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读《败仗中的真英雄》一文让我泪流满面。
我认为,凡是真心想打仗,立志打胜仗的军人,而不是口头喊打仗,一打即溃败的赵括式的军中混混;凡是真正落实领袖指示,“让军人成为社会最尊崇的职业”,而不是把指示当作官样文章、口头宣言的军地官员们,都应该好好读读这篇文章。
我没有像作者那样做过深入细致的调查,我不敢担保他说的每一个细节都准确无误,他的每一个观点都正确。
但我认为,他的文章整体脉络是清晰的,主题思想是好的,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给我们以警示、给我们以启迪。
特别是对未来战争中我军的作战指挥、思想政治工作、后勤保障、武器装备的配置,以及战后的军人安置优抚工作等,都提出了有意义的思考和建议。
这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血的教训,还有什么能比血的教训更令人刻骨铭心的吗?
为了确保今后能打胜仗,为了让我们的战士们今后少流血。
从今天起,我们就应该好好研究45年前的那场战争,不仅要研究胜仗,更要研究败仗,不仅要向胜仗中的英雄们学习,也要向败仗中的勇士们致敬!
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后改革。
我们研究过去的战争,就是为了打赢今后的战争。胜利是踏着或者绕着失败的足迹走过来的。
为了打赢今后的战争,避免重蹈覆辙,请从这篇研究失败的文章做起,相信我们一定会开卷有益。
—— 罗援
军魂剑:《败仗中的真英雄》
——祭奠448团332位英魂未归的烈士
血的代价
真实再现
尘封凝血的历史
悲壮震撼的画卷
第一、从败说起
一个部队的耻辱莫过于打败仗,一个军人的耻辱莫过于被俘?
一个部队的耻辱莫过于打败仗,一个军人的耻辱莫过于被俘,这两样都让50军150师448团摊上了。
在1979年我二十万大军经殊死搏战凯旋回师时,448团却在回撤时兵败越北,被俘218人,失踪(阵亡)332人,这两个真实、残酷的数字让欢呼胜利的国人蒙羞,让150师和448团背负如山的骂名?
南疆那个血雨腥风的早春已过去了三十九年,从未公开报道的那场败仗在当今迅猛发展的现代网络资讯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多年来对那场败仗众口一词的怒骂和斥责在时间长河的洗涤中,显露出更多的真容。
亲历者对残酷战争的披露,人们对周围世界更多地了解,让这场败仗的回顾渐渐趋向客观、理性和更多的反思。
斗转星移,近四十年了。令人侧目的是,早已撤编的50军150师尤其是败仗名下的448团战友们,不仅没有因这场败仗抬不起头而遮面闭门,反倒是你来我往,亲人般的尤为团结。
是什么原因将兵败越北的官兵联系得如此紧密?尤其令人诧异的是,那个在被越军重重包围中因带领104人放下武器被俘,回国后被判六年徒刑的一连连长李和平,出狱后在其生计艰难老婆又患绝症时竟然收到没有被俘的战友、烈士家属、兄弟部队战功荣立者等各方的捐款,这在崇尚革命英雄主义的我军历史上绝无仅有。
显然,这些捐款的战争亲历者、烈士的家人和那些大骂448团草包、笨蛋的人想法不一样。
另一个不解的问题是,在那些慷慨激昂、痛斥俘虏是奇耻大辱的人们眼中却都回避一个无法回避的沉重事实,448团在回撤的厮杀中有332位指战员倒在越北的茫茫山野中,他们是烈士,有共和国颁发的烈士证,但在南疆所有烈士陵园中却没有他们的墓碑,没有他们的名字。
而那些蔑视战俘,斥责他们为什么不去死的人群中,面对着三百多位英烈却鲜有为烈士尊严呼喊的声音。
当年的鏖战中,448团一营机枪连给养员肖家喜,在部队打散、枪伤恶化的情况下,身负一支半自动步枪、5枚手榴弹和320颗子弹艰苦爬行八昼夜终于回到祖国,并因为他与武器同在的精神而荣立一等功,被中央军委授予“钢铁战士”荣誉称号。肖家喜成为战斗英雄,而与他一起出境作战,打到弹尽粮绝,再未归来的332位战友在当时只能列为失踪人员。
战后,部队对遣返回国的被俘人员进行了严格、缜密地审核,以背靠背的方式多方印证整个作战情况。从被俘人员向牺牲战友亲属的哭诉中,从越方披露的战报中,从多年后越南边民的描述中,我们看到了448团三百多战友的“失踪”是何等惨烈,何等悲壮。
有高呼口号跳崖的,有拉响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有为掩护战友凛然赴死的……他们不亚于历史上任何英勇牺牲的中国军人!
