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曾冬发,今年49岁,江西于都县葛坳乡小洲村曾屋小组人。每当我听到县里演出的首部大型文旅史诗《长征第一渡》的主题曲《从此》时,我就会感到非常激动,有时也会跟着唱上几句。对于生长于新时代红旗之下,没有经历过旧社会的艰难岁月、体验过革命年代血与火洗礼的当代青年来说,虽然革命先辈的鲜血渐行渐远,但我们永远不能忘记他们。
我的祖父叫曾昭栋(乳名曾观音生),1910年出生于江西省于都县葛坳乡小洲村曾屋的一户贫困农家,祖父高小文化,身材高大,个头将近1.8米。祖母叫江香桂,也出生于本乡龙山村的一户贫困家庭,幼年时祖母的父亲就去世了,由祖母的母亲带她一起改嫁到本乡小源村生活。
待祖母江香桂成年后,嫁与祖父为妻。每天祖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母勤俭持家、男耕女织,全家人粗茶淡饭,日子过的平静安和,怡然自乐。
不料,美好的生活却被打破了。1930年,祖父曾昭栋被国民党军抓去充当壮丁,国民党抓壮丁的行为让祖父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当时与祖父曾昭栋同被国民党军抓来的壮丁,共有几十名,全部关在于都汾坑乡会所。刚好,本屋宗亲曾广桦在乡会所工作,一天晚上,在半夜三更趁看守人员管理松懈的时候,偷偷把曾昭栋放出来了。
苏区时期,当时的梅江汾坑河段鲤汾属于国民党白军地界,河的对面高坝片区,则属于赤白交界区域,以曲洋泥湾潭为界,小洲以上区域则属于红军区域。当年在梅江曲洋河段的猴子角,红军与鲤汾的国民党白军发生多次交战。
1931年5月,在曲洋乡小洲村大山东南方向五里路的红色苏区瑞金,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扩红运动”,号召动员所有的赤卫军、少先队、模范团(营)等地方武装,整营整团地全体加入红军队伍,党、团支部全体加入红军。这年,21岁的曾昭栋和比他小一岁的同乡伙伴曾广荷也光荣的加入了红军队伍。曾昭栋被分配到瑞金沙洲坝炊事班工作,成为一名炊事员,由于他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很快晋升为炊事班班长,负责采购、全连的饮食等工作。在其任职期间,曾昭栋把苏区红军连队的伙食管理的井井有条,后因工作非常出色,得到时任中共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毛泽东的亲自表扬和赞赏。
1932年8月5日,在红都瑞金叶坪乡下肖村,2000多名苏区青年参加第一次共青团成立大会,作为青年代表的曾昭栋在大会上做了精彩的发言,同时也成为了一名共青团员,负责文书、宣传等工作。
1933年的一天,红军首长找曾昭栋谈话:“在苏区江西省,将组建洛口县军分区司令部,经组织的慎重考虑,需要你这样有文化底蕴的青年到前线去,任命你为洛口县军区副司令员。”曾昭栋顿时婉拒道,“由于我的文化水平还不够,工作经验也不足,恐怕难以胜任。”然而红军首长却说:“小曾同志,我要批评你了,你是一个有文化的新青年,应该要有担当,党和组织信任你、相信你能够胜任!”之后,曾昭栋带着党组织的信任,来到宁都洛口县任职。
宁都洛口县(今洛口镇)地理位置特殊,处于江西省军区的腹地。洛口县在发展经济、扩大红军、支前参战、借粮筹款、节省运动、收集军用品原材料等各项工作中均取得突出成绩,多次获得《红色中华》报的赞扬和肯定,特别是1934年7月28日在《红色中华》报道中,洛口县因筹粮任务重却出色完成任务,被赞誉为“洛口县仍然是最光荣的一县”,军区人民热情高涨,积极配合,成为一块巩固的革命区域。
曾冬发说,祖父曾昭栋在晚年时写过日记,他还亲自看过了,日记写了几十页,主要是回忆他自参加红军直至回乡的整个过程,内容记得非常详细。后来,祖父曾昭栋去世后,父亲曾宪硫将祖父的日记及一些物品全部烧了。
祖父曾昭栋在日记中写道:那时洛口县有一严姓大地主,平时欺压百姓,鱼肉乡里,作恶多端,红军来了之后,便逃之夭夭了,只留下一个十几岁且不能行走的残疾儿子。这位残疾儿子他也深知父亲的罪恶行为,为将功赎罪,他开始帮助红军寻找大地主留下的钱财。当时红军战士们用两个粪筐夹在一起,再用竹篱将这残疾孩子抬到后山,随后找到银元、铜钱几担、金手表两块和部分枪支弹药,大大弥补了军区经费不足、装备落后等问题。作为当时参与指挥作战的曾昭栋,组织上给予奖励了其当时缴获的怀表一块和手枪一把。
第五次反“围剿”斗争时期,有次部队进行转移,国民党军设卡拦阻,当时曾昭栋骑着大马,国民党军纷纷朝向骑马的红军开枪,曾昭栋见状,吩咐战友们一起下马,这样目标就不会那么大,大家牵着战马快速步行,终于冲破敌人的围阻。
