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香椿的,长大以后爱的。    

  香椿味道很浓烈,是小时的我接受不了的,小时的我还接受不了茄子,豆角,香菜,葱,姜,蒜,还有野生蘑菇,又以香椿和野生蘑菇为最,味道太重,家里有老家亲戚带来的“山珍”野生蘑菇,我坚决不让奶奶做菜,味道能把人熏死!奶奶做不通我的思想工作,还要兼顾家里的顶梁柱爷爷,只好做两个菜,爷爷奶奶一个,我一个,那时家里做两道菜是很奢侈的,没办法,谁让我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呢。    

  很久以后的后来,用不着爷爷奶奶说,当然他们也不说了,确切说是他们不能说了,我爱上了野生蘑菇的味道。做烩菜的时候,泡了野生蘑菇的水是专门不倒的,因为有鲜味,是要留到烩菜的时候倒进去的。不知天堂里的爷爷奶奶看到此时孙女的做为,会是怎样的态度,其实我知道的,他们一定是爱怜的,眯起眼用指头指着我说:“这娃!”    

  我接受了野生蘑菇以后,茄子豆角根本不在话下,香椿也接受了,爷爷最爱吃香椿炒鸡蛋。家里后院的煤堆里就有一颗香椿树,一直长不高,一则深深的埋在煤堆里,只露出半截枝干,二则爷爷给煤堆盖了个顶,怕煤被雨淋了,煤是不淋了,香椿树也不好好长了,显然煤的重要性远远超过香椿树生长的重要性,但这并不影响春末我们摘了香椿嫩叶吃,这一般是我和爷爷的活儿。如果爷爷当我不在的时候自己摘了香椿叶,我是要发脾气的,就算我小时候不爱吃香椿,但并不代表我不爱摘呀!    

  香椿和臭椿长得像极了,我到现在都不确定能分辨清楚,主要还是靠摘下来嗅气味分辨,比起香椿,臭椿难闻极了,一如既往,坚定不移的难闻!闻了臭椿的味道就知道香椿为什么叫香椿了。爷爷是不甚讲究的爷爷,听说臭椿也能吃,爷爷几次三番要尝试,被我一如既往,坚定不移的制止了,臭到令人心肺功能减弱,不吃最好。当然没吃了,我们到底还是有一颗小香椿的。    

  香椿刚发芽时是红色的,长到两寸长叶尖上才在红中透出一点绿,这时就是摘香椿的最好时机,但是,我们舍不得,一颗香椿树,尤其是一颗小香椿树能长几棵株芽呢,此时就摘了刚够炒一次鸡蛋的,可是我们要炒好多次呢,所以,就到叶片全部展开,全部变绿,只剩下枝条是红色的时候才摘,那时候就有四寸长了,炒起来一样好吃。    

  初夏的时候,如果还想吃香椿炒鸡蛋,我们还吃,这时候的香椿叶已经是标准的“羽状复叶”,有一尺长了,不仅叶子是绿的,杆也是绿的了,杆已经不能吃了,我们只吃叶,但明显,此时的香椿炒鸡蛋已经没有了春天浓烈的香气,吃一次不过聊以解馋,再吃一次也就不想吃了。    

  很久后的后来,我们有了小院,没有爷爷奶奶的小院,也种了香椿,是在院子不远处的花池空地里,拇指粗的一截棍子,总共三根棍子,一锹下去,棍子一插,土一埋,挖了三锹,插了三次,完事儿,连水都没浇,刚下了雨,土地是湿的。不久后,那棍子居然就发芽了,是香椿,芽是红的,掐一点,马上浓烈的香气扑鼻,这一年并没有吃香椿,呵呵,刚发芽的香椿太小,只有一个芽头。    

  第二年我们吃上自己的香椿了,香椿炒鸡蛋,好吃,我已经接受香椿多年了。    

  第三年我们差点没吃上自己的香椿,香椿找不见了,一年没注意,来年春天,三颗香椿树已经长了二层楼高,我们够不着了,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还是吃上了,踩着梯子摘下来的,好吃,还是儿时的味道,但儿子不吃,他说,他完全想不通人们为什么吃这么难闻的叶子。    

  我没有劝他,我只是笑了,想起自己的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