他们没能像肖家喜一样带着武器、弹药爬回祖国,他们青春热血的身体和手中的武器一起在猛烈的爆炸、如网的弹雨中被穿透、撕裂。
这些戛然而止的年青生命留给我们的何止是一个战例的教训,一场战争的回顾,他们怦然倒下的身影,他们渐渐黯淡的无限依恋而绝望的目光,那一张张被泥土、硝烟、汗水、血污涂抹变形的纯真脸庞就那样凝成永远,静静地凝望着北方,凝望着祖国,凝望着家乡,凝望着我们,凝望着春夏秋冬,日月沧桑……
第二、回望历史
军队讲究传承,尤其是能打仗的部队更以出生入死的光荣传统为自豪,而50军的前身是解放战争中长春起义的国民党60军,这也让崇尚正统的激情一族不屑一顾。其实,稍微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支滇军起义部队决非等闲之辈。
从1911年的辛亥革命至1915年护国起义,滇军以其光荣的革命传统在中国近代史上刻下了重重的一笔。
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元帅即出身于滇军,在护国起义时曾是滇军四龙之一的支队长。抗日战争中,滇军参加了台儿庄会战等诸多著名战役,打出了中华民族的血性。在国民党军队中,60军1947年被评为“甲等”战力,军长曾泽生因不满蒋介石打内战,于1948年10月在长春率部起义,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
新中国成立后,50军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中的一、二、三、四战役的近百次战斗,取得了全歼英国皇家坦克营等许多傲人战绩,涌现出大批功勋模范单位和个人。
50军是打过三八线、第一个攻入汉城的部队,受到彭德怀司令员和毛泽东的称赞。
尤其在著名的汉江50昼夜阻击战中,以血肉之躯,用10033人伤亡的代价,在战争史上写下了以劣势装备战胜头号强国军队的光辉战例,创造了我军第一次大规模的防御作战,其激烈程度和全新特点在当时我军20多年的战争历程中所罕见,让与其并肩作战的“万岁军”38军为之刮目相看,难怪彭老总说“只要我彭德怀在,50军永不撤编”?
50军在“文革”初期入川后,只有148师是50军的老底子,149师与西藏的52师互换番号互换驻地,52师出藏入川成了新149师,老149师进藏成了新52师也就是今天西藏的山地52旅。原150师留在东北,新150师则由成都军区独立步兵1、5、10、12团、独立步兵营和独立高炮营为基础组成建制。
从番号上看,新150师像是由地方部队组建,其实,这几个团的前身也大多是冀鲁豫老区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打过来的部队,并抽调了其他各部队骨干组成。
448团的前身独立步兵一团在五十年代后期主要任务是在康巴地区数十座海拔五六千米的广袤高原上进行平叛作战。该部队从1956年到1959年在川藏、青藏交界的15万平方公里高原上顶严寒、抗缺氧、在没膝的深雪中进行战斗,先后组织了昌台战役、康南战役和石渠、色达战役,剿灭叛匪16800余人,表现出这支部队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顽强作风。
可见,凡是从战争中过来的部队都有其特质和为胜利打出来的功绩,任何时候都不应以偏概全。
此后,在“文革”中搞运动,搞三支两军,搞大学习、大批判,部队训练建设大大削弱,当然,十年“文革”期间受到影响和损害的不只这支部队而是全军、全国。
