒提崩的时候,你租了一个房间,给你送去饮料的那个小姐,就是处长达妮姑娘。那时你只围着浴巾,光着上身。达妮是爸爸派去侦查你的,她也有跟踪勒提崩和贡汉博歹徒集团的任务。她侦查到,贡汉博派杀手去杀死勒提崩,她努力追踪那个杀手,以便破获勒提崩和贡汉博匪帮。非常偶然,那个杀手正是爸爸让她帮助寻找的人……就是胸膛上有红色胎记的人,也就是我20年前失踪的亲生儿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我不甘心地问。

  “20年前,我是一名勇敢的警察,捉到了数不清的歹徒。贡汉博是一个歹徒,我捉住了他,以强奸妇女罪关进了监狱。出狱后,贡汉博不思悔改,继续从事违法行为。他奸淫妇女,走私文物,还有许多其他叛国行为。他成为一个有权有势逍遥法外的人物。因为我曾经把他抓进监狱,他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当你只有两岁的时候,他用卑鄙的手段从我这里偷走了你。最后,他把一个正义警察的骨肉变成了一个反对法律的杀手。他希望,他可以如愿以偿地报复我了,但最终……老天有眼,让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爸爸!”我激动地叫道。没想到,我这样一个杀手也有着热爱正义的家族血统。今天我寻找到我的根了……我抱住爸爸,把头靠在他温暖的肩上。

  “那么,贡汉博怎么样了?爸爸。”

  “被警察一网打尽了,你不用担心!”

  爸爸拉着我的手,在警察们愉快的目光注视下穿过警察局的大厅;达妮处长向我投来灿烂的笑容。她为我们父子重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柬埔寨】佚名 著 王忠田 译自柬埔寨《大众》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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