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冬,我插队在延安县李渠公社周家湾大队参军入伍了。当时参军是很荣耀的事,不亚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青年考上大学金榜题名。

周总理的侄子周秉和在邻近延安冯庄公社插队和我们是同一批入伍,到了南疆军区。新兵连在军区大院看电影时还见过他,后来见不到他了,才知被伯母邓妈妈严于律己,延安地区武装部长专门来了一趟,把他又送回了延安。

当时友人之间没有其他物品好送,笔记本不失为首选。在本村下乡蹲点的北农大三位老师送我的一笔记本现还珍藏,里面有几张样板戏”红灯记”的彩色剧照,扉页题词为:“为首都北京争光!为革命圣地延安争光!为北京知识青年争光!”不过这对于淳朴的乡亲视为文化人的举动,他们另有自己的送别方式:请吃饭。

得知批准入伍集中出发前的日子越来越近,每天一大清早就有人到我住处打招呼:“今天到窑里去吃饭!“东家请完西家请,转下来几乎全村家家都吃遍了。几家政治有问题的不敢请,也私下通过乡亲打了招呼,表示歉意,这些人在村里都算得上能人。

对于离家在外的我,正逢寒冬腊月时节,心中暖洋洋的。劳作后一进窑洞,主人忙招呼上炕,热气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灯影下,摇曳不定的人影,伴随着噼叭作响的炉火,尽是浓郁温馨的家庭氛围,恍惚间不由想起千里之外的北京自己的家,亲人远离,不免有些伤感。

幸运的是淳朴善良的陕北乡亲接纳了我们知青,一村几百口人骤增十几双筷子分饭吃,这不是小数呀。虽然第一年国家给知青发了安家费,吃商品粮,第二年就跟队里分粮,队里还给知青分了自留地,叫行家帮助种了蔬菜,玉米,夏秋季节就小有收获,吃上自己亲手劳动的果实,心情舒畅,身体也结实了。当时条件的艰苦大家皆知,非纸墨难以形容,续不赘言。在地里劳动时送的饭大多是黑乎乎的用谷糠,小米,玉米掺合起来蒸的馍.下饭的是腌的酸菜,萝卜条。只是过年时才舍得炸些油糕,捏扁食(饺子)。

窑洞里大家坐在炕上,炕中间放一长方形木盘,盘内放有几个碟碗,碟子里盛些葱,芝麻盐,辣椒面,腌韭菜,自制西红柿酱等调味品。饭食大多是面条,拿出珍贵的白面或一般杂面,或黄米捞饭,记忆中有一两家捏的扁食,这在当时的陕北已是奢侈的饭食了。下面的“臊子”多为胡萝卜,洋芋切成小丁,油炒后加水熬制而成,菜汤两清,浇在面上,很是下饭。

乡亲文化不高,但脑瓜不笨,看问题不含糊,聊天时认定知青学生娃们不会在农村长久呆下去,到时都会远走高飞,回到自己父母身旁的。夸我们当兵是享福去了,这可能是跟抗战解放战争时比较,当兵政治地位高,待遇不差。知青来时热情接待,走时依依惜别,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出发那天村里乡亲给我戴上大红花,老老少少敲锣打鼓欢送我,一直送到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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