1979年2月17日,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全线打响。
50军148师开赴东线,在广西宁明板兰及北山地区集结,奉命牵制越军338师,配合55军攻取谅山。149师在战争打响的2月17日当天,作为西线预备队从川中驻地急驰云南。
149师原是进军西藏18军的主力52师,战斗作风凶狠,50年进藏,打昌都战役,59年平叛,62年打中印自卫还击战,在24小时内歼灭印军王牌第七旅。149师马不停蹄直接杀入西线战场,连续猛击越军主力316A师,是整个对越作战中唯一一个师对一个师硬碰硬的厮杀,直到149师占领西线纵深沙巴才鸣金收兵,这是后话。
2月26日,正值中越边境激战进入第九天时,仓促完成扩编的448团在千里之外的四川什邡九里埂驻地乘汽车至永兴火车站,在150师的编成内乘军列向广西开进。斗志昂扬的448团官兵谁也不会想到十几天后他们的命运会发生令人震惊的改变。
3月2日凌晨,经两千多公里的铁路运送,448团到达广西崇左市宁明火车站。
车站内刚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身上缠着纱布躺在担架上等着转往后方医院救治,奔忙搬运武器弹药的全是妇女,绝少看见男人。车站外覆盖伪装网的帐篷连绵不绝,公路上拖曳大炮的军车和部队源源不断,残酷的战争氛围在初春的蒙蒙细雨中显得更加悲壮。
有人事后讥讽448团是穿着塑料凉鞋仓促上阵,其实,448团于3月4日在宁明县明江驻地已换发了当时我军最新的77式棉布军装,以防原来的化纤混纺军装遇火后粘贴皮肤,同时配发了带钢板的防钉高腰胶鞋、急救包、净水片、食盐和压缩饼干、罐头等作战装备、物资。
3月5日,以东线攻占谅山、西线夺取沙巴为标志,中国政府宣布对越自卫反击战已达目的,即日起开始全面撤军。
当日,广州军区前指同意了150师的强烈请战要求,命令部队做好出发准备,随时听令出境掩护前线部队回撤。
3月6日,150师各部响起紧急集合号,宣布“部队即将开进越南前线,我们为祖国流血牺牲的时候到了,祖国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祖国看着我们杀敌立功,人民看着我们保卫家园!”各级领导的最后动员让空气仿佛凝结,终于要走进战争了,压抑、紧张、悲怆……终于爆发出震天的口号“坚决完成任务,不负人民重托!坚决打击敌人,维护领土完整!”铿锵激荡的口号声中官兵们热泪盈眶。
(宁明群众欢送150师上前线)
第三、出境作战
1979年3月6日18时,150师按广州军区前指命令,从广西龙州水口关进入越南,配属41军指挥,要求在高平以西的波列、朗登、通农、玛班等地域内完成清剿残敌、搜剿越军仓库物资、查找友军失散人员和烈士遗体的任务。150师以448团为前卫,沿3号公路经复和县城直奔高平。
3月7日,部队通过越北重镇高平,战争的血腥触目皆是,整个省会的房屋断壁残垣,几乎全被炮弹炸毁,铁桥的护栏上还挂着几具越军的尸体。路边崖底滚落着被击毁的坦克、车辆,有的已被大火焚烧,只有余烟袅袅,路边被烧焦尸体有的还渗着血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
有战友在回忆中写到“偶尔有从火线回来的军车拉着伤员或牺牲的烈士遗体从此经过。几个已被用绷带简单包扎过的伤员,半坐半卧在车厢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发出轻轻的呻吟声,从远处又回来一辆卡车,当我的目光盯到这车厢里时,我被车厢里的景象给震住了!