1934 年 8 月,原江西军区司令陈毅在兴国县老营盘指挥作战时身负重伤,被送至瑞金治疗。同年 9 月,上级任命曾山同志为江西省委书记兼江西军区政治委员。10月26日,国民党18军罗卓英侵占了博生县(今宁都县),同时国民党军一面赶修公路,一面构筑碉堡封锁线,以巩固占领区域,并沿路向江西省军区腹地追击。
1934年12月7日,国民党14师将洛口团团包围。10日,江西省党政机关率部到达洛口南团椒边村,被敌人包围后,折回上、下潮,又与敌作战,不利又退。洛口县委书记罗国停,洛口县游击队司令员宁春庭、副司令员曾昭栋向曾山同志汇报了洛口苏区情况:洛口的东面广昌,北面乐安的善和、招携,西面永丰的石马、沙溪、上固已被敌占领,构筑了封锁线。南面受到了敌军罗卓英的攻击,有被敌人包围聚歼的危险。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几名革命意志薄弱的红军被查出背叛党组织,被当场砍头处决,以此稳定军心。
这时,洛口军区形势非常不利,于是,洛口县军政召开紧急会议,部署转移阵地,以突破敌人包围。当晚,党组织派出由曾昭栋执行秘密埋藏银元的任务,严格保护这来之不易的革命果实。第二天天刚亮,洛口军区的战士们计划突围到金竹坑大山,但是要经过敌军占领的一座木桥,这座木桥建的异常扎实,木桥两端设有围栏,司令员宁春庭命令曾昭栋带领几十名战士必须拿下这座木桥,掩护一百多名战士向金竹坑大山转移。
此时,转移到金竹坑大山的战士只有80多人了,大山脚下又被敌人包围,为了不被敌人发现,部队躲藏在山里,十多天来全天不能生火,当时雨雪交加,天气寒冷,战士们只能互拥取暖,渴了喝一口山泉水,饿了吃野菜山果、树叶树皮。
在强敌的严密包围封锁下,洛口县军区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必须分途突围出去,会议决定分3路突围。第一路从杨州坎,上、下潮向东固转移;第二路由李赐凡、刘启耀、刘球贤率领军区教导队、警卫营等经塘窝、大沽、场斋到东固;第三路由游击队司令员宁春庭、政委钟息昌带领40多名战士向小布方向突围,副司令员曾昭栋则带领十几名战士向杨依突围。三路部队从3条不同线路出发,最后突围的结果是:有两路被敌人打散了。宁春庭率领的第三路洛口游击队从金竹坑向小布方向突围时,途中被俘,押送到九江监狱。钟息昌率部向钓峰突围遭遇敌人伏击,不幸牺牲。曾昭栋带领的十几名战士向杨依突围时,战士们全部失散,至今生死未卜。
曾昭栋和葛坳大田村一名姓冯的战士,冲出敌人的包围,辗转到达东固,此时的洛口军区解体,曾昭栋将手表、手枪和团员证交于江西军区组织后,一个人回到老家曲洋小洲村。回到家后,祖父曾昭栋在梅江河上开帆船,帮别人运输货物,专走宁都至赣州这条水路。在抗日战争时期,有次曾昭栋和二名纤夫,开船从樟树返回赣州的路上,被国民党军拦下,征收了他的这条船,用于国民党军堵住长江口,防止日军军舰沿江而上,父亲与纤夫三人就步行返回家。
1958年农历四月的一天,祖父曾昭栋正在坝上田里修理花生,村里干部跑来通知他赶快回来,原来,由县民政局副局长带领两名干部来到家里。这时,天已近午,母亲彭凤英赶紧做好了午饭,祖父曾昭栋还张罗着县民政局几位干部在家里吃了午饭。
后来,我听祖父说,那天县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给曾昭栋送来的是寄自毛主席办公室的一封信件。祖父还说,那是毛主席的亲笔信,我又问了祖父,信里写了什么。祖父告诉我,信里内容说,有没有什么困难,要不要回党组织来工作。祖父接着说,当时家里情况还好,他不想给组织上添加麻烦,所以没有回单位工作的意愿。最后,祖父对县民政局人员说,若有需要,可以让组织上表扬纪念一下,能够记住那些革命先辈的事迹。后来,在每年的正月,上级乡里、村里都会派人,到我家来拜年慰问。
1989年,宁都县政府工作人员来到曲洋乡小洲村,找到曾昭栋了解洛口埋藏军需物资的具体地址。祖父毫不隐瞒,详细告诉了他们当时埋藏的方位:在一棵大的荷树底下。
估计未找到,1992年,宁都县政府工作人员又来到我家,再次询问祖父埋藏银元的具体位置,并想邀请祖父一起前往实地寻找。由于祖父当时年岁已高,家人未让祖父随行前往......
1998年,祖父曾昭栋去世,享年88岁。
窗外,纪念园里传来了《从此》的歌声,我仿佛眼前出现一幅画面:1934年10月那个中央红军集结于都河、依依惜别、开始长征悲壮的秋天,看见红军长征路上不畏艰难、不屈不挠、英勇向前、冲破重围的革命精神。
战火硝烟虽已远去,然而历史永远不会忘记,让我们懂得要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不要忘记革命先烈和革命老区作出的牺牲与奉献,要传承红色基因,弘扬长征精神,走好每一代人的长征路。
完稿于2023年11月26日于都河畔