车厢里装满了人体各个部位的器官,有人头、半截身子、腿、脚、胳膊、手等,都是单独的肢体,已发紫、发黑。这些肢体装满了整个车厢,并伴随着车厢的颠簸而翻动着,时起时落,肢体上血红血红、绿绿蓝蓝的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车子从我面前过去时,车厢底部不断地渗出许多棕黑色的液体,洒落在公路上。”
战争的血腥残酷强烈震撼着初上战场的年轻士兵们。
上午10点,部队抵达高平西六公里的41军361团防区扣屯,448团看到361团的情景是路旁坑道里浑身稀泥糊满、只见白眼珠转的泥巴战士,而361团的战友在战后的回忆中写到“我们遇到友军150师摩托化开来我团防区,看见他们满面红光、身披大衣、脚踏新鞋,跟在国内野营拉练几无区别,我的心里就很是忧虑。”
448团经扣屯继续前进,越往西,山势越险峻,公路两侧全是崇山峻岭,部队在大峡谷里穿行。当部队行进到呑片西侧的弯道上坡处时,大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只见砂石公路的两侧到处是人和骡马的尸体。这些尸体经过烈日暴晒已腐烂发黑,散发出阵阵恶臭,衣服浸泡在血水里,有的军装领子上缀着红领章。应该是兄弟部队的战友。
没有谁下达命令,战友们纷纷停止了脚步,先向烈士遗体敬个礼,然后寻找烈士身上遗留的物品,撕下注有其部队番号及个人姓名的绒衣口袋,捧土就地掩埋这些牺牲的战友。
通讯连班长殷涛和战士陈孝清,想把一具腹腔中弹的战友遗体抬到路边的干沟里掩埋。可是一拉,发现战友的遗体断成两截了。殷涛取下自己的雨衣,将这位战友的遗体包裹起来,再用背包带扎好。将遗体慢慢地推到沟里,再掩上一层薄土。
当天,150师按照41军前指命令,下达作战任务:448团为主攻团沿公路继续向西推进,清剿残敌、摧毁越军设施;449团配合121师攻打纳隆方向之敌并炸毁纳隆大桥,防敌尾随反扑;450团为师预备队在448团侧后展开。
3月8日11点30分,448团进至班英地区发现公路前方两侧的六处高地设有越军工事,团指立即下达战斗指令,二营主攻,三营助攻,同时向1、2号高地发起进攻。12点整,三营炮兵连和二营炮兵连向敌阵地发射密集炮火准备,越军也向我方发射炮弹还击,交织的炮弹在阵地上不断爆炸腾起滚滚硝烟,入境不到48小时,448团的第一仗打响了。
在轰鸣的爆炸闪光中,4、7连迅速接近敌人。在前线指挥的付培德副参谋长将手枪和望远镜交给警卫员费新财,自己提着警卫员的冲锋枪,带着4、7连利用地形地物交替掩护,边打边向敌人的阵地上冲去,四连副连长吴应吉手持冲锋枪率领突击排在炮火中向敌阵发起冲击,在打掉敌正面火力点后,突破了第一道环形工事, 在连续攻击中,吴应吉毙敌多人,突然踩到敌人的绊发雷,牺牲倒下。七连和四连一部遭到敌人猛烈火力压制,四连三排代理排长王元珠和几个战士相继负伤。
副参谋长挥舞着手臂不断调整着攻击队形,在接近敌战壕只有几十米远时,付培德副参谋长指挥距敌最近的4、7连战士,一起向敌堑壕内投掷手榴弹,副参谋长将警卫员携带的4颗手榴弹也投进了敌人的战壕内,在敌人惨叫和爆炸的硝烟中战士们怒吼着从坡下冲上敌壕,打红眼的七连连长李福荣甩掉上衣,光着膀子追击敌人扫射……20分钟后,前指二瓦台向团指报告:已攻占1、2号高地。
3月9日,李绍文团长和贾副师长、王副团长来到2号高地前沿,李团长鼓励大家“向英勇牺牲的吴应吉副连长学习,坚决歼灭来犯之敌”,初经战火洗礼的年青战士们浑身硝烟泥土,但神情坚定、勇敢,指战员们回答“坚决战斗,夺取胜利!”
中午,448团对敌重点防御的3号高地进行了战斗部署。3号高地南北长约六百米,宽约三百米,高出2号高地150米左右,是控制公路的重要制高点。敌人在3号高地构筑了明、暗火力点和双层环形防御工事并在阵前埋设了陷阱和大量绊发雷。侦察还发现,高地的顶端放着一排黑色物体,攻占高地后才知道,这是越军指挥官为与我军决一死战,为自己准备的棺材。
傍晚18点30分,在团、营炮火掩护下,主攻连五连迅速接敌运动,仅八分钟进至冲击地域,18点45分炮火延伸,配属五连的82无后坐力炮同时跟进,抵近直瞄射击,摧毁敌三个火力点,五连战士趁势分三路向高地西侧发起冲击。
尖刀班四班班长张吉发、副班长李俊和战斗小组长闵中友各带一个战斗小组成三角队形交替掩护前进,在连续打掉两个火力点后,班长张吉发借手榴弹爆炸的瞬间冲进敌人战壕,一个躲在猫耳洞里的敌人突然从背后抱住张吉发的后腰,抡起手榴弹狠砸张吉发的头,后面的战士怕开枪伤及张吉发,用刺刀扎进敌人后腰,在敌人疼痛松手的刹那间张吉发反身用膝盖顶住敌人,手里的冲锋枪照着敌人胸口就是一梭子弹。
当其他战友相继突入第一道堑壕时,张吉发已带领第一战斗小组在敌密集火力下猛扑到第二道堑壕前,正当他转头招呼战友时,一颗子弹从张吉发右颊贯穿到左颈,他当即倒下,副班长李俊也负伤倒下,第三战斗小组长闵中友立即高呼“我代理班长,大家听我指挥”说完侧身滚到一块大石头下,迅即向敌火力点投出一颗手榴弹,敌人甩回来,闵中友抓起又投回去,手榴弹凌空爆炸。闵中友又一个侧滚,再拽出一颗手榴弹,拉弦后在手中停了二秒,准确投进敌火力点,炸死两个敌人,缴获轻机枪一挺,接着冲进战壕又连续击毙两个敌人,缴获一支冲锋枪。
19点零2分,守敌被全部歼灭,五连仅用27分钟即攻占了3号高地,毙敌54人,缴获82迫击炮2门、60迫击炮1门、重机枪1挺、轻机枪8挺、2瓦电台1部、枪弹3万余发。五连也有较大伤亡,尖刀排二排的六个正副班长,伤亡五人,全排兵力已不足两个班。
就在此时,激烈的枪炮声又骤然响起,前指呼叫报告,敌人从三个方向夹击3号高地,来势凶猛,五连三面受敌,情况危急。
此刻全团各部均已与敌接火,打成胶着状态,无法抽出部队支援,在接到团指急报后,师指即令距448团最近的师侦察连火速驰援。在师侦察科丁科长带领下,跑步上来的侦察连迅速扑向3号高地。二十分钟后枪炮声稀落下来,反扑的敌人被击溃,阵地守住了。
3月10日,从拂晓开始,越军不断用炮火袭扰448团。中午过后,越军利用沟壑丛林掩护,秘密集结,分兵多路,向448团发起反扑,448团各部猛烈反击,打退敌人进攻后, 团指命令2营、3营一鼓作气,向敌人4号高地发起攻击。
2营5连谭安贵连长命令3排从正面向敌进攻,1、2两个排从两侧助攻,在2炮连的炮火配合下,战士们相互掩护猛打猛冲攻上高地。1排长程里林杀入敌阵,抵近射击,打死几名越军。
激战中,程里林和邓天强同时中弹,邓天强当场牺牲,程里林排长的肠子被炸了出来。在火线上抬伤员的炊事员张诚发现了身负重伤的程里林,立即拿出小瓷碗盖住伤口,用绷带紧紧扎住,喊上炊事员殷应超迅速把程里林往下抬。
面色苍白的程里林艰难地嘱托张诚:“如果我死了,欠别人的钱都记在包裹里的本子上,就用我的抚恤金还给人家吧。”张诚含泪说:“排长,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程里林因伤势过重,到野战医院后,抢救无效牺牲。
夺取4号高地主峰后,因工事已被炮火夷平,战士们即用十几具敌人尸体垒成掩体,转为防御?
3月8日以来,448团连续作战,向越军西部纵深打进数公里。摧毁敌火力点四十多处,攻占敌四个高地和多处防御工事,打退敌人数次反扑,毙敌139人,缴获82迫击炮、60迫击炮、轻、重机枪及弹药、电台、装备一批。
战斗中——
有冲锋在前、英勇牺牲的吴应吉副连长;
有和敌人贴身肉搏的班长张吉发(二等功臣);
有临危代理班长带领战友克敌制胜的战士闵中友(荣获二级战斗英雄);
有带领全排奋勇作战的排长万良学(一等功臣);
有只身打进敌火力点毙敌数人缴获机枪一挺的副班长耿小康(火线荣立二等功)……
总之,从战斗指挥,战术配合,战斗作风均可圈可点应该说打得相当不错。
448团的这几仗算不上大仗、苦仗,之所以作简要介绍,一是要说明448团出国即战,战之能胜,三天克敌四阵,打出如此战绩应得赞扬。二是要特别说明,此后让448团蒙受惨烈牺牲和败仗耻辱的正是这支与448团几番对阵较量没占到任何便宜的越军部队。是什么原因让双方胜败在瞬间进行了转换呢?
(班英,当年448团在这里首战告捷)
3月10日傍晚,根据师指命令,448团付培德副参谋长与师侦察科丁科长带侦察连在渐暗的夜色中向敌侧后运动,拟向纵深穿插,为下步战斗做准备。
晚七时许,150师接到41军前指命令,停止进攻,用三天时间由南向北清剿残敌,要求14日从平孟方向回撤入境。晚九点,师指命令448团停止进攻,收拢部队,准备从原路返回高平向北沿公路从平孟关入境。
收到命令的高立华参谋长挥舞着抄报纸告诉大家“上级可能让我团今晚12点撤军,大家都要做好行动准备”,并特别向正在电台值机的通讯连班长殷涛交待“小殷啊,晚上再辛苦一下,就不要睡觉了,你这部电台今晚要和师指保持随叫随应,如有命令马上报告?”“请参谋长放心,坚决完成任务”殷涛回答。
听到要回撤的消息,战友们非常高兴,装备、物资不一会儿就全部整理完毕,夜里11点刚过,奉命穿插的师侦察连也按命令原路返回。
3月11日凌晨,高参谋长又向电台走来,殷涛班长向他摇了摇头,师指对448团回撤的具体行动命令依然没有消息,一直到天亮,电台仍毫无动静,大家都有些着急了。
3月11日6点,殷涛的电台向各部传达了团指命令:停止进攻,做好防御,准备回撤。
在这里需要提示的是,战后448团特务连战友对兵败的回忆文章将二营回辙遭伏击的时间记为3月11日。显然,这是在非常时期,非常条件下的误记,这个误记的时间使此后很多评论也跟着将448团回撤时间记为3月11日。
实际情况是,11日当天二营和全团一样都在原阵地防守待命,因为从3月10日晚接到师指预令后,团指一直在焦急等待正式回撤命令。
直到11日上午才收到师指电报:兄弟部队的两个营准备攻占公路南侧的一处高地,清除大部队回撤道路上的隐患,命令448团在原防御阵地再守一天,具体撤退时间明天再确定。
根据高参谋长的指示,通讯班长殷涛电台立即向各部传发了团指的最新命令:各营在原阵地继续组织防御,同时向前沿派出潜伏哨,密切监视敌人的动向,严防敌人反扑。
其实,3月11日这一天的等待,正是150师指挥部对448团回撤路线激烈争执的一天,当天最后决定的回撤路线也是448团悲剧的开始。
11日中午时分,二营报告:阵地前沿有敌人活动,企图不明。但直到傍晚,未见敌人反扑,当时认为敌人这两天被打怕了,不敢轻举妄动,实际上敌人已经察觉了我部队准备回撤的迹象。
此时,通讯班长殷涛注意到与上级联络的15瓦台电报的来往密度明显增加了,报务员颜青峰在不停地收、发电报。同为老报务员的他敏感地知道可能有重大情况!
果然,不久李绍文团长带着一脸的疑惑,紧急召集几位团领导在地图前指点、研究具体回撤路线。原来,师指改变了原定的448团回撤路线,命令448团不从原公路返回,而是从班英直接往北,按2月17日战争打响时41军121师穿插进来的小路,全团再反方向走回去!
因为是配属41军作战,150师对该军121师在穿插中是吃了亏的已有耳闻,但军令如山,必须立即执行。
团指下达了行动的预令:改变沿公路回撤的计划,以副团长胡庆忠、副政委龙德昶带领团前指和二营为第一梯队,沿班英西侧小路向北搜索前进,团指率一营、三营作为第二梯队,随后跟进?
听到这个命令后,大家回撤的高兴心情一下又绷紧了。很明显,如果按原路回撤,448团的东边就是450团和449团,而且448团当时所在的位置在班英一线,离朔江至高平公路的和安地区直线距离只有十五公里,41军各部仍在扣屯、高平和安沿线,回撤时如有情况也可相互策应。
现在,已经连续作战数天的疲惫之军要改走小路向北回撤,将要面对的是地形复杂、道路不清、敌情不明,大家的担忧和顾虑可想而知。
448团并不知道,在回撤路线的方案上,150师刘同声师长与50军驻师工作组意见发生了严重分歧。刘师长认为全师已基本完成了上级赋予的作战任务,部队应沿公路原路返回,快速撤回国内。
而50军工作组的意见是150师作为预备队,只参加了东线战场的清剿扫尾战斗,部队还没有得到充分锻炼。按照边回撤、边作战的思想,应利用回撤清剿再扩大一些战果,用驻师工作组关豁明副军长的话说,就是“搂草打兔子”都有了。
显然,10日晚上448团接到的师指命令,是刘同声师长根据41军前指的预令下达的计划。师指首长们在回撤路线上意见不一,是448团迟迟得不到后续行动命令的主要原因。
3月11日,当面越军没有看到我军进攻前通常的部队调整、运动,且此时已是中国政府向全世界宣布撤军声明的第六天,448团一整天的静守待命,让敌人清晰了解了我军准备回撤的意图并立即着手兵力调整。当天,敌“高指”(高平总指挥部)向下属12部电台下达指令:“中国兵要撤退,严密监视,不断袭击,困死他们。”
师指和军工作组的争论没有形成一致意见,最后只好致电上级决定。广西前线指挥部、41军指挥部认真分析了整个东线战场的态势,经过慎重考虑,电复150师可以沿公路回撤。
这份电报是师通信营2连一部15瓦台电台收到的,报务员抄收后立即交给了机要参谋。忙着撤离准备的机要参谋犯下致命错误,认为大的战斗已经结束,各部门频繁往来的电报已无关紧要,竟没有译报就销毁了。
在未接到上级指示的情况下,关副军长以驻师工作组的名义命令150师各部收拢回撤,先期在北侧执行清剿收容任务的450团继续向北清剿回撤,完成纳隆地区作战的449团由班俊地区向北清剿回撤,最西侧的448团由班英地区向北清剿回撤。
(那嘎地区,班英往北的越北山林)
3月11日晚,448团指挥部向全团下达回撤命令:由公路西侧小路向北部山区搜索前进,从平孟回国,行进中清剿沿线残敌,搜索敌仓库物资、收拢友军失散人员。由副团长胡庆忠、副政委龙德昶和参谋人员组成团前指,带领2营为第一梯队(特务连侦察排2、3班担任前卫尖刀班带路任务),团指率一营、三营为第二梯队,随后跟进(特务连侦察1班担任全团的后卫任务),明天拂晓出发。
3月12日清晨,特务连排长周仕林率侦察2、3班和两个工兵班为前卫,带第一梯队二营向浓雾笼罩的山谷出发。天亮后,各营、连从前沿阵地撤到公路,准备沿公路右侧的小路随二营路线进山,后卫侦察一班按命令散开,占据公路上方警戒位置,防止敌人沿公路尾随反扑,准备待部队全部撤离公路后由特务连工兵炸毁公路涵洞,阻敌尾追袭扰。
上午9点左右,二梯队前部在山谷崎岖小道行进了大约一公里,突然从一梯队前进方向传来了密集枪声,二梯队立即停止前进,团指命令就地隐蔽,摸清前方敌情。几分钟后,团指收到前指电台(通讯连副班长何奇)呼报:第一梯队在那嘎村口南侧遭到敌人伏击。
敌人放过尖刀分队,集中火力将前指和部队压在一片开阔田地上,敌多处火力点从半山腰居高临下交叉射击,因雾气遮挡,山上植被茂密,有多少敌人还不清楚。因敌情不明,还未进入小道的后续部队不能贸然行动,团主力滞留在公路上随即按团指命令全部上山组织防御。
在水坝、稻田行进的二营突然遭到两侧山腰敌火力猛烈扫射时,开阔地上,无任何遮蔽物,许多战士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当场中弹牺牲。鲜血染红了一片片水田。
第一梯队受伏击后,周仕林排长率领尖刀分队迅速冲上那嘎村后面的一处制高点,准备掩护前指和2营继续往前突围。因敌人的火力太猛,2营组织了几次强突都被敌人的火力挡了回来,又牺牲了不少战友。
与此同时,距伏击地段300米远的2营后部,也遭到了敌人的断尾伏击。水坝上、稻田里、山脚旁到处都是牺牲、负伤的战友,敌人已将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切断。
得知前面的情况后,李绍文团长命令3营的炮火压制前方山上的敌人,命令7连和8连迅速向前方运动,试图冲破敌人的火力封锁,打开通道接应2营。3炮连迅速朝山上的敌人还击。但是敌人所处的位置均在植被茂密覆盖的半山石壁岩洞内,许多火力点是炮击的死角,3炮连的炮火压制效果不明显。
山上的敌人占据着有利的地形,不明数量的火力点相互策应组成火网朝山下射击,岩洞里、石缝处、树丛中到处吐出一串串火舌。前去接应2营的7连和8连被两侧大山上敌人的火力死死压住,无法前进。
战后,舆论对448团的批评和声讨,主要有两点:
一是认为二营受伏击后,团指没有以主力果断接应,形成拳头,坚决打出去,而是犹豫不决,在二营后面白白耗费了一天时间,坐失战机;
二是谴责团指命令二营走小路回撤,团主力却走大路回撤,在二营遇伏击后才命令一连和八连返回救援,但为时已晚。
真实情况与这些批评完全不符,但不怨批评者,因为448团失利后,所有的战场总结都没有正面了解的渠道,关注者只能根据支离破碎的信息去缝合还原。
首先,很多关注和批评没有搞清基本的作战方向和具体战场态势。
448团回撤的起点是东西向的3号B公路班英段,即448团3月8、9、10日三天作战的公路两侧,也是广西方向我军西线最前沿,公路向西正前方是越南高平省原平县,该地区是被我军打散的高平之敌麇集活动地域,身后公路即正东方约三十公里左右(直线距离不足15公里)是我军占领的越南高平市,东南侧后方向是488团出境的我国龙州县水口关,再往南是凭祥友谊关。
448团的北方是峰峦叠嶂的越北山区,再往北是41军121师在2月17日进入越南穿插的出发地暨448团回撤的目的地,位于广西、云南交界的那坡县念井、平孟关一线。
448团如按师指意见沿公路返回,搭乘车辆不作停留的情况下当天即可回国。
而按50军驻师工作组向北清剿回撤的命令,448团只能徒步在蜿蜒崎岖的狭窄山路中一字前行。
(150师在高平至原平作战区域图)
该地区是植被茂密的典型喀斯特地貌与我国广西馒头状和窝头状的山形相似,只是山峰更拥挤,平地更少,山势更陡峭,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恶情形。
是时,从前方遭敌人火力压制、分割的一梯队,到山谷小路上跟进的二梯队,至沿公路集结尚未进入小路的后续部队,一字前行的448团全线都是枪炮声,448团回撤伊始,即遭到越军、公安、民兵、特工等各种战斗组织的多重预设火力点、机动火力点的疯狂袭击,全团被狭窄地形扼制,根本无法正面展开,敌暗我明形势极为不利!
李绍文团长随即下达了一连串作战命令:命令1营抢占团指右翼的山头,组织防御;命令3营7连和9连立即返回公路南侧的4、5号高地,防止西面的敌人东进,切断全团的退路;命令后面的部队迅速占领左侧的大山,防御待命。
当7连和9连刚刚爬上高地,班英西面的敌人已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7连和9连立即向敌人开火,战斗瞬间打响,如果慢到几分钟,全团将腹背受敌。448团前后都是枪炮声,混杂一片,响彻山谷。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
448团回撤刚刚起步,关于回撤路线方案的对错已明晰可见。
(今天的越北3号B公路)
今天,对448团的批评、声讨除了前面提到的两条是因不了解情况外,还有一种义正词严、更具代表性的训斥“走小路回撤是比大路困难,但那又怎样?我们的部队就是要敢打硬仗,刀山火海也要冲,不怕死就能打胜仗!”这种口号式军令不仅为社会所熟悉,在战前的训练、准备中也成为主要内容,而实事求是,缜密分析、知己知彼的作战常识反而不敢直言,怕被扣上决心不大,畏战右倾的帽子。
50军驻150师工作组关豁明副军长正是以“搂草打兔子”这种充满革命豪情和革命乐观主义的作战思想确定了448团按41军121师穿插进来的路线原路扫荡回去的方案。
(越北作战山区)
有人说448团的底子薄,拳头不硬。为此,很有必要看看在同样路线、同样地域、与同样敌人作战的41军121师的情况。
(未完待续)
敬请关注之二《悲壮